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這章眼熟?沒訂閱夠一定比例, 那還得再等等哦!  纖雲從身側的粗使婆子手裏接過食盒,遞給對麵青裙粉衫的丫鬟,輕聲道, “采蓮姐姐, 這是我們娘子吩咐我送來的, 是蘇州的口味, 請大郎君嚐嚐。”


    被喚做采蓮的丫鬟聞言一笑, 客客氣氣接過來,嘴上倒是噙著笑,柔柔道,“那我們倒是有口福了, 還未吃過蘇州的糕點呢。”頓了頓,又道, “隻是大爺這會兒正在看書, 我們不敢打擾,等會兒便送去, 必不白費了表小姐的一番心意。”


    說罷,露出些抱歉的神色。


    纖雲不是遲鈍的人,隱隱覺出幾分不對勁, 卻又一時說不上來, 隻知情識趣點了點頭, 福了福身,道,“那就勞煩采蓮姐姐了,我們還要去別處送糕點,就不耽誤姐姐辦差了。”


    采蓮柔柔一笑,嘴裏道好, 作勢要送她們。


    纖雲自然道不用,朝她微微點了點頭,同粗使婆子朝別處去了。


    采蓮站在原處,瞧著兩人走出了院子,麵上的笑倏地落了下來,單手拎著食盒,轉身朝回走,卻沒去正房,自顧自回了仆人住的後罩房,進門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不緊不慢喝著。


    采紅進門,見她自顧自坐著,還有些納悶道,“你不去大爺屋裏伺候,在這兒坐著做什麽?”


    采蓮抬抬下巴,指了指腳邊放著的食盒,神情中帶著倨傲,“喏,那位表小姐送來的。”說著,神色中帶了一絲不屑,“這就眼巴巴來討好了,鄉下來的,眼皮子真淺。難道咱們大爺還少她一口糕點?”


    采紅這才曉得采蓮怎麽忽然這幅模樣,也不做聲了。


    兩人都是打小在明思堂伺候的,從三等丫鬟熬到一等大丫鬟,大爺性情溫和,溫文儒雅,對她們丫鬟更是從不打罵責罰,兩人同大爺朝夕相對,又是情竇初開的年紀,焉能不動些心思?


    采紅沉默了片刻,到底是蹲下.身,把食盒從地上拎起來,擺在桌上,勸道,“表小姐日後進了門,就是你我二人的主母了。你又何苦得罪她?到時候大爺難道護著你,不護他的妻子?”


    采蓮臉色立馬一冷,俏臉一抬,不屑道,“什麽主母?當誰不知道似的,府裏若真把這親事當一回事,這些年怎麽不見來往?她若要臉,早該收拾收拾,灰溜溜回蘇州去,偏巴著咱大爺不放,好不要臉!咱們大爺是什麽人物,堂堂國公府的長子,年紀輕輕就任鴻臚寺少卿,她一個蘇州通判的女兒,還是死了親娘的,如何配得上大爺!”


    說罷,又瞥了眼采紅,冷冷一笑,嘲諷道,“你來裝什麽好人,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什麽心思,你難得沒有?”


    采紅被說得一噎,也來氣了,氣得紅了眼,道,“我不過好心勸你,你衝我發什麽脾氣?你若真有本事,這些話別衝著我說,去大爺跟前說啊!看大爺護著你,還是護著表小姐!”


    采蓮冷冷一笑,直接一抬手,把食盒從桌上推了下去。


    糕點從食盒裏滾了出來,碎的碎,髒的髒,原本泛著香甜的精致糕點,登時被糟蹋得不成樣子了。


    “你——”采紅沒攔住,目瞪口呆看著采蓮。


    采蓮卻是蹲下/身,撿起一瓦瓷片,在掌心、指腹處隨意淺淺劃了幾道,傷口雖然淺,但血還是一下子冒了出來。


    采紅不傻,看著采蓮這行為,當即明白過來,她是要在大爺跟前用苦肉計,她訥訥張了張嘴,歎了口氣,“你……你這又是何必?就為了賭這一口氣……”


    采蓮皺著眉,取出帕子擦了擦傷口,不服氣道,“你不是說,大爺一定不會護我麽?我偏不信,你等著看吧!”


    說完,隨意把食盒朝旁邊踢了一腳,腳碾過摔得稀爛的糕點,徑直出了後罩房,朝明思堂的書房去了。


    陸致正在看書,聽見敲門聲,也隻抬聲道了句,“進來。”


    等人進來了,也沒抬頭,隨口問道,“何事?”


    問罷,卻不見人回答,陸致放下手裏的書,抬起頭,見是自己的大丫鬟采蓮,又問了遍,“怎麽了?”


    采蓮一下子跪了下去,小聲抽噎道,“大爺,奴婢犯錯了,請大爺責罰。”說罷,微微抬起臉,眼睛一圈紅,尖尖下巴處濕潤潤的,顯然是剛剛哭過了。


    陸致一怔,由於生母的出身,他對下人,一貫十分寬厚。這些丫鬟,不過是家裏貧苦,不得已才賣身進府,都是爹生娘養,他並不願為難她們。


    “起來說吧,別跪著了。”


    采蓮小心翼翼點頭,才站起來,道,“表小姐身邊的纖雲妹妹來送糕點,說是給大爺的。奴婢想著,大爺沒吃過蘇州的糕點,興許喜歡,便想快些送來。卻是越急越錯,半路跌了一跤,糕點灑了一地。都是奴婢辦事不力,才糟蹋了表小姐的一番心意,奴婢甘願受罰。”


    “糕點?”陸致微微一怔,腦海裏又不合時宜地出現了江表妹那張容色灼灼的臉,把麵前哭哭啼啼的采蓮忽略了個徹底。


    采蓮見狀,心裏愈發不快,猶如堵著一口氣般,微微抬起手,把手上的傷口露出來些許,抽泣聲愈發大了。


    陸致回過神,又朝采蓮看了眼,才瞥見她手上的傷口,緩了臉色,溫聲道,“罷了,糕點而已,不是什麽大事。下回辦事仔細些。這幾日不要伺候了,養好傷再說。”


    采蓮應下,低下頭,眸中劃過一絲愉色。


    陸致倒未發現什麽,隻溫聲讓她出去了。


    采蓮退出去後,陸致起身,進了內室,從裏頭尋出個箱子,抬聲喚,“常宏。”


    常宏進門,進了內室,瞥見陸致腳邊那個箱子,不由有些納悶,拱手道,“大爺有何吩咐?”


    陸致指了指那箱子,道,“叫去蘇州送信之人,把這箱子帶上。”頓了頓,又道,“我屋裏還有盒陛下賜的貢墨,一並帶去蘇州,贈與江家表弟。”


    那貢墨是陛下所賜,據說是古物,大爺自己都沒舍得用的,就這般巴巴送出去了。


    常宏在心裏替自己大爺肉疼了一下,麵上倒是恭敬應下,“奴才這就去叫人。”


    常宏出去叫人,一時還沒回來,陸致便自顧自坐下,還未來得及翻書,便見自己的生母夏姨娘來了。


    夏姨娘出身低微,容貌也隻平平,充其量算得上清秀。她年歲漸長,早已不得衛國公的寵,索性也不去爭搶,隻一門心思放在兒子身上,隻盼著兒子能夠平安順遂便好。


    陸致見生母提著食盒進來,忙起身迎上前去,“您怎麽來了?”


    夏姨娘把食盒擺在桌上,從裏取出個青蓮白瓷盅,疼惜看了眼陸致,道,“姨娘熬了盅蟲草鴿子湯,你平日那麽累,回來還要看書,多補補身子。”


    陸致自然不會辜負姨娘好意,忙接過來,道,“那蟲草是孩兒特意為您尋來的,您留著自己吃才是。”


    夏姨娘見陸致額上有汗,拿帕子給他擦了,柔聲道,“姨娘日日在屋裏,吃喝都有人伺候,什麽都不用操心,吃什麽蟲草,不是白費銀子麽。快吃,姨娘親自熬了四個時辰,這時候吃正正好。”


    陸致無奈,也拿生母沒辦法,便低頭吃了一小碗。


    他吃的時候,夏姨娘便去了書桌旁,仔仔細細將他擺著的書一本本收起。


    “大爺,”常宏敲門而入,瞥見屋裏夏姨娘,忙低下頭,跟著叫了聲“姨娘”,才又朝陸致拱手道,“大爺,人領來了。”


    陸致點頭,常宏便領著奴仆進了屋,搬了箱子出來。


    夏姨娘看了眼,有些納悶,“這不是你之前在國子監用的書麽,搬出去做什麽?”


    陸致朝常宏示意,讓他們搬了箱子先出去,才道,“那些書我都許久不看了,放著也是落灰,索性便贈予江表弟。”


    夏姨娘原隻是有些納悶,聽了這話,卻是把臉一放,想同兒子生氣,又不舍得衝他發脾氣,忍了忍,還是忿忿道,“什麽表弟不表弟的,你親舅舅來借,我都沒舍得給呢。你倒好,就這麽送出去了!”


    陸致當年在國子監進學時,最是勤勉好學,學問在世家郎君中,是數一數二的。他在國子監時用的書,書本身其實沒太大價值,真正貴重的是上頭的筆記注釋。這一箱子書,若是拿到外頭去賣,有底蘊的世家雖看不上,但對那些出身平平又還未入國子監的讀書人,卻是千金難得的寶貝。


    聽姨娘提起舅舅,陸致倒有些不自在地咳了聲,他光想著江表弟,卻是忘了舅舅家的表弟了。


    但他自然不會當著姨娘的麵說自己忘了,便溫聲道,“姨娘,舅舅來借,自然也是要給的。改日我抽空再謄一份,送去舅舅家。”


    生氣歸生氣,夏姨娘到底是疼兒子,歎氣道,“算了,你舅舅自己大字不識幾個,你表弟也不是個讀書的苗子。我還不是怕他糟蹋了你的東西,才沒答應借。抄什麽抄,這一日日還不夠你忙的?老夫人不是還叫你抄經書來著,先緊著老夫人的吩咐吧。”


    陸致卻脾氣極好,道,“無妨,謄一遍而已,隻當練字,不耽誤什麽。”


    夏姨娘又坐了會兒,盯著兒子吃了剩下的鴿子湯,才拎著空食盒起身走了。


    回到宣香院,下人迎上來接她手裏的食盒,夏姨娘遞過去後,徑直顧自己回了屋裏。


    衛國公雖不來她院裏了,府裏卻沒虧待她,屋裏該有的都有。


    夏姨娘在屋裏坐下,取了給兒子做了一半的衣裳來縫,穿針引線,縫著縫著,眼淚就掉下來了。豆大一顆一顆砸在湖藍綢緞上,暈開一團濕潤。


    其實當年被老夫人送去國公爺跟前的,不止她一個,國公爺卻偏偏挑中了她。那時候,夏姨娘以為自己是被好運砸中了頭,國公爺選了她,怎麽都對她有幾分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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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國公爺對她並不熱絡,旁人隻笑她沒本事,不爭氣,這才失了寵,但唯有她自己清楚,國公爺壓根就沒寵過她。


    後來有了致兒,國公爺來的更少了。


    時間久了,她也認命了,不再想什麽爭寵不爭寵的,老老實實窩在宣香院裏過日子,隻要兒子出息,她也值了。


    可是她窩囊一輩子也就算了,為什麽她的兒子也要低人一等?就因為投生到她肚子裏麽?


    陸則連公主都不願意娶,滿京城的高門貴女都任他選,致兒卻要舍近求遠,去娶個蘇州通判的女兒。


    老夫人平日口口聲聲說著自己疼致兒,說嫡出庶出都一視同仁,可真到了關鍵時候,不照樣一句話都不替致兒說,什麽都聽國公爺的?


    夏姨娘不敢哭出聲,怕被下人聽了去,傳出去對兒子不好,便死死憋著一口氣,悶聲掉著淚,直咬得嘴唇都破了,才平複了情緒,繼續縫著手裏的衣裳。


    夢裏,不知為何,她爬上一株好高好高的樹。


    樹很高很高,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孩童時候,坐在樹幹上,垂著雙腿,青白的裙被枝丫勾得起了絲,碧綠的枝葉籠著她,遮住了她的視線。有人攀著樹幹上來了,小心翼翼伸手過來,很明顯是雙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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