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這章眼熟?沒訂閱夠一定比例, 那還得再等等哦!  在屋裏吃過早膳,便照例去福安堂給老太太請安。


    她到的時候,屋裏隻有陸書瑜, 陸書瑜今日穿一件桃紅寶相花紋的褶裙,上身是藕荷的對襟長衫, 襯得臉色極好,小娘子喚她“阿芙表姐”, 模樣可愛極了。


    江晚芙走過去,笑著應她,“阿瑜。”


    陸書瑜羞澀地朝她笑了笑,慢吞吞地道, “祖母、在做功課,等會兒、過來。”


    其實陸書瑜的口疾不嚴重,隻是中間有一點停頓,說起話比一般人慢一些。江晚芙原本以為她的口疾是天生的, 昨日回去後, 才從惠娘那裏得知了陸書瑜的身世。


    當年,陸書瑜的父親, 就是衛國公府的那位□□爺, 是庶子中唯一一個習武的。後來鎮守灰嶺口,陸書瑜隨母親閔氏前去小住, 結果鎮守東寧衛的總兵出了岔子, 東寧衛失守, 蒙古三部聯合, 大軍長驅直下,□□爺帶兵殊死抵抗,著人去宣同報信。


    國公府的護衛要護送陸書瑜和閔氏去宣府鎮, 卻已經來不及了,重鎮被團團圍住,閔氏把逃生的機會讓給了女兒,前去吸引敵軍的注意力,後來□□爺和閔氏雙雙殉國。


    當時陸書瑜年幼,不過四歲,受了驚嚇,又痛失雙親,到了宣府鎮後便一直發燒,待醒來後,便有了重言的毛病。


    □□爺與閔氏是為了保護百姓而死的,江晚芙聽過後,心中隻覺肅然起敬,對陸書瑜這個表妹也越發憐惜。


    她自己也是喪母的人,對於身世悲慘的人,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且陸書瑜年紀這樣小,又一口一個表姐,一副想要親近她又不大敢的樣子,江晚芙頓時有了種自己多了個小妹妹的錯覺。


    江晚芙坐下,有意同陸書瑜說話,時不時引著她說幾句,不多,但每次陸書瑜開口的時候,她都抿唇淺笑著望著她,溫溫柔柔地聽著。


    陸書瑜原本是不大喜歡說話的,因為她一開口,旁人不是嘲弄,便是露出憐憫的神情,仿佛在說,真可憐啊。


    可是她不覺得自己可憐,她雖然沒了爹爹娘親,可是家裏祖母和伯伯伯母、兄長姐姐都很疼她,她討厭那些人看似憐憫、實則高高在上的眼神。


    漸漸地,她也就不大在外人麵前開口了,反正有嬤嬤會代她說話的。


    但江表姐和那些人都不一樣,她那麽溫柔,眼睛像是一汪柔柔的春水,會認真聽她說話,眼眸裏沒有嘲弄,也沒有憐憫,很尋常,也讓人很安心。


    給她一種錯覺,仿佛結巴也不是什麽大事,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陸書瑜忍不住在心裏偷偷地想。


    要是江表姐早點嫁給大哥就好了,那她們就是一家人,可以一直在一起說話了。


    陸書瑜的話多了起來,圓圓臉頰泛著紅,眨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眼巴巴瞅著江晚芙。


    江晚芙感覺自己仿佛瞧見了祖母養過的那隻小京巴狗兒,都是又嬌貴又可愛,連眼睛都一樣純真又水汪汪的。


    表姐妹倆正聊到秋夕節要做花燈的時候,陸老夫人過來了。


    兩人忙站起來,給老夫人福身,一個喚外祖母,一個喚祖母。倒把陸老夫人哄得高興極了,饒有興致問兩人在說什麽。


    江晚芙沒答話,看向了陸書瑜。


    陸書瑜見表姐看著自己,在心裏給自己打氣,表姐剛來府裏,自然會拘束些。她得幫著表姐些。


    她鼓起勇氣,在嬤嬤開口前張了嘴,朝祖母道,“秋夕、快到了,我想約表姐、一起、做花燈。”


    陸老夫人原等著孫女身後的嬤嬤回話,見陸書瑜自己開了口,眸裏劃過一絲驚訝,麵上卻是慈祥點點頭,目光柔和看過表姐妹二人,道,“那敢情好,到時候阿瑜也給祖母做一盞,叫祖母也瞧瞧你們小娘子的小玩意兒。”


    陸書瑜認真點頭答應下來,掰著指頭道,“我、我還想,給伯伯、伯母,兄長、阿姐,都做一盞。”


    秋夕節燃燈是習俗,還有熱鬧的燈會,寓意圓圓滿滿,有祈福身體康健、國泰民安之意。


    陸老夫人眼裏含著笑點頭,扭頭朝身邊嬤嬤道,“我記得上回送去延福觀供奉的福紙,還剩了一匣子的,你去取來。”


    嬤嬤應下,福身退了出去。


    陸老夫人又望向江晚芙和陸書瑜,笑著瞧著兩人,道,“祖母既討了你們的燈,可不能叫你們白白做了。正好我這裏還有一匣子宣紙,你們拿去做燈。”


    過了會兒,那嬤嬤便帶著匣子回來了。


    打開匣子,厚厚一疊灑金的宣紙,質地細密,淡黃的紙麵上,落滿細碎金粉,粼粼灼目,有如細碎日光被收在這宣紙之中一樣。


    這一匣子的紙,起碼比得上一家人一年的嚼用了,用來做花燈玩,不可謂不奢侈。


    但無論是陸書瑜還是陸老夫人,都神色尋常,富貴如國公府,也的確不會在意這點銀錢。江晚芙自然也不會說些不識趣的話,隻盈盈謝過陸老夫人。


    兩人又陪著陸老夫人說了會兒話,吃了小半碟子糕點,陸老夫人便打發兩人走了,道,“你們小娘子自去玩自己的,不用拘在我這裏。”


    陸書瑜站起來,看了眼一旁的江晚芙,想了想,小聲道,“祖母,我能去、綠錦堂,同表姐、玩嗎?”


    對這個年幼失去雙親的孫女,陸老夫人一直十分憐惜疼愛,怕下人照顧不好,沒叫她單獨住一個院子,一直是養在自己院裏的,往常見她並無什麽閨中好友,還曾憂心忡忡,眼下難得見她主動親近誰,自然樂見其成,點頭含笑應道,“去吧,在綠錦堂用午膳也無妨。”


    陸書瑜歡喜應了,道,“謝謝祖母。”


    陸老夫人點了頭,江晚芙和陸書瑜便站起來,福了福身,一同朝綠錦堂去了。


    看著表姐妹兩個出了正廳,陸老夫人收回視線,放下手裏的茶杯,指了指正廳的屏風,朝嬤嬤道,“等會兒讓人把芙丫頭昨日送的屏風搬出來,這一扇收起來吧。”


    伺候的嬤嬤姓何,伺候了她幾十年了,一聽這話,哪裏還不明白陸老夫人的意思。這哪裏是換一扇屏風的事,分明是這江娘子,入了老夫人的眼了,有意抬舉她呢!


    各房大爺夫人,日日都要來福安堂請安,這臉麵,可大了去了。


    看來這江娘子,隻怕真的能進國公府的門了。


    何嬤嬤在心裏思忖著,麵上倒是規規矩矩應下,退出去吩咐差事去了。


    卻說江晚芙她們出了福安堂,正要朝綠錦堂去,走在回廊上的時候,卻是陡然遇見了一人。


    郎君一身素麵杭綢圓領錦袍,腰間一枚白玉,容色清冷,如霜雪臨麵,抬起眼眸,輕輕淡淡地一眼撇過來,分明隻是隨意一瞥,江晚芙卻莫名生出一種,這人的目光是直直落在她身上的錯覺。


    等郎君走到跟前,陸書瑜喊了人,江晚芙才跟著福了福身,抿唇喚他,“二表哥。”


    陸則輕輕應了聲,眼睛掠過江晚芙細白勝雪的脖頸,看向陸書瑜,“去綠錦堂?”


    陸書瑜一愣,心裏下意識覺得有些奇怪,但又沒琢磨出來,怪在哪裏,便也沒多想,點頭道,“嗯。那、那二哥呢?”


    陸則掀唇淡道,“去趟白雲觀。”


    陸書瑜眨眨眼,有些疑惑。


    二哥不是一向對這些敬而遠之的麽,怎麽想起去白雲觀了?但她到底有些怵二哥,沒敢多問,倒是鼓起勇氣,說了另一件事,“二哥,我和表姐,想、想做花燈。你能不能、幫我們、畫些燈畫啊?”


    陸則雖性子冷了些,但對陸書瑜這個妹妹,倒還一貫有求必應,聞言很快答應下來,“隔幾日讓人送去。”


    陸書瑜歡歡喜喜應下,道,“謝謝二哥!那我們、不打擾、二哥了。”


    陸則微微頷首,目光若有似無撇過規規矩矩站在一旁的江晚芙。


    她今日也穿得很素雅,天青對襟的寬袖長衫,底下是條蓮花紋素白錦裙,這一身穿在別人身上,大約會過於寡淡,穿在她身上,卻不顯沉悶,反倒讓人想起山穀間靜靜流淌過的清溪,雅致,靜謐。


    總之,是好看的。


    被這樣盯著,江晚芙自然不會毫無察覺,她悄悄抬起眼,陸則卻在她抬眼之前,倏地收回視線,轉身走開了。


    陸則一走,江晚芙不由自主心裏一鬆。


    她隱隱感覺,二表哥似乎不太喜歡她,這種不喜,不是表現出來的厭惡,而是那種淡淡的疏離。


    但她,似乎也沒有做什麽讓陸則討厭的事情吧?


    她甚至還救了他的。


    江晚芙心裏有些淡淡的失落,又生出些連自己都沒察覺的、來得莫名其妙的委屈。


    陸書瑜卻沒察覺什麽,還在高高興興同她道,“二哥的畫,特別好!還有人、花重金買、想買二哥的畫。不過,很少有人、請得動、二哥。”


    江晚芙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打起精神應著陸書瑜的話,“是麽,二表哥這樣厲害啊……”


    “是呀!二哥他……”


    陸書瑜大約對厲害的兄長很敬佩,開始結結巴巴念叨兄長過往的輝煌,仿佛怕江晚芙不信似的,神情認真說著。


    江晚芙認真聽下來,倒是對自己這位二表哥有了些新的認識。


    她還以為,似陸則這樣一生下來,便做了世子的人,隻需要在祖宗的蔭庇下,便能走得一路順遂。卻不想,連陸則這樣的人,也是要靠刻苦和勤勉的。


    但她也隻是一想,陸則再厲害,也同她沒什麽幹係。她雖喚陸則一聲二表哥,但兩人之間既無血緣,也無一起長大的情分。


    陸則對她而言,就像高掛在天上的月,遠觀便好。


    況且,陸則似乎還不太喜歡她,她自然做不出主動黏上去的事。


    江晚芙站起來,視線回望陸致,輕眨眨眼,不明白陸致找自己有什麽事,卻依舊福身見禮,喚陸致作“大表哥。”


    隔著一段距離,陸致便不再靠近,停下步子,一派溫和朝江晚芙道,“你那刁奴之事,我已寫信給江姑父,著人送去蘇州,他定會為你做主的。”


    江晚芙哪裏料到陸致這樣細心,還專門寫信去蘇州,聞言忙感激道,“謝過大表哥了。阿芙給表哥添麻煩了。”


    因陸致比她高出不少,她同陸致說話時,便下意識微微仰著臉,她規矩學得極好,聽人說話時,總抿唇微微笑著,注視著說話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那樣子,既乖又溫順。


    原本是沒什麽的,但陸致不曉得自己是怎麽了,不自在地頓了頓,緩過來後,才接著道,“表妹太客氣了,不過一封信而已。”說罷,又道,“京城雖不比蘇州山水靈秀,但也算得上熱鬧,你若在府裏悶得慌,可邀了阿瑜一同出去。”


    江晚芙並不是沉不住氣,喜歡四處玩的人,但還是謝過了陸致的好意。


    一番話說完,陸致微微頷首,神情依舊是一派的正人君子模樣,溫和有禮道,“倒也沒旁的事了,表妹回去吧。若是有什麽事為難,差身邊人來說一聲便是。我住在明思堂,離二弟的立雪堂不遠,不過幾步路。”


    江晚芙應下。


    “好,那表妹慢走。”陸致便不再說什麽,本朝男女之防不算太森嚴,並不限製日常往來,但總還是有些的。


    江晚芙福了福身,領著菱枝,朝回廊原來的方向走去,走到剛才看到雪白織金衣袍的拐角,卻是空無一人,什麽都沒看見,隻一條長長的廊道,青蔥酸棗樹枝從鏤空廊窗中鑽進來,落下一片陰影。


    清晨的日光下,回廊上一片金燦燦而寧靜著。


    大概真的是眼花了,江晚芙自顧自想著,不再惦記著那驚鴻一瞥的衣袍,帶著菱枝回了綠錦堂。


    回到綠錦堂,江晚芙便叫纖雲給自己拆了發髻,惠娘正好進來,見狀接過纖雲手裏的梳篦,輕柔攏過江晚芙的發,輕輕梳著。


    菱枝纖雲見狀,自然明白惠娘是有話要說,便退了出去,將門關上了。


    惠娘取過素青綢緞,將江晚芙攏在背後的發鬆鬆束做一束。江晚芙不由得靠在了惠娘的手上,低低道,“惠娘,我累了。”


    是真的累。


    她不是長袖善舞的性格,雖然常常能靠著討喜的臉和溫和柔順的性情,討長輩的喜愛,但似今日這樣從頭至尾提著心,還是很累。


    縱使陸老太太待她和氣,陸家諸位夫人也和顏悅色,但她也不敢放肆,旁人看不出,她自己卻知道,她連腰背都是僵直的。


    高門難攀,聽上去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唯有身處高門之中,才能覺出幾分真切。


    惠娘見她這幅沒精神的模樣,心疼極了,卻又幫不上什麽忙,隻得道,“奴婢知道您累,可這不是都過去了麽?奴婢瞧著,老夫人是極喜歡您的,有她老人家心疼您,您總能鬆快些的。”說罷,又如江晚芙幼時那般哄道,“今日膳房進了些菱角,難得的鮮嫩,奴婢給您燜菱角吃好不好?又軟又粉,保準您愛吃。”


    江晚芙聽得失笑,睜開眼,笑望著惠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惠娘真是把她當小孩兒了,居然還用吃的來哄她。


    話是這麽說,可惠娘說要去剝菱角的時候,江晚芙倒沒說什麽,等惠娘走後,便去了書桌前,打算給蘇州寫幾封家書。


    因是給家裏寫的,江晚芙寫的十分仔細,等擱下筆,已經是用午膳的時候了。


    用過午膳,歇了個午覺,等江晚芙一覺睡醒,綠錦堂就忙碌起來了。


    方才是她給各房長輩送見麵禮,如今各房則都來送回禮了,像是說好了一樣,一個接著一個,不過幾盞茶的功夫,惠娘已經進進出出好幾回了,忙得連菱枝纖雲都被喊去了。


    比起江晚芙的薄禮,陸家長輩們的禮,卻是極大方的,出手之闊綽,看得惠娘等人都咋舌不已。


    折騰了小半個下午,總算送走了最後一人,惠娘捧著擬好的禮單進來,遞給江晚芙看。


    什麽南海珍珠、紅珊瑚、織金雲錦,都不算出挑的了,出手最大方的,便是永嘉公主。


    她贈了一副頭麵,純金、鑲玉、綴珠,滿滿一盒子,從花鈿、掩鬢到頂簪、挑心,一一齊全,金燦燦的光芒,紅綠寶石、大大小小光澤細膩的珍珠,絲毫不顯俗氣,反而隻叫人覺得價值不菲。


    這樣一副頭麵,若是放在官宦人家,用作嫡女出嫁壓箱底的寶物,都稍顯奢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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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娘被晃花了眼,低聲感慨,“這……這怕是做傳家物,都做得了。永嘉公主這禮,是不是太重了些?”


    江晚芙倒還算冷靜,想了想,道,“大舅母大約是為了二表哥的事情,才刻意送這樣重的禮。收下吧。”


    她若不收,大舅母反倒不安心,誰都不願意欠人情,尤其是身份貴重的人,往往怕旁人拿著這人情做筏子。推來推去的,反倒沒意思,倒不如坦坦蕩蕩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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