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網十分厚實,落在上麵的橫行彈了起來,不怎麽費力躍到了船艙板上麵來。


    “尊敬的空騎士,我是麥野號貨船船長史毅廷,請您站在原處,暫不要動!”中年的船長非常恭敬行禮說。


    幾名船員飛快得將扔在回收崗上的貨物,搬進船艙裏麵。


    “船上有病人嗎?”橫行皺起了眉頭。


    “不能肯定!”史毅廷說:“有個孩子,發燒了三天,一直沒有退!”


    “船上有醫師嗎?”橫行又問。


    “尊敬的空騎士,船上隻有一名粗通醫術的船員。”史毅廷又說。


    “讓他來見我!”橫行命令說。


    “是,尊敬的空騎士,請您稍等!”史毅廷轉身叫:“讓丁望上來!”


    一名二十出頭精瘦的青年連蹦帶竄上來,先向橫行施了一個禮。


    “你有多大把握,認定船上小孩是染上紅星斑狼瘡?”橫行劈頭問。


    “尊敬的空騎士,我敢肯定,孩子患得絕對不是紅星斑狼瘡!”丁望氣鼓鼓瞟了船長一眼,大聲說:“他隻是普通的發燒而已!”


    “哦?那為什麽他燒一直不退?”橫行奇怪了。


    “尊敬的空騎士,孩子關在底艙狹窄的艙室內,呼吸不到一點新鮮空氣,怎麽會退燒?”丁望說。


    “史船長,你能解釋一下理由嗎?”橫行聲音嚴厲了起來。


    “尊敬的空騎士,請您聽我解釋!首先,這對母女來自瓜兒蒂那島疫區,我們有理由相信她們感染了紅星斑狼瘡;其次,孩兒發燒的初始症狀確實和紅星斑狼瘡有相似之處;再次,丁望並沒有醫師資格,他的判斷,有很大的偏差性!”史毅廷說:“我不能拿全船三十五條人命去隨便冒險!”


    出於謹慎目的,史毅廷的作法,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橫行點點頭。


    “船長,可你這樣做,等於斷絕了孩子的生路!”丁望抗議說:“再拖延下去,他可能挨不過今夜!”


    史毅廷麵部抽搐了幾下,垂下頭沒有說話。


    “丁望,史船長的做法是目前唯一正確的!”橫行表態了。


    漲紅了臉的丁望,極不服氣卻不敢頂撞空騎士大人。


    “史船長,為什麽不直接采用斷然措施?”橫行問。


    史毅廷丁望皆吃了一驚。


    半天後,史毅廷更為謹慎小心回答說:“尊敬的空騎士,您可能不太了解紅星斑狼瘡的特點。如果這孩子已經惹上的話,船上的人很難幸免。”


    “原來這樣!”橫行平靜說:“現在我上船了,等於也有了被傳染的危險?”


    “尊敬的空騎士,是的!”史毅廷說:“不過,如果您盡量少接觸船上物品和人,盡量少走動的話,機率會小得多!”


    “靠!這有屁用!”橫行冷冷說:“你們剛才為什麽不說明船上有病人?”


    “我……我們……不知……”


    無形的氣勢立刻壓得史毅廷身體屈成了一個蝦米。


    “我們不知道您會跳下來!”丁望大膽說。


    “好!反正,現在說這樣,全是廢話。”橫行笑了說:“放心,我在東海戰神山脈跟東麗人拚殺時,傷寒、痢疾等病患沒少接觸過。一個小小的紅星斑狼瘡,有什麽可怕的?”


    史毅廷、丁望兩人眼睛流露出,果然不愧是空騎士的神情。


    “緊急應變準備做好了嗎?”橫行又問。


    “尊敬的空騎士,準備好了。”史毅廷立刻回答:“我們即將駛去一個著名的凶島附近海域!”


    橫行讚許點頭。


    這個船長相當能幹,處理事情有條不絮應變得體,已經將萬一全船感染紅星狼斑瘡的最險惡境遇,做了妥善周到的安排。


    “尊敬的空騎士,我們已經在海上呆了十一天,若再過十天左右,不出現紅星狼斑瘡病人,我們該是沒事了!”史毅廷繼續介紹說:“本來我們可以在海上飄泊過這十天,隻是淡水不夠足,需去凶島上,補充一下!”


    “你是船長,船是你的!”橫行很認真說:“既然我上了你的船,那一切隨你了!對了,叫我橫後備空騎士即可!”


    “是!尊敬的橫後備空騎士!”史毅廷恭敬說。


    “忙你的去吧!我看看海景!”橫行揮手說。


    躬身施禮後,史毅廷退了下去。


    丁望猶豫了一下,留在原地未走。


    無窮無盡碧波蕩漾的大海,讓橫行深感其廣闊。


    “尊敬的橫後備空騎士,您能伸手救援一下,這一對母子嗎?”丁望低聲懇求說。


    “沒有人有權利用一船人的生命去冒險,縱使是空騎士!”橫行冷冷說:“丁望,要懂得取舍!”


    “不,不,尊敬的橫後備空騎士,我不是這個意思!”丁望急忙解釋說:“我有一個兩全齊美的辦法,可以一試!”


    “說!”橫行好奇了。


    “我們可以給她們母子一條小船,拖在船後麵,再配給食物和水及藥物隔離開大家。”丁望說:“如此一來,真有紅星斑狼瘡,她們母子傳染給他人機率也很小;如果不是,也會有痊愈的機會!”


    考慮了一下,覺得丁望的辦法確實可行,橫行說:“史船長反對的理由是什麽,總不會是舍不得一條小船?”


    “她們母子身體很虛弱,得有人幫助她們,底艙亦要清掃……”丁望神情黯然說:“史船長不同意我來幹,而船上又無人自願。”


    看得出來,史毅廷彼為看重丁望這個年青人。


    誰幫助母子轉移隔離到小船之上,無疑自己也得被隔離到小船上去,風險是不用說的。


    為了他人性命,將自身性命置於極度危險境地,如此博大仁愛的胸襟是很少有人會有的。


    橫行沉思。


    “尊敬的橫後備空騎士,我真的完全自願,而且保證處理得幹淨穩妥,不會留什麽後患!”丁望眼睛忽濕潤了說:“我是一個孤兒,從小是村裏鄉親拉扯大的,我……”


    “別急,讓我考慮一下!”橫行拍拍他的肩,安慰說。


    會考慮,至少是有希望,丁望退了下去。


    於橫行來說,他倒不是從慈悲憐憫這一角度來考慮問題,而是在想,這對母子究竟在船上還是小船上,比較安全。


    雖說有雲夢神丹,橫行無須在意染病的可能,但若是麥野號船員全染病了,他一個對航海一竅不通連遊泳都不會的世家弟子,豈不是在鬼船上坐以待斃?


    信步在貨船上走,橫行看到了一下挺奇怪的場景。


    史毅廷船長正指揮船員,將小船從貨船艙處放下去。


    想通了?


    哦!不對!


    這是為我準備的!橫行一下明白了。


    立刻將空騎士隔離到小船上去,盡量少接觸貨船上的人和物,是保證安全的不二法門。


    “史船長,你在水師幹過嗎?”橫行問。


    “尊敬的橫後備空騎士,我在雲夢水師幹過十一年,又在帝國水師幹過七年!”史毅廷恭敬說:“為了您的安全,我請您委屈一下,屈尊在小船上呆上幾天!”


    “靠,史船長,如果麥野有危險時,你會棄船棄船員而逃嗎?”橫行動怒了,大聲吼:“丁望,帶我下底艙!”


    丁望應聲而至。


    史毅廷大驚失色,一個箭步搶擋在橫行身前,單膝跪地說:“尊敬的橫後備空騎士,請您不要以身涉險!一旦您有所危險,麥野號上下無法承擔這個責任!”


    “我帝國軍山三等男爵後備空騎士橫行,即刻接管麥野號指揮權,全權處理麥野號船上大小事務!”橫行決然說:“史般長,讓開,到航海日誌上注明去!”


    “是!”史毅廷、丁望低頭應。


    顯然,身為空騎士兼帝國貴族的橫行一旦動用了緊急狀態下的特權,他們唯有服從。


    “丁望,帶路!”橫行揮手說。


    底艙裏,陰暗潮濕,混濁的空氣中彌散著一股近乎惡臭的莫名氣息味。


    若不是及時運起修身養性靜氣功,橫行差一點被熏得嘔吐起來。


    這樣惡劣的環境條件下,健壯如牛的漢子呆上三天,都會一病不起,更不用說生病的婦孺!


    橫行心中,不由懷疑史毅廷是否有意謀害疫區來的母子。


    舉著罩燈,丁望不時提醒腳下的各式各樣妨礙行進的物品。


    或許是因為動靜的關係,裏麵一間艙室門突然轟響。


    一個分不清喊什麽的青年女聲極度吵啞喊叫著。


    怎麽回事?橫行站住了。


    “是孩子的母親,她和孩子是分開來關!”丁望強忍著感情說:“她喊了三天了,嗓子早喊啞了!”


    點點頭,橫行繼續往裏進。


    狹窄的艙室裏,重病的孩子已經蜷成一團昏迷不醒,幾天未清掃的艙室裏,一陣陣臭味往上冒。


    “啪!”


    橫行關上了觀察孔。


    一言不發,丁望等待著她的決定。


    “咚!”“咚!”“咚!”


    關著母親的艙屋劇烈震蕩起來。


    “讓我和我的孩子,死在一塊吧!”


    突然,橫行心中分明聆聽到母親從心底發出的呼喝聲。


    是錯覺嗎?橫行抬起了頭。


    艙屋的門,猛烈搖動著,大概母親以為兒子已經喪失了生命。


    丁望眼眶中有惻隱之意。


    “求求你們,讓我和我的孩子,死在一塊!”


    心靈中仿佛又清晰聽見了母親所發出的呐喊聲!


    母親,孩子,多麽陌生而又熟悉的字眼!


    巨大的哀傷籠罩了橫行的身心。


    自出生以來,橫行從未見過母親,甚至見不到母親半點存在於世的痕跡。


    母親,兩個字,在他的生活字典裏,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


    隻是,人能缺少母親嗎?


    別人不知道,橫行是需要的!


    小時候被人打得哇哇大哭時,遇到事情無依無靠時,看見人家偎依在母親懷抱時,年節人家全家團團圓圓歡歡喜喜時,甚至嫂子在教訓兩個兒子時,橫行內心未免自問,我的母親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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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為了能得一點點母愛,他願意奉獻自己的一切!


    然而,注定沒有的東西,你又怎麽能強求?


    一瞬間,橫行心中有一種罪惡的快感。


    讓這個孩子死掉好了!我得不到的,都不要得到!


    轉身,橫行大跨步走了幾步。


    母親真是拋棄兒子而去嗎?


    或許,麵對死亡時,沒有一個母親不舍得犧牲自己,保全子女!


    天堂之上,日夜思念自己的母親也許正為自己卑鄙的行為而倍感羞恥!


    身形站住了,橫行低低聲音說:“丁望,你過來!”


    丁望被橫行行動打擊得沮喪無比,慢騰騰走過來。


    “拿去,給孩子!”橫行遞給丁望一個金幣大小的東西。


    丁望怔了一下。


    “如果孩子沒救過來,我會宰了你!”橫行說完話以後,靈活得爬出了底艙。


    借著罩燈光,丁望低頭看。


    天!雲夢神丹!


    橫行望著大海,一時激蕩起來的心情難以平靜。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尊敬的橫後備空騎士,我能和您說話嗎?”史毅廷顫抖的聲音說。


    橫行慢慢轉過了身。


    單膝跪在船板上的史毅廷手中穩穩端著一個海碗,海碗中傳來一股濃濃藥香味。


    橫行臉上掠過一絲詫異的神情。


    “丁望說,他隻需用一小部分即可,保證能救活孩子!”史毅廷恭敬說:“剩下的,他請您服下,預防萬一!”


    “原來如此!”橫行接過來,喝了一小口,又將海碗放回史毅廷手中說:“船上每人喝一口,你最後喝!”


    “尊敬的橫後備空騎士,您……”


    飽經蒼桑的史毅廷眼睛裏一下流出了淚來。


    說老實話,別說貴族眼睛裏,就是普通平民百姓亦自知,一名後備空騎士和一船船員的性命,誰輕誰重。


    史毅廷袒護丁望,讓那對疫區來的母女關在底艙裏,已是很少見的慈悲船長了。


    通常,大多數船長的做法,是直接將她們扔進了大海之中。


    橫行躍上麥野號時,史毅廷很擔心,他會將母子倆和丁望一起扔下海去。


    因為在帝國水師中,史毅廷實在見多了黑暗腐化血腥殘忍的事情。


    為了自身的安危,帝國貴族特權階級草菅人命的事情實在是數不勝數。


    橫行救病人,解除了船上的隱患已經讓史毅廷大感驚訝。


    而拿出活命靈藥雲夢神丹,讓全船上下共享,簡直是聞所未聞的事情!


    連被雲夢人視為天使的雲夢空騎士,這等慷慨仁慈,也是不多見的行為!


    史毅廷怎麽不倍感恩德。


    “趕快去,等會,我還要向你了解一些帝國光榮水師的相關情況!”橫行笑說。


    “是!”


    史毅廷恭恭敬給橫行磕了三個響頭,忍著淚端著碗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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