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酒正喝著茶,差點沒一口氣全噴出來,玄天之前雖已在陶思遠麵前叫了她幻化的老翁酒先生,此番定不能再這麽叫老翁的侄女,況且,他們神仙就算了,若是在凡人麵前還叫一個女子酒先生,不免陶思遠會生疑,是以千酒料定玄天不會再這麽叫,心裏還暗自開心了一把。


    以為玄天會直呼她名字,最多跟著沐陽他們叫小酒,這些還都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可酒兒是個什麽意思?如此親切,聽來自己還真像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妹妹了。


    千酒頓時側目盯著玄天,眼神裏全是問詢的意味,玄天卻不以為然,還往陶思遠處示意了一番,似在提醒她快謝謝陶公子。


    好,為了弄清鬼道的事,她忍!


    千酒隻得咬咬牙,回過頭時,已變為一副平常姿態。


    “鐵錘哥哥說的沒錯,應是我們感謝陶公子不介意多日的打擾才是。”千酒開始慶幸自己當時隨口替玄天胡謅了一個名字,此時不好跟他理論,那就讓堂堂北盛天的殿下,好好嚐嚐一直被人叫鐵錘的滋味,如此想來,她麵色一時間又緩和了不少。


    一旁的陶思遠見二人一番來回,不由得感歎二人的感情真好。


    “我見二位相處頗隨性,應是感情極好,又生得好一副樣貌,老先生可真是有福氣呀。”陶思遠說著,眉眼中皆是羨慕,還有一些落寞。


    千酒料想陶思遠此時孤身一人,爹娘均已不在人世,此番定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心有不忍:“我見剛剛那位秦姐似與陶公子交情頗好,言語也不似普通農婦,想必是讀過書的。”


    果然,聽她提起秦姐,陶思遠神情好了許多:“千酒姑娘心細,其實我剛來息寧村時,秦姐看我不是本地人,也不像從小幹農活的,便幫襯了我許多,教了我勞作的知識,待我更如同親弟弟一般,我沒什麽可報答的,閑暇之餘,就教著秦姐識了些字,認了些書,一晃就是這些年。”


    “那這麽多年,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千酒心下有些意外,若陶思遠身邊沒什麽長留之人,那此番找尋那個纏他身的鬼道便有些不太好辦,難不成是村民中的某一個?可整個村子都沒什麽鬼道氣息,隻有他一人身上帶著。


    不過一瞬的時間,千酒心裏已經暗自思索了多種可能,卻不見此時陶思遠臉有些微微泛紅,似要開口,又有些猶豫不決,倒是玄天將他突然扭捏的作態盡收眼底,當下便趁機開口道:“酒兒不過隨口一問,陶公子若是有什麽不方便與外人說的,我們也能理解。”


    陶思遠聽著,臉上卻是認了真:“鐵公子所言差矣,我們三人已是好友,哪來什麽外人之說?”


    玄天嘴角一揚,似是對陶思遠的態度感到高興,誠然他剛才那般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讓他心甘情願說出內情。


    隻見陶思遠繼續說道:“實不相瞞,我還有一位未過門的妻子,最近並未住在家中。”說罷又好似怕兩人誤會,補充道:“她並非本地人,所以之前一直暫住在我家中,雖共處一室,但我倆從未越矩。”


    千酒早已回過神來,此時見陶思遠為未過門的妻子極力保住名聲,不由得心下讚歎,他的做派屬實稱得上君子,剛才不滿他不驚歎自己樣貌的氣也消了一大半,再開口時不免柔聲了許多:“依陶公子意思,那位姑娘難道是有了屋子,才從你這處搬了出去?”


    玄天聞言瞥了瞥千酒,卻不開口,也沒什麽神色,千酒以為他是在提醒自己陶思遠口中的姑娘許有問題,便回了個眼神,示意自己發現了,玄天也回過頭,自始至終看不出什麽表情。


    “並非如此,”陶思遠臉上突然盡是愁容,“二位也知我並無什麽錢財,暫時買不起其他房屋,兮舞願意跟著我已是萬幸,隻是前不久,她突然生了一種怪病,不能見人,即便是我。”


    “若是有人靠近,便會渾身痛苦難當,我隻得在村外十幾裏處給她搭了個茅草屋,隻在看病之時帶她見人,雖委屈了她,但為了緩解她的痛苦,也實是無奈之舉,之後我尋了不少醫師,竟都束手無策,加上兮舞每次看病也是發病,久而久之我不忍她如此痛苦,隻得暫時作罷,隻與她約定一月見上一麵,是以我們本該早已成婚,卻生生拖延至此。”陶思遠說罷,長歎了一口氣,神色似是煩心不已。


    聽陶思遠一番話,千酒頓覺這個兮舞問題可大了,且不說是不是真有這種怪病,便是這怪病來也來得巧,瞧著陶思遠身上鬼氣若是再強個幾分,便是那鬼道不主動吸走他的三魂七魄,長此以往,也會因著鬼氣入體,三魂七魄不自覺地流失,就算不殃及性命,隻怕也會落得個癡癡傻傻的下場,在此時遠離了陶思遠,兮舞的身份不得不讓人懷疑,可更值得懷疑的是,她為何要如此。


    殊不知鬼道本就生於鬼氣之中,修為稍低的,隻是一團黑氣,隨著修為增長,便可慢慢化作人形,修為高些的,便是千酒這種神仙也看不透身份,因著鬼道修行,人的三魂七魄是助力的良藥,每次吸取後修行可達事半功倍的效果,是以鬼道與人道自來相對,鬼道為了修行隻會殘害凡人,卻不曾見過有陶思遠這種情況。


    千酒見事態發展至這個地步,定是要去會一會那位兮舞的,當下便有了打算。


    “實不相瞞,你別看我這位鐵錘哥哥年紀輕輕,早年間可是跟著一位著名的名醫沐陽雲遊四海,見過不少奇異病症,不妨讓他去試一試,成與不成左右也算幫了忙了。”


    陶思遠聞言,登時麵露喜色:“這個名號倒還沒聽說過,定是位高人,若是能治好兮舞的病,便是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千酒見陶思遠如此信任他們二人,連沒聽過名字的醫生都能當成高人,心下不免有些溫暖,卻也有些擔心此次一去,不知是福是禍,按照陶思遠如此關心兮舞的性子,若她真是鬼道,那陶思遠該如何麵對?


    一旁的玄天看她扯謊扯得如此幹脆利索,又不肯把這個責任攬到自己身上,而是輕而易舉就把他賣了,心下覺得好笑。


    挑眉道:“竟不知酒兒如此關心我,我也就雲遊了幾年光景,都逃不過酒兒的眼睛。”


    千酒剛剛扯謊的時候其實已經暗暗瞥過玄天了,就怕他介意,可剛才看還好好的沒什麽神色,怎的突然說起這個事情來,還偏偏說得她好像特別關注他一般,若不是假裝的兄妹關係,隻怕隨便一人聽來都會覺得她暗自喜歡著玄天,所以才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當下隻得略不自然的笑笑:“哥哥說的哪裏話,我也是偶然聽家裏那位說的,偶然,偶然而已。”


    陶思遠因著一直以兄妹的目光看待二人,那些略顯奇怪的話語聽來也就不覺得奇怪,反而覺得二人很是親近。


    三人聊著聊著,不覺天色也晚了起來,陶思遠站起來略微欠了欠身道:“還有一件事可能得委屈委屈二位。”


    聊了這大半天,千酒已然將陶思遠當成了朋友,舉止也沒有來時那麽僵硬,而是隨性了許多,此刻正弓著身子,將臉枕在一隻撐著的手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見他還有什麽事,便隨意道:“陶公子直說便是。”


    陶思遠默了一默,說道:“二位知曉我這屋子簡陋,便是裏屋也隻有兩間,兮舞在時我與她一人一間也是夠用,如今她生了病,雖不再住,卻也隻有一間多餘的房間,好在二位是兄妹,不知可否委屈二位同住一間?”


    千酒身子一僵。


    與玄天共處一室?隻怕是這幾天都別想睡了,當下便有些為難道:“陶公子,我倒沒什麽,隻是我這鐵錘哥哥有些潔癖,想來是不願跟人同住的,請問附近是否有客棧?”說罷也沒管玄天什麽打算,料定他也不願意跟她這個‘妹妹’同住,就暫時用他來擋擋刀吧。


    陶思遠低頭想了一會,說道:“村裏並不富裕,來訪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所以附近並沒有什麽客棧,便是有,也是遠在幾百裏外的城鎮中了。”


    若是以他們二人的神仙之身,來回幾百裏住個客棧也不過眨眼的功夫,可如今他們裝的是凡人,便不好做這些來回幾百裏住客棧的奇怪舉動,千酒想著,犯了難。


    正思慮間,卻見玄天輕笑一聲:“也罷,我雖有一些,潔癖。”玄天看向千酒,故意將潔癖兩字咬得重些,接著說道:“也不好讓酒兒和陶公子因我為難,再說我與酒兒本就是兄妹,從小就在一塊,許是我這潔癖,在酒兒那裏也是不頂用的,uu看書.uuansh 便也不必再找什麽客棧了。”玄天和煦笑著,一副真的不在意的模樣。


    千酒這頭卻不太好,一張臉漲得有些紅,聽他一口一個兄妹的叫著,才明白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不知這惱人的玄天到底什麽意思,他們隻是名義上的兄妹,住一塊豈不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眼看他一臉意味不明的笑,千酒心裏咯噔一下。


    不...不會是那個意思吧?報恩也不是這麽報的,當下便有些警惕的盯著玄天。


    麵前兩人看向千酒,不知她是何打算,都在等她做決定。


    思前想後,自己剛剛又好死不死說了不介意,現在反悔陶思遠恐會起疑,幫人都幫得這麽憋屈,千酒腦仁疼了起來。左右也沒其他辦法,隻好先答應,若是晚上玄天預謀不軌,自己說什麽都要保住清白,再給這歹人安上一個垂涎家妹,違背倫理的罪名,千酒胡亂想著。


    玄天見她答應了下來,也不覺有異,殊不知自己在某人心裏已經被想成了個無恥之徒,其實他此番答應與千酒同住並無其他想法,隻是看她想盡辦法找兩間房的模樣甚是有趣,不由得想看看若是真要與自己同住,又是個什麽模樣。


    誠然,方才她漲紅著臉又不能發作,接著又似是警惕不知在胡思亂想什麽的樣子,讓玄天覺得自己這個提議倒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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