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過了高大的城門,混在車馬人流中走入這座都城,林拓便將方才的小插曲拋在腦後,饒有興趣地觀察這個世界。


    這是他第一次進入大池王朝,目之所及,都是新鮮。


    好在很多生平第一次來到京都的帝國子民也會有類似的神態,加上進城前,林拓想辦法弄了一身當地人的衣袍,倒也不是很引人注目。


    尤其……


    對於京都市民而言,這幾日因為慶典將開的緣故,都城內外地人極多,更是讓林拓顯得不太起眼。


    ……


    “這就是池國。”行走於街巷之中,林拓欣賞著兩側的商鋪建築,此刻,太陽已然升起,整個城市都活泛了起來。


    街道上,人流漸多。


    人們的交談聲則為他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其中出現最頻繁的詞,便是“祭神大典”。


    “我運氣這麽好?第一次進來,就趕上了節日?”在確認這所謂慶典的含義後,林拓不禁啞然,然後升起了濃厚的興趣。


    並意識到,或許,這可以成為自己接下來行動的契機。


    是的。


    林拓並不打算直接闖入皇宮,雖然他有這個把握,但沒有必要。


    就像他對那個守城軍官說的那樣,他此行,隻是看看人間。


    ……


    “看!皇車過來了!”當林拓漫無目的,行走至橫貫京都的桃川河畔,便看到了河道兩側的無數桃花,以及水麵上的畫舫樓船。


    接著,他便看到船上人影湧出,朝著遠處的橋上,指指點點。


    池帝國國風開明,民風亦然,便是京都,法度雖莊重,卻並不森嚴,因此,這一幕便發生的理所當然。


    “皇車?”林拓當即望去,便看到一串華麗車駕正在一眾宮人拱衛下,緩緩而來,周遭還有樂聲飄動。


    那竟然是一個馬車儀仗隊列。


    為首的車上卻沒有人,隻豎著一根旗子,旗麵明黃色,繪製著池帝國的古老圖騰,在春日的風中,徐徐飄動。


    “這是祭神大典的一部分,皇車拱旗遊遍全城,然後才會去西苑,皇帝陛下與群臣都在那邊,還有的等呢,祭典真要開始,得到下午了。”


    林拓身旁本就有不少人。


    此刻都聞聲望去,當即有京都本地人講解起來,語氣神情不乏傲氣。


    “陛下不在這隊伍裏麽?”


    有人一邊踮腳,在人群中往外看,一邊問道。


    那名京都本地人嗤之以鼻,搖頭笑道:


    “怎麽可能?這車要逛幾個時辰呢,國君倘若一直跟著,下午哪來的力氣祭神?


    這可是個力氣活呢,再者,車駕遊過全城,人多眼雜,出事怎麽辦?”


    “倒也是……”


    “可惜了,我還想著看一看當今聖上。”


    “下午去西苑看吧,不過那時候人山人海的,你也看不著。”


    桃川河畔,議論紛紛。


    林拓身處其間,眼神短暫的失去焦距,將意識切回了本體,居高臨下,俯瞰全城,找到了西苑所在的位置。


    “恩,這片林園應該就是了吧?”武館舊屋內,林拓站在沙盤旁,俯身看向京都西邊,就看到那裏已然有許多人類聚集。


    “祭神大典……或許,真是個不錯的機會。”


    林拓起身,望著沙盤上空的一縷縷雲,陷入思索。


    ……


    ……


    由於沙盤內外的時間流速調成了1:1,因此,林拓想要觀摩典儀,也需要耐心等到下午。


    他也不急,剛好趁著這段時間觀察這座城市。


    一個國家的首都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可以反映出國家的風貌與社會狀況。


    在林拓眼中,這大概是個類比漢唐時期的年代。


    大池建國五百載,曆史上也有過多次戰亂,但大都屬於皇室子孫內鬥,因此,無論是誰贏了,朝代的名號也未有更替。


    當今國君繼位數年,頗肖其祖,大除弊令,政通人和,一改帝國風氣。


    在民間的名聲倒是不錯,看起來,是個銳意進取的帝王。


    這讓林拓很是滿意。


    隻可惜,很多問題,基於當前社會低效的生產力而根本無法做出實質的改變,因此,所謂的“進取”也隻是修修補補。


    “有改革的想法就是好的,不然的話,我想推動這個帝國免不了還得再延後幾十年。”


    桃川河岸,林拓俯身,從河水中捧起一朵河燈,眼神閃動。


    ……


    中午切換到本體點了外賣吃了,轉眼,便到了午後。


    當林拓再次將意識切換到分身上,睜開雙眼,便看到街道上行人如織,成群結隊,向西而行。


    顯然是去參加祭神大典的。


    一些人衣著普通,一些風塵仆仆,人群中還有些身披或豔紅、或淺粉、或鵝黃古典服飾的歌姬舞姬,臉上也畫著濃妝,點綴在人海中,豔若桃花。


    不,不是“若”。


    事實上,林拓注意到,幾乎大半京都百姓,無論穿成什麽模樣,手裏,卻都不約而同捏著一支綴滿了桃花的花枝。


    這似乎是某種節日的禮儀。


    行走間,香風襲人。


    “神佑池國!”


    當林拓也隨著人群,經過一道街角。


    一名不知道是朝廷安排的,還是自發的舞姬,便從身旁巨大花籃中抽出一枝,遞給他,聲音溫和道。


    “多謝。”林拓怔了下,接過,這一刻,他才終於切實感應到了節日的氛圍。


    祭神大典舉辦數百年,早已從單純的皇家典儀,發展成了整個王朝的民間節日。


    ……


    當林拓終於隨著人流,來到了西苑,便隻見,這裏早已站滿了人。


    四周林木匆匆,前方有禦林軍守衛,將人群攔在這邊。


    再向前,便可以看到一座高出平地的,巨大的環形祭壇。


    此刻,祭壇周圍早已插滿了旗幟,池國當今皇帝率領群臣,正在祭壇下方,周圍宮娥官人忙碌,祭神大典即將開始。


    林拓淹沒在人群中,極不起眼,他也沒試圖向前擠,隻需要偶爾將意識切換回本體,就可以居高臨下,俯瞰全城。


    “咚!”


    “咚!”


    “咚!”


    突然間,祭壇周圍有人擂鼓,鼓聲陣陣,整個園林周圍,成千上萬的京都民眾原本還在低聲議論,亂哄哄的一片。


    可隨著這鼓聲響起,便在幾個呼吸間閉上了嘴巴。


    那些外地人見此,也同樣停止交談,一時間,數萬雙眼,齊刷刷望向西苑祭壇。


    “噤聲!敬神!典儀開!”


    祭祀神官高喊了一聲,旋即,這個大典便按照嚴密的規程運轉起來。


    第一個步驟,第二個步驟……


    典禮有序進行,禦林軍則穿行於人群中,防止騷亂發生。


    人群中,林拓起初看了一陣,還覺得有趣,但漸漸的,便開始走神。


    通過一上午的了解,他已經知曉了整個祭典的程序。


    知曉,等前麵步驟結束,池國皇帝將會登上祭台,上表蒼天,曆數去歲一年功過,然後占卜祈求神靈法旨。


    恩……後麵這部分基本就是祭祀官員按照準備好的台詞念,反正也沒人見過神靈,上蒼說了什麽,也全憑那些官員胡扯。


    在得知這件事後,林拓便有個一個計劃。


    他緩緩抬起頭,看了眼天空。


    今日倒是頗為清朗,隻有幾縷淡薄雲絮飄動,烈日橫空,照的不少觀看典儀的民眾都一個勁吐氣,更別說皇帝與群臣百官了。


    “穿的那麽厚實,不得出汗啊。”旁邊一個模樣樸實的民眾小聲嘀咕。


    林拓看了他一眼,露出一聲輕笑,同樣低聲說:“我倒覺得,等下可能陰天呢。”


    “這咋可能……”


    見旁人不信,林拓也不解釋,隻是繼續等待。


    又過了約莫半個小時,隨著一陣樂聲,便見一道身披黃袍的身影於萬眾矚目下,登上祭台。


    “國君上來了!”


    “那是皇帝嗎?”


    “出來了,出來了……”


    看到這一幕,被曬的有些打蔫的人群陡然又騷亂起來,好在有禦林軍守衛,很快便重新平靜下來。


    幾乎所有人,都於這一刻,將目光投向前方祭壇上的那道身影。


    更沒有任何人發現,人群中某個年輕人雙眸陡然間失去了光彩,表情呆滯,站在原地,仿若一隻木偶般。


    ……


    離山武館,舊屋內。


    坐在藤椅上的林拓陡然“蘇醒”,緩緩起身,看向沙盤中的西苑位置,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


    “終於來了,你可讓我好等。”


    輕聲吐槽了一句,林拓忽然抬手,微微俯身,將雙臂探入沙盤,在高空,抱住了小半池國的天空。


    緩緩聚攏!


    於是,就在此刻,便見那原本分散飄蕩在國境內的無數縷雲,被兩隻無形臂膀,強行拘向京都!


    在做出這個動作的同時。


    他更是將頭探入雲層之下的高度,然後用力咳嗽了一聲。uu看書 ww.uknsh


    “咳!”


    ……


    ……


    與此同時,大池王朝,京都西苑,祭壇上。


    汗流浹背的池帝緩緩站定,然後看了眼前方的祭台擺放的數隻青銅鼎。


    居中的最大一尊鼎內,豎起一根旗杆,上麵掛著的正是那環遊全城的圖騰,此刻,上麵卻已寫滿了字句。


    那是典儀開始前,由文臣之首書寫的祀神表書。


    內容也很簡單。


    大概意思,就是祈求神靈給予啟示,為天下指引太平。


    倒不是真的希望神靈說點什麽,隻是個傳統,僅此而已。


    而隨著池帝上台,宣讀完畢了一套祭詞,旁邊的臣子便向那鼎中投入一物,旋即,青銅鼎內,升起熊熊火焰。


    漸漸點燃了整個圖騰。


    這便是祭神大典最重要的儀式。


    將“祭給神靈”的“書信”點燃,之後便會由專門的官員“解讀”神靈法旨。


    每個人都平靜地看著這一幕。


    沒有人覺得這次會有什麽不一樣。


    畢竟,類似的流程,已經進行過無數次。


    然而……


    就在今日,就在此時。


    當鼎內的火焰熊熊燃起,數萬京都市民靜靜凝視的時候,很突然的,熾熱的烈陽猛地消失了。


    ……


    人群中。


    那個方才默默吐槽的京都人愣了下,然後抬起頭,看了眼上一秒還是萬裏晴空的天穹。


    旋即,臉色愕然,驚呼出聲:


    “這……天……天真的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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