張佳木聲音明快果決,無形之中,就給人以絕大的信心。


    一語既出,在坊門前等了半夜的一小隊人全部簇擁了過來,每個人的眼睛都是睜的血紅也似,一張張臉,都是再熟悉不過,每個人都是一副寄托腹心的樣子,事到臨頭,已經沒有退縮的餘地,從張佳木給大夥攤牌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就全部寄托在了這個年不過十七,官不過百戶的少年人身上!


    看著圍過來的人群,張佳木含笑點頭,一個個打招呼:“九哥,劉總旗,辛苦你們。”


    “大人!”


    眾口一詞,此時此刻,也沒有什麽好說,隻有彼此這一聲招呼罷了。


    “好,”張佳木點點頭,笑道:“人都在,來,大家拜見指揮大人。”


    “嗯,不要多禮了。”當此大事發動之時,倒是能看出人的根底來。曹欽平時是大大咧咧,脾氣暴燥,這會兒,倒是臉色發白,張佳木離的近些,看的到他雙手緊勒馬韁,十指指節,已經捏的慘白!


    曹欽強自鎮定,向眾人道:“今晚複辟,擁戴太上皇複位,諸君,明日之後,保你們功名富貴。”


    雖然話說的不怎樣,但好歹能振奮人心,張佳木笑了一笑,拍了拍腰間的刀鞘,隻道:“功名但在馬上取,諸君,今夜之事,有進無退。”


    曹家的人很快就到,坊裏鬧出來的動靜已經不小,當務之急,是去控製南宮。


    當下無話,各人紛紛把馬牽出來,翻身上馬,緊隨在張佳木和曹欽等人的身後。剛剛二十多人的馬隊,一下子壯大了一倍。接著,路過一條大街或胡同時,安排被巡夜的錦衣衛或是坊丁,甚至是普通的鋪舍火夫,聽說是張佳木去南宮擁立太上皇複位時,不少人也自發的跟隨了上來。


    等到南宮附近時,時間正好是卯正二刻,已經是深夜了,但南宮附近火把林立,滿天的雪花在火光的映射下淩亂的飛舞著,在場的人都是神色凝重,滿臉鐵青,雙手緊握刀把的同時,呼吸急促,眼神散亂,在場的人,能保持鎮靜的,也就是寥寥數人。


    在他們到來的時候,南宮守備薛祥小旗先迎過來,接著是郝龍城等其餘幾個小旗,在他們身後,是所有的張佳木統管的錦衣衛百戶麾下的旗校,軍餘,還有他自己成立的坊丁隊的成員們,三百餘人,按隊列站的整整齊齊,見張佳木過來,薛祥帶頭,所有人深深一躬,接著薛祥上前,沉聲道:“大人,現在就進南宮嗎?”


    “宮裏情形如何?”


    “照你吩咐,”薛祥答道:“傍晚的時候,和裏頭伺候的老公打過招呼,宮門虛掩,不必緊閉。同時,也是照常伺候太上皇和皇後就寢,這會兒,南宮裏算是一切如常。”


    “嗯,甚好。”


    張佳木誇了他一句,想了一想,對著曹欽問道:“大人,是等老大人來一並進去,還是我們先進去?”


    這個問題對曹欽太複雜了,他昏頭漲腦的問道:“你說說吧!”


    “是,”張佳木道:“下官的意思,可以先進去拜見上皇,請上皇起身準備,這樣,等老大人一到,就可以直入宮禁了。”


    “好,你說的對。”曹欽終於明白張佳木的意思,他道:“我們先進去,有人說話,我會替你做主。”


    擁立大事,當然是最先進入的最占便宜。不等曹吉祥來就進南宮,當然是大不敬。在這種時候,張佳木還能考慮到這種細節,曹欽不知不覺中,對他也是敬佩非常。


    說定下來,其餘的人都在外頭等,曹欽在張佳木的帶引之下,到了南宮的宮門之前。


    宮門外,是火把林立,飛雪漫天而舞。然而,把南宮的宮門推開一線,裏頭仍然是黑沉沉的一片,從九楹寬,五楹深的宮門往裏看去,除了一片黑沉外,就是什麽也看不到。


    到這會兒,再無猶豫退縮的餘地。張佳木咬一咬牙,把手用力一推,已經年久失修,鏽跡斑斑的南宮大門,呀然而開!


    “一失足成千古笑,再回首已是百年身……這會兒怎麽想起這個來……這他媽的是誰寫的?”他推門之時,隻覺自己的雙手已經被汗濕透,碰上冰冷積雪的宮門門環時,冰涼徹骨。


    薄薄的積雪之下,是石砌的宮門大道,一路進去,曹欽緊張的不敢帶頭,隻跟在張佳木身後行走,幽深黑暗的宮禁深處,隻有這兩人腳步的沙沙聲響,猶如春蠶噬葉,除此之外,就是兩人所打的鬆明火把發出的劈裏啪啦的響聲。


    “臣,錦衣衛試百戶張佳木,”


    “臣,騰驤衛指揮使曹欽,”


    正殿之前,張佳木和曹欽跪於殿階之上,大聲報名,同聲道:“臣等同來,共請太上皇出南宮,禦正殿,複辟正位!”


    報名之後,幾乎是頃刻之間,南宮黑瓦殿中立刻燈火通明,沒過一會兒,殿門被人推開,張佳木抬頭一看,舉燈的是錢皇後,而倚殿門而望的,正是滿臉大胡子的朱祈鎮。


    “怎麽,是你們!”朱祈鎮吃了一驚,問道:“還有誰?”


    這是個關鍵的問題,關係到太上皇的決心。複辟大事,太上皇不積極參於其中,則斷無成功的可能。


    張佳木猛一碰頭,道:“還有靖遠伯臣王驥,禦馬監太監臣曹吉祥!”


    朱祈鎮點一點頭,臉上還是看不出什麽表情來,又問道:“哦,他們人呢?”


    “靖遠伯提調一切,太監曹吉祥正趕來南宮。”張佳木知道朱祈鎮心意未決,因為按之前的約定,是有王驥、楊宗、都督張氏兄弟、最重要的,還有石亨和充當了謀士身份的徐有貞。現在這會兒,這一大票人都不在,就來了一個曹吉祥叔侄,還有張佳木這個小小百戶。


    無論如何,這力量是夠單薄的。況且,身為指揮使的曹欽趴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成體統,話也不敢說,一切對答,隻是張佳木這個百戶來擔任,這事情,在朱祈鎮眼裏可真夠草率的。


    “太上皇!”張佳木厲聲道:“曆來政變,豈有謀定而後動的?今夜不行,則再無良機,請太上皇早定決心,臣等誓死擁立,朝野上下,都願上皇複位,請太上皇不必懷疑,早定大計!”


    “早定大計……”朱祈鎮的臉上露出一絲軟弱的表情。再怎麽說,他也隻是個生長於深宮,長於保姆太監之手的太平天子。生死關頭,早決大計之時,軟弱的一麵不可避免的暴露出來。


    殿簷之下,隻有火把的燃燒聲響,還有朱祈鎮與曹欽沉重的呼吸聲,過了很久,張佳木覺得簡直有一輩子這麽長……朱祈鎮終於揮了揮手,臉上也露出堅毅的表情,他道:“南宮這裏,朕是一刻也不願意再呆下去了。那麽,從汝等所請!”


    “萬歲!”


    張佳木再一次深深碰頭,盡管地麵積雪,卻仍然碰的咚咚做響。


    曹欽緊隨其後,但已經遲滯失機,錢皇後不願幹涉皇帝的決策,所以剛剛她默然不發一語,但此時此刻,不禁失聲道:“張百戶,真忠臣也!”


    “嗯!”朱祈鎮此時不便多說,隻是回頭看了自己的皇後一眼,伸出手去,在她的手上重重一握,夫妻多年,彼此知心,錢皇後輕聲道:“陛下寬心去,事必成。”


    “好,你在此,靜候佳音。明日大事底定,朕便派人迎還你回宮。”


    似乎是在安慰皇後,亦是在安慰自己。兩人心裏都是明白,今晚一搏,成功當然不必說了,若是失敗,朱祈鎮必定不還南宮,唯死而已!


    而錢皇後偷偷摸了摸自己胸前的紙包,再看一眼夫君,若是明天無欽使來接還入宮,這一次,是不必再如土木之變後那樣,成天以淚洗麵,盼他回來,而是唯有仰藥而死,夫妻兩人,陰曹地府再會吧。


    “曹卿,張卿,爾二人帶路吧,朕,隨你們出南宮。”


    與錢皇後交待完,朱祈鎮已經一臉的輕鬆,南宮的近侍全是些膽小無用的鼠輩,是當今皇帝在宮中挑的無用老弱,人也不多,也不得力。可以說,這會兒也隻有孤身一人出宮,前途如何,就看眼前這兩人了。


    “是,”張佳木側轉身體,畢恭畢敬的在前引路,曹欽有樣學樣,也是跟著如此施為。


    在兩人的引領下,片刻之後,朱祈鎮已經站在了南宮的大門之前。


    就算心中決心已下,此時此刻,朱祈鎮看著敞開的南宮大門,竟是忍不住的全身顫抖。


    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


    張佳木這一次沒有催他,隻是靜靜的等候在一邊。時正暗夜,北風呼嘯,大雪狂卷而下,宮門之處寒冷難當,朱祈鎮並沒有猶豫太久,他抬起腳來,幾步之後,就出了南宮大門,迎向那一片火把熾成的光的海洋。


    張佳木緊隨在後,厲聲喝道:“叩迎陛下!”


    “萬歲,萬歲,萬萬歲!”


    近四百人一起跪下,齊聲高喊,叫聲中沒有猶豫,沒有遲疑,能聽到的,就隻是意氣昂揚!(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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