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禮監是內廷二十四監司中最有權勢部門,人員都是由內書堂選拔出來,是太監裏識文斷字,甚至是通曉經典的宦官充任。


    按大明的規矩,內閣是皇帝的秘書處,負責處理政務,並且提出意見,但最終的決定,是要皇帝來做出。


    但皇帝也沒有三頭六臂,每天那麽多奏折,一本本的批複過來,實在力不從心。於是司禮監應運而生,代表皇權的“批紅”權就落在了這一群太監的手裏。皇帝如果英明,司禮監還隻是代為批複,皇帝如果懶怠於政務,那麽司禮監的權就大了。


    從王振驅逐內閣三老開始,司禮監權勢已經淩駕於內閣之上,相比於有名無實的內閣,司禮監才是明朝真正的中書省,是為真宰相。


    現在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是興安,皇帝除了於謙的話,就是聽興安的。還有幾個,王誠,舒良等人,都是司禮太監,權勢極大。


    當然,這些太監還不能和他們的後輩比,比起掌握司禮監又提督東廠的馮保,權勢滔天的魏忠賢九千歲,這幾個太監名聲還算小的呢。


    薛祥歎氣道:“今天算他運氣不好,王公公不知怎地跑到這裏來。一通邪火發出來,張澤算是倒黴。”


    張澤這個人,張佳木還算有所了解。光祿寺的小吏中,這個人是有良心的。光祿寺平常的供給從來沒有給足過,南宮裏的人餓肚子是常有的事。而且,多半是冷菜冷飯,難以下咽。


    張澤為人良善,送來的飯菜量足,而且是熱菜飯,老實說,他到今天才撞到槍口上,已經算是運氣很好了。


    聽薛祥說過,一直以來,南宮的供應從來不足,不管冬夏,從來都是如此。


    這會兒,南宮裏頭也是接到了飯食,看著又冷又硬,還沾上了泥土的飯食,幾個老宦官麵露難色,南宮不僅缺乏飯食,連柴火也沒有供應,整個宮殿城,樹木都被伐的精光,想撿根樹枝也是辦不到的事,這冷菜冷飯,可怎麽吃?


    “拿來吧。”


    錢後已經知道事情經過,她也沒有辦法可想。接過吃食,想了再想,吩咐道:“把我平時坐的那椅子給劈了,把飯菜熱熱再吃。”


    “椅子劈了,以後你坐什麽!”一雙手從她身後把食盒接了去。


    能這麽做的,當然是太上皇朱祈鎮。


    “真好,有雞吃。”


    他一臉是笑,看看食盒裏的內容,極為滿意的道:“看這樣子,是張澤送來的吧?”


    “是他。”錢後麵無表情的道:“教王誠截住了,一通好打。飯菜也涼了,唉,這叫你怎麽吃?”


    “怎麽不能吃?”朱祈鎮撕下一隻雞腿,津津有味的嚼著,一邊吃,一邊道:“剛到也先那邊時,有人故意為難我。有幾天徹底斷了吃食,那會兒,草根都能抵餓。這飯菜冷是冷,可味道不壞啊,來,你也吃!”


    說著,他又撕了一隻雞腿,送到錢後嘴邊。


    “我不吃,”錢後躲了一下,道:“難得有隻雞來,我還能同你搶?”


    雖然是拒絕,但卻是一番好意,溫言順語,僅有的一隻眼裏也是滿滿當當的關懷與憐愛疼惜。


    朱祈鎮噎了一下,嘴裏的肉似乎也沒有了味道。


    他的臉陰了下來,垂著頭道:“唉,苦了你了。朕……還算是為土木堡的事贖罪,可是你又是何苦來。留在宮裏,有母後在,他也不會為難你的。”


    “他”當然說的是當今的景泰帝。


    錢後一臉嫌惡,道:“這話陛下請不要再提起。臣妾寧願餓死,也不會去宮裏看人臉色吃飯。”


    兄弟之間的矛盾已經不能用嫌隙來形容,自然,錢後這個嫂子也不會對她的這個小叔子有任何的好感就是了。


    “好吧,”朱祈鎮妥協,他道:“不提這件事。”他又長歎了口氣,袖手道:“這裏的苦日子,我也真是捱不得了。吃不飽穿不暖也還罷了,長日無聊,連個說話的人也不能有。”


    自從金刀案後,南宮這裏已經成為禁地,就算偶爾有武官或是內臣進來辦事,也是匆忙而入,匆忙而出,再沒有人敢犯渾大膽,拿身家性命開玩笑,和太上皇說笑聊天了。


    這麽一個小小的四方天,小小的院子,十來個人,八年時間,也實在是把人關的要瘋了。


    說起這話,朱祈鎮原本平靜的臉上也是泛起一絲漣漪,他道:“看吧,皇後,我說,我們的苦日子已經快到頭了。”


    ……


    南宮之外,張佳木叫人把張澤扶起,他問道:“怎麽樣,能撐住不?不然的話,叫人來抬你回去?”


    “這倒不必。”


    張澤傷的不輕,但神情輕鬆,也沒有什麽憤鬱之氣,他道:“十鞭子而已,我還走得路。”


    “你倒是何苦!”薛祥插嘴:“這不是自己吃虧!”


    “對得起良心就行了。”張澤披了件人家借的外袍,神色輕鬆的道:“我也沒想怎麽著,隻是想,到底是君臣一場,我又攤了這個差使,難道叫太上皇餓肚子才對?挨頓打也算是我盡了臣道,沒有什麽。”


    張澤走了,張佳木不能理解為什麽人挨了打還挺高興。隻是眼前這廝,倒也算是條漢子吧。


    他吩咐薛小旗幾句,又巡查了校尉並軍餘、坊丁們分巡的路段,再看看各處的鋪舍,見一切如常,這才又騎馬回百戶府去。


    路上遇著個熟人,卻是已經穿了一身武官服飾的王勇。


    王勇遠遠見了騎馬過來的張佳木,他遠遠就招手,一臉燦爛的笑。不知為什麽,見著這個年輕人臉上的笑容,張佳木剛剛頗為壓抑的心情也變的開朗起來。


    他驅馬向前,到王勇身邊跳下馬來,不等王勇說話,張佳木先問道:“怎麽著,你襲了職啊?”


    “是的!”王勇聲時很響亮,透著前一陣子沒有過的自信,他笑嘻嘻的道:“今兒早晨去辦的襲職,補了旗手衛的總旗,還是和先父一樣,在皇城宮門當差。”


    “好,好的很。”


    張佳木也極為高興,他道:“王大哥,恭喜你了。但我要饒舌要多一句嘴,宮門當差極為要緊,你可要事事當心。”


    “是,我省得。佳木,這件事,我真要多謝你了。”


    張佳木純是好心,王勇當然明白。況且,雖然張佳木這個錦衣衛百戶年輕比他還小,但私底下王勇自己都得承認,論心思縝密,論為人,論武藝,張佳木都在他之上。人一旦徹底對另一個人服了氣,自然是事事都聽,話就很容易說的下去。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咱們兄弟相稱,雖然沒換帖子,也不必說這麽生份的話吧?”


    “是,是我的錯。”


    兩人寒暄幾句,王勇伸手一讓,笑道:“倒是我真渾,來,張大人,給你介紹幾個下官的父執輩。”


    王勇的父執輩,如果兩人還是兄弟相稱,張佳木當然就吃了虧了。眼前王勇身後還有幾個武官,都是旗手衛的總旗或是小旗,想來是王勇父親生前的同僚至交,今天王勇補了缺,這些人是給王勇賀喜。王勇到正南坊來謝張佳木,這幾個人倒是一起跟了過來。


    “下官某,”幾個人一起躬身,齊齊道:“見過張大人。”


    錦衣衛原本就是見官大三級,張佳木又官在他們之上,這些旗手衛的軍官當然是執禮甚恭。


    “不必,不敢當!”張佳木笑著把眾人一一扶起,笑道:“我和王大哥兄弟行,列位都是父執輩,咱們就不必在大街上鬧這麽一出了。”


    張佳木為人如此光棍,幾個旗手衛的軍官都是露出感激之色。他們都是王勇亡父生前的摯友,但旗手衛不比錦衣衛,可沒有什麽外快來源。幾個人又都是小軍官,哪有什麽銀子幫襯王家?結果倒是張佳木這個外人,又是給年貨,又是給銀子,叫王勇順順當當的過了年,且又補了缺襲了職,現在又不拿大,這份恩德,這個為人,真是沒得說了。


    當下幾人都是滿嘴感激,有性子粗直的更是拍著胸脯道:“張大人,以後你在俺們旗手衛裏就是自家人,俺們窮,官又小,但大人隻要有什麽驅使,俺們這等人,卻是最講恩義良心的!”


    話說的沒錯,仗義每多屠狗輩,張佳木絕不會小瞧這夥軍官許下的諾言,時當正午,正是吃飯的時候,他也饑腸轆轆的,當下便道:“不必在街上說話,咱們找個酒樓,好生喝上兩杯。”


    王勇臉一紅,道:“說的是,我竟忘了。大人,今天該叫我會賬才是。”


    張佳木笑道:“你剩下幾兩銀子,剛剛上任,總要請同僚吃上兩杯酒,自己用還怕不夠,在我這裏,叫你會什麽鈔。”


    話說的體貼,又都是實在話,不僅王勇紅了眼眶,甚是服氣,便是在場的旗手衛諸官,也都是歎服。


    一行人正走,卻見劉絹引著幾個人往這邊來,張佳木笑道:“你們看,巧了不是?”他指著劉絹道:“這是我坊裏的官校,也是武教頭,今天叫他去再請幾個教頭來,估計就是了。正好,我們會在一起,由我請客,那就更是名正言順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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