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教太見外了,您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隻是我就是神一學宮的一個普通學員,能有什麽份量,要不要我叫兩個朋友。”


    柳朝元的忙,他是一定要幫的。


    柳朝元擺手,“不必麻煩了,你好歹是神一學宮的學子,有你作陪就夠了。”


    他不願給寧夏添麻煩。


    柳朝宗陪笑道,“神一學宮的學子,到哪裏都是座上客,能請到您,老朽已經十分感激了。”


    寧夏拱手,“世伯稱呼晚輩寧夏就好,執教待我如子侄,世伯不必見外。”


    一番揖讓後,一行人便來到鳴翠樓。


    對於這汝南城中出名的酒樓,寧夏幾無所知,入得其中,隻覺比東華的太白酒家要奢華太多。


    鳴翠樓臨廣渠河而建,最好的觀景處在頂樓,那處沒設包房,依著欄杆間隔極遠地擺了四張八仙桌,柳朝宗便訂了其中一張,眾人落座,遠眺河景,風光無限。


    眾人足足等了一個時辰,主客張大人還沒來。


    柳朝宗尷尬無比,柳朝元也沉了臉。


    寧夏道,“無妨,左右有的是時間,若尊客今日不至,便改由晚輩做東,正好做一場謝師宴。”


    寧夏話音方落,一個頭發稀疏的中年胖子闊步行了上來,他身體沉重,每走一步,壓得木製的樓梯發出吱呀響聲。


    見到來人,柳朝宗趕忙站起身,小跑著迎了過去。


    柳朝元雖然心中不快,想著幾千裏路都趕了,為了侄子,也隻好壓住煩悶,堆出笑臉,迎了過去。


    柳朝元起身,寧夏也隻能離席去迎。


    眾人迎了那中年胖子坐了主座,柳朝宗介紹道,“這位就是公書房監事張永張大人,張大人是姚協領手下的有數人物,若無張大人領銜,整個公書房就癱瘓了,公書房癱瘓,汝南城也就癱瘓了……”


    寧夏不喜歡這樣的場麵,但柳朝元在座,他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柳朝宗又開始介紹其他人,除了介紹寧夏時,張永歪著的身子稍稍坐正,介紹柳朝元等人時,他宛若一堆肉癱在椅子上。


    “敢問寧小友出身哪家高門?”


    張永含笑問道。


    能入神一學宮的都是官宦子弟,突然冒出一個寧夏,張永不能不小心應對。


    寧夏道,“學生出身東華,自幼孤苦,僥幸才來的神一學宮。柳執教是我的恩師,托他的福,今日能和張大人一會,學生十分榮幸。”


    “東華”、“孤苦”兩個詞一入耳,張永緊繃的神經放鬆不少,再看寧夏對酒桌上的禮儀一竅不通,便料定寧夏必是出身寒門。


    “一幫東華的土包子。”


    有了這個基本判斷後,張永徹底放鬆下來。


    很快,一桌子豐盛的菜肴端了上來,即便寧夏並不熟悉汝南城的消費情況,也能看出這一桌美味少說也得上千元。


    眾人頻頻向張永敬酒,張永卻極少端杯,好似餓死鬼一般,對著滿桌美味山吃海嚼起來。


    至於柳朝宗請他幫柳冰和馬忠做個和事佬的事兒,張永始終不接話茬。


    寧夏看得煩悶,正想著是不是找找曹衝和蔣幹,讓這兩位操操心,鐺的一聲,柳朝元先拍了桌子,“大哥,結賬。”


    他不是迂腐之人,該忍時會忍,但他看得出來,張永根本沒有幫忙辦事的意思。


    若是投錢,柳朝宗已經投了不少了,為了搭上張永的線,已經砸出去快一萬了,幾乎已是柳家的全部積蓄了,再要繼續砸錢,柳朝宗已砸不起了。


    而聯係張永的中人承諾說張永會幫著辦事,柳朝宗又花大價錢,整治了今天的席麵。


    如今,張永姍姍來遲不說,酒桌上也不說人話,擺明了還想下刀子。


    “喲嗬,瞧不起姓張的是吧?”


    張永將啃了一半的淮西錦雞腿往桌上一丟,扯過桌布一角擦了擦油手,剃著黃燦燦的牙齒道,“今天這頓飯本大人要是吃不舒坦,我保管柳冰在牢裏也別想舒坦了,洗幹淨屁股,準備把牢底坐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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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柳朝元所想,張永此來,就是想接著要好處。


    柳朝宗為柳冰的事兒花了一萬,掮客五千上腰,五千給了張永,但這點錢明顯填不滿張永的胃口。


    此番,張永過來就是為了擺擺架子,讓柳家再出大血。


    寧夏的出現是個意外,但在探清了底細後,他也沒把寧夏當一回事。


    神一學宮的學子固然了不起,但他官府內的吏員們自成體係。


    再說,他張某人背後又不是沒有靠山,無須買一個才進神一學宮一年的土包子的麵子。


    他本來正為怎麽翻臉想由頭,沒想到柳朝元先忍不住了,他正好借勢發難。


    “二弟!”


    柳朝宗沉聲喝道,“還不跟張大人道歉。”


    說著,他舉起酒杯,“張大人,我二弟不懂事,我替他罰酒三杯賠罪。”


    “哼。”


    張永冷聲道,“你算哪根蔥,要賠罪讓他自己喝。”


    “二弟。”


    柳朝宗眼中滿是哀求。


    柳朝元閉上眼睛,“也罷,柳某自罰三杯。”


    “三杯?當本大人的麵子是草紙麽,劉二。”


    “來嘞,爺,有什麽吩咐。”


    “醉花釀,給我再上二十瓶。”


    “爺,你……”


    “怎麽怕老子付不起賬。”


    “得了,爺,你擎好吧。”


    不多時,店小二將二十瓶醉花釀端了上來。


    柳朝元抓過一瓶,寧夏按住了他的手,張永滿是肥肉的臉笑得一顫一顫,“你們倆一起罰酒,細一想,本大人還是頭一回給神一學宮的學子罰酒,就從你開頭。”


    “寧夏,此事與你無關。”


    柳朝元很後悔將寧夏拉進這爛泥潭。


    “執教,無須多言。”


    寧夏為讓柳朝元受辱慚愧。


    張永冷眼旁觀著柳朝元和寧夏上演師徒情深,忽地,樓梯道有腳步聲伴著罵罵咧咧傳來,動靜不小。


    “今天老子非把本翻回來不可。”


    “早和你說了,跟著我下,哪會輸這麽慘。”


    “行了行了,都別嚷嚷了,先填了肚子,再去報仇。”


    來的人有七八個,吵吵鬧鬧,張永立時寒了臉,高聲道,“劉二,這裏是什麽地方,鳴翠樓的雅座,是大茶館兒麽……啊,三少爺,蘇少爺,劉少爺,馬少爺……”


    張永肥大的身軀仿佛充飽了氣氣球,蹭地一下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仿佛滾著一般趕到了樓梯口,接住了那幫人。


    “喲,老張啊,混得不錯啊,家常便飯都吃到鳴翠樓來了,我來瞧瞧,你老小子夥食怎樣?”


    領頭的青年一邊和張永打趣,一邊朝著這邊的酒席來了。


    到得近前,見得滿桌狼藉,青年嘖嘖道,“這他麽是豬槽麽?吃成這副鬼樣子,老張,注意點吃相,看你都肥成什麽樣了。”


    領頭青年一撘眼,就知道張永在這兒宰肥豬,懶得摻和,說了兩句,便待離開,忽地,目光撇在寧夏臉上,臉上的笑容瞬間冰封。


    “三少爺,要不坐下來喝點兒?”


    張永小意地問道。


    領頭青年掉頭就走,心裏炸開了鍋,“老子出門沒看黃曆……”


    “老姚,來都來了,一起喝點。”


    寧夏招呼道。


    領頭青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他身後的一幫人也發現了寧夏,一個個好似被施了定身法。


    來的這幫正是姚山、蘇冰河等前猛虎團成員,寧夏的老冤家們。


    初次碰撞,這幫人被寧夏收拾得滿地找牙,後來還背了學宮的處分。


    再往後,這幫人紛紛進階練氣境,便想著寧夏根骨奇差,定然無法進階,便找上寧夏想要報仇。


    虧得姚山機警,看出不對,臨陣脫逃,眾人才逃過一劫。


    再後來,寧夏和君象羽一戰,震動整個神一學宮。


    姚山、蘇冰河等人是又氣又怕,深恐寧夏哪天記掛舊仇,找上門來,終日惴惴不安。


    好在寧夏根本沒拿他們當回事,時間一久,他們才又快活起來。


    誰成想今日冤家路窄成這樣,出來吃個飯也能撞上。


    “我,我就不喝了吧,您喝,您喝……”


    姚山聲音發顫。


    如果說初入校時,被寧夏收拾,姚山等人還是牙服心不服。


    那現在,就是從上到下,從裏到外,無一處不服。


    寧夏現在在新生圈裏,是毫無爭議的第一人,學宮內已經有了寧老魔的綽號。


    寧夏不僅實力驚人,還有黃教務長私生子之稱,妥妥的神一一霸。


    現如今,姚山等人是受了霸淩,連反抗心思都生不出來,隻能假裝沒有寧夏這個人。


    偏偏怕什麽來什麽,鳴翠樓裏又撞上了。


    “都是同學,客氣什麽,正好張大人還要我罰酒三瓶呢,你們來的正好,來來,都把酒瓶舉起來,一起替我罰這三瓶。”


    寧夏含笑說道。


    見寧夏皮笑肉不笑,姚山、蘇冰河等人牙齒齊寒,趕忙一人抓過一瓶酒。


    “敬張大人!”


    寧夏一聲令下,姚山等人齊齊衝張永一舉瓶,咕嘟,咕嘟直往嘴巴裏灌。


    醉花釀是烈酒,張永特意叫來懲罰柳朝元和寧夏。


    這會兒,姚山等人一瓶灌下肚裏,腹中宛若燒火,又似燒刀子刮胃。


    寧夏道,“說好了一人三瓶,這個罪必須賠好,再來!”


    姚山等人難受不已,但寧夏神色實在不善,眾人心裏淒苦,隻能再度舉瓶。


    “別別別,爺,諸位爺,別喝了,都別喝了,我當不起,當不起啊,這是要折死我啊……”


    張永已是廟裏失火,慌了神了。


    他做夢也想不到一個東華來的土包子,竟有這麽大威勢。


    姚山等人偷瞄寧夏,寧夏笑道,“諸位要養魚嗎,不會是看不起張大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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