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細雨化成了丁點大的雪籽,打在人身上發出輕微的脆響。


    “來自於母親的孕育,回歸於大地的懷抱,尤康利的靈魂將在天堂上得到安息!”得知愛將陣亡後,蕭機將軍派來的大地之神教士,穿著他那來不及換掉尚帶有東麗山地軍團士兵鮮血的黑色戰鬥祭袍,趕來主持尤康利少校的下葬儀式。


    下葬儀式一結束,人群潮水般散去,戰神山脈裏殘酷的形勢,沒有誰知道自己會不會是下一個戰死者!有心情追思亡人,還不如盡快去搞兩件保暖的物品來抵禦無可避免的嚴寒實際點!


    將誤事的手弩倒插尤康利少校的墓前,橫行黯然。


    董猛、崔天浩、上官利龍在他身後站了一排。


    黃善學、劉相西等狂豹軍軍官實在想不出什麽話要對橫行說,隻好扔下一句想開點,各自匆匆趕去忙碌了。


    黎明前黑暗時分的戰鬥,搜察三中隊不僅損失了指揮官,更有四分之一的人或死或傷,有太多的善後事情要做。


    大地之神教士賴有仁朝橫行走過來,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安慰說:“橫行,想開點,戰場上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橫行苦笑,他不知道賴有仁話中指的是誤殺尤康利少校,還是讓人搶了功勳爵位,或者兩者皆有。


    當橫行要求黃善學、劉相西將他誤殺尤康利少校情況如實寫進戰情總結通報中時,遭到了他們全體的拒絕!


    尤康利少校的仇,是該用東麗人的鮮血來報的!劉相西說。


    尤康利少校說過,他原諒你了!楚光明說。


    橫公子,尤康利少校的心願是讓你將我們安全帶回去!趙平強調說。


    尤康利少校是身先士兵強攻東麗人時不幸陣亡的!黃善學堅決說,除此之外,搜察三中隊上下拒絕其它任何說法。


    橫行最終不得不退縮,然而,心裏的自責卻揮之不去的在折磨他。


    雖然尤康利少校有意抹掉了橫行的功勞,可他畢竟給橫行提供了施展才華的舞台,凡是人才誰不希望有這樣的機遇啊!何況,尤康利少校為的不是自己,而是搜察隊的全體弟兄!


    怎麽說,尤康利少校不該死在橫行手上啊!


    “讓他一個人靜下,有些事情要慢慢才想得開!”崔天浩對賴有仁說。


    “嘿嘿!不就是誤殺了自己人嗎?”賴有仁不以為然說:“哪個空騎軍團沒殺過成百上千自己人?我哥在張村戰鬥中,差點砍光了一個連的騎兵!”


    什麽?有這樣的人?這樣的教士?崔天浩、董猛、上官利龍眼睛發直。誤傷自己人的事,對各部隊,特別是空騎士魔法師來說,是家常便飯!問題是,一個慈悲仁愛的教士怎麽能以這種將人命不當一回事的態度說話呢?


    健談的賴有仁講出了他的身世後,三人才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


    豐穀穗大陸上各處人們信奉的神靈數不勝數,概括起來宗教信仰教派卻隻有一種,就是設在大海之中七神島上的七神教。原因是,各處人們信奉的神靈再冷僻奇怪,總和光明神中華劍海神神州風戰神大中原大地之神宇之心命運女神雨暮智慧女神月如夢豐收女神穀欣七大主神有著千絲萬縷扯不斷理不清的瓜葛聯係。


    如此一來,可想而知,七神島上的七神總主教除在精神領域中擁有絕對權威外,在世俗中亦有非一般的影響力。


    至於影響力究竟有多大,因為曆代七神總主教忠守神訓,隻幹傳教和調停戰爭兩件事,對其它事物基本上不聞不問,也就無從得知了。


    豐穀穗大陸上各國帝王,打了勝仗,總嫌七神總主教妨手妨腳;一旦打了敗仗,又嫌七神總主教沒有權威幫不上大忙了!反正一句話,橫看豎看怎麽看七神教都不順眼。


    曾經有自以為是的帝王,私下裏想創一個可任自己驅使操縱的宗教來幫助自己統一豐穀穗大陸。結果,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表麵上七神教會才不在乎任何人傳播異端之說,反而是從眾神信仰崇拜及七神教體係框架中獲得了巨大利益的貴族世家無法容忍一個新的利益團體的出現,第一時間將有宗教自由思想的皇帝拉下了台。


    隨後的漫長豐穀穗大陸時間證明,教義寬容結構鬆散七神教有著極強的想象力和包容力,能將很多新潮奇異的宗教思想觀點轉化為它的流派分支中的內容,從而最大限度減低了教派衝突發生的可能。


    各國皇帝慢慢也品嚐到了七神教的好處,除了各國大主教人選要各國提名經七神大主教聯合會批準外,其餘主教副主教的具體人選,七神總主教從來不管,實際教務權力不還在各國手中嗎?什麽樣的宗教會有這樣的好事存在?


    是啊,七神總主教是約束限製各國戰爭的手腳。可榮昌帝國沒有統一豐穀穗大陸征服百夷西伯拉突特東麗這樣蠻夷邊荒不毛之地的雄心!


    說實話,除了東麗東海,榮昌帝國稍看得上點眼的,其餘各國沒幾塊地方讓人瞧著有什麽好的!


    榮昌帝國開疆擴土到了極限,各國與榮昌帝國接壤處不是草原戈壁沙漠,就是連綿山脈高原,多半是自然環境惡劣的不毛之地。


    榮昌帝國富裕繁華沒錯,可沒有扶貧幫困的義務,對不對?


    榮昌帝國有錢關起人來享受,東麗、百夷、西伯拉、突特眼睛裏冒出來的不止是羨慕還有是貪婪和***!你不給,難道我不會動手搶嗎?搶得順風順水收獲豐厚時,七神總主教的調停和約束,確實讓人頭痛麻煩;可萬一榮昌帝國動怒傾國之力來攻,國家處亡國滅種邊緣之時,沒有七神總主教的調停約束,那就不止是讓人頭痛麻煩了!兩相比較,東麗、百夷、西伯拉、突特還是願意將七神教總主教供著,表麵上服從他的精神權威,以便不時之需。以至於,自詡狼神張劍後代的突特人形成這樣的慣例做法,一有機會,就四處派鐵騎襲擊劫掠榮昌東麗西伯拉。搶得順手,拿一部分戰利品送到七神島,說是他們對七主神的虔誠供奉;一打敗仗,就求七神總主教出頭調停休戰。


    算算,七神教會和七神總主教的存在,對各國利遠大於弊。於是,各國清剿異端,比七神教會本身是要積極主動多的多。


    由於各國在本國七神教事務上擁有除了大主教人選外的絕大多數權力,故而各國教會及教會人員戰爭中立場是不用多言的!


    以慈悲仁愛為懷的曆任七神總主教對教會及教會人員卷入戰爭是堅決製止,為此再三發布教令的。


    放著有強大力量不去運用,各國豈會做這種傻事,但七神總主教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於是,各種迂回策略相對出現了。


    比較流行的是黑白袍教職人員分別。身著白袍的教會人員號稱終生伺奉七主神,熱愛和平痛恨武力,戰爭中不分敵我軍民做救死扶傷工作,是絕對中立的態度。一般交戰各方,對於白袍教會人員慣例是不得殺害囚禁,當然要他們去醫療隊工作,是理直氣壯的事。明裏殺害白袍教會人員,是屬於豐穀穗大陸上人神共怒的事。七神總主教會因為一名白袍教會人員的無辜被害,不遠萬裏到各國去,親自向帝王責問。隻是,暗地裏幹的話,沒憑沒據,七神總主教也不會輕易顯示他的權威。


    身著黑袍的教會人員則號稱是戰神大中原的忠實信徒,需要為他提供人血和生命的奉獻,從而積極主動活躍在各國戰爭的前線。因七神教教會人員從神靈那兒帶來的神力以精神力較多,故黑袍教會人員多擔任動員鼓勵工作,比較少參加實戰。據不可靠傳言,黑袍教士十有八九是拷問刑訊高手,任何被俘官兵者見到主審的是黑袍教士,不想招供的話,最佳途徑是自殺。


    當然,象橫行這樣狡詐陰險的人,從帝國軍情通報及旁人口中了解到黑白袍教士職人員區別後,胸海裏情不自禁想,會不會有教會人員備有黑白二套祭袍,根據情況輪換著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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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地方任什麽職業,難保不會出現異類!


    賴有仁的家族就是黑袍教會人員中極為有名的異類。


    沒人說得清大巴山裏以半獵半盜為生的賴氏家族中,怎麽會出現賴全信這樣品德高尚名揚榮昌帝國的海神主教。


    五十多年前,賴全信海神主教在爭奪榮昌大主教時,因為家庭出身的關係失敗了。


    為自己深感不值的賴全信回老家,將仍然從事祖業的賴氏族人批斥得無人抬得起頭。


    倒不是賴全勝講得多好多打動人心,而是賴家人認為,主教大人說話,能不尊重嗎?


    你們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賴全勝主教最後說。


    那我們去幹什麽?下麵傳來一片不滿聲。


    先說說你們會幹什麽?賴全勝主教想到,生計是個必須解決的重要問題。


    打獵和搶劫!回答簡潔利落。


    等了很久的賴全勝主教詫異問,就這些,沒有了?


    我們還打敗過幾次來討伐的治安部隊!冥思苦想了一會,幾個賴家老者才遲疑說。


    賴全勝主教歎息一聲說,你們全部去當黑袍教會人員好了!


    對於黑袍教會人員是幹什麽的,賴家人一點不了解。不過,主教大人指的路,怎麽會有錯?反正,由於賴家人繁殖得很快,大巴山半獵半搶已經很難維持,更向往外麵的花花世界,全想出去見識一下。


    理論上說,教會人員資格的授予與認可,是有一套嚴格的培養訓練考核體係的。別說主教,就是大主教也不能隨隨便便將不合格人選強塞進教會,更別說是塞進一個家族。


    賴全勝主教抓住了榮昌帝國剛剛奪取東海三省急需勇敢無畏的教會人員去教化開導東海原居民的機會,向帝國請纓率賴氏家族全體前往東海三省,為帝國永保東海繁榮昌盛,做出自己的奉獻。


    對於如此忠誠愛國的行為,帝國上下除了嘉獎以外,還能有別的表示嗎?


    榮昌新上任的大主教自然萬分樂意將潛在強有力的威脅,一腳踢到戰鬥不止的東海三省去。


    經過帝國相關機構和教會通力加班加點工作,賴氏家族成年成員到達縱橫關準備進入東海時,全有了資料齊備手續實齊全符合規範的各種資質考核證明,光榮的成為貨真價實的職位不等的黑袍教會人員。


    賴氏教會人員不負帝國教會所厚望重托,經他們教化開導的東海原民民徹底服從了榮昌帝國在東海建立的新秩序。


    以至於賴全勝主教對於賴氏族人建立的功勳戰績不好意思起來,再三要求他們多讀點神學書多一點慈悲仁愛心。


    賴氏家族在東海三省完全站住腳,成為新的地霸以後,作風漸漸收斂了一些,行為也開始象真正的教會人員。


    不過,正因為在東海三省有著巨大利益,賴氏家族向來對東海原居民們絲毫不憐憫客氣,更不在乎有人稱呼他們為最褻du七主神的宗教世家,曆代精英弟子都清一色黑袍教人員。


    賴有仁的哥哥賴有義副主教是本代的賴氏家族的精英,也是賴氏家族丟了十年東海三省主教位置後,最有希望奪回主教位置的人選。


    連橫行、上官利龍、董猛、崔天浩都聽說過,賴有義副主教一句名言,我日日夜夜向七主神祈禱,請求七主神降下恩德賜下福運,讓帝國的東海再也沒有了原居民空降人的說法,相親相愛永無隔閡!


    稍有點頭腦和智慧的人,認為賴有義副主教的話絕對是虔誠真實熱切的。隻不過,所謂帝國東海再沒有原居民空降人的說法,教會解釋是互相融合拋卻陳見區別。賴有義副主教才不會這麽麻煩,殺光東海原居民顯然是更為直接有效省事的辦法!


    出身於賴氏家族這樣的宗教世家,有賴有義這樣的哥哥,賴有仁言行舉止上有什麽好奇怪的?


    “賴教士,你是戰神教士,為什麽尤少校下葬時,念得是大地之神的祭詞呢?”董猛發現了一個問題,好奇問。


    “這個,是這樣的!”賴有仁解釋說:“凡是要晉升教士必須有一個修行期,期間要脫離教會獨立生存三年,除接受信徒們的饋贈施舍外,不得借他力完成!倒黴的是,我修行期原本想隨便找個部隊混過去。誰知,染了場病,整年上不了戰場!光吃飯不幹活可不象話,人家會給白眼,我隻好客串一下大地之神教士,主持葬禮儀式!”


    果不愧是賴家族中人,兩個主神信仰中換來換去,在賴有仁口裏跟吃飯夾菜樣容易。


    “別說,要論混溫飽,大地之神教士還是很有好處的!”賴有仁得意揚揚說:“不管信仰哪個神靈的,死了下葬時,家屬最希望的就是有大地之神教士主持葬禮儀式,連東海原居民也不例外!”


    “哈!哈!哈!”賴有仁教士笑得很狂很刺耳。


    橫行、上官利龍、董猛、崔天浩默然無語。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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