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凝碧崖中,參加道門大比的隱世六十一派各自或留了不多的人手,他們迎來了客人。


    那是個古洞,極為幽深,仿佛直通到了九幽之下,洞中不見光亮。董雙蔻大約是因為自己姓董的緣故,便在洞中最深處麵壁思忖,卻不知在想什麽。


    在他背後,忽地現出一個高瘦的人影,董雙蔻略有警醒,鼻子裏輕輕“嗯”了一聲。


    “玄心門門戶執掌天涵,攜門下弟子共二百六十八人,拜見仙師。”那高瘦的人影“撲通”跪伏在地,語態虔誠。辦?”濟南市內,“一品鮮”酒樓的雅座裏,韓無熠滿頭大汗地向葉揚天抱怨起來。


    天已經黑了。


    “你什麽怎麽辦?”葉揚天夾起幾根海蜇絲,放到薑瀟瀟麵前的碟子裏,漫不經心地反問——他終於沒讓薑瀟瀟吃長春藤咖啡堡的豈有此理的披薩,而是帶著她來吃海鮮了。


    自然,從長春藤咖啡堡到一品鮮酒樓,兩人還是騎牛包子兜過來的,又頗造了一番聲勢。


    大概是聲勢造得大了,兩人剛開吃了一會兒,韓無熠就黑著臉趕到了。


    “什麽…葉先生,要不然你幹脆點兒先把我宰了得了…”韓無熠實在是沒辦法這樣口無遮攔地發牢騒,隻好沉下性子,慢慢解釋,“你從峨眉山低飛回濟南,惹得國外的媒體開直升飛機出來搶新聞,在城市裏就騎著牛到處亂串,時速八十多邁…我可就難做了啊。”


    “難做?海蜇絲涼拌就好,不難做。”葉揚天顧左右而言他,裝沒聽懂。


    “葉先生。要知道我費盡了心機才掩蓋下去道門各派在災區裏的活動…你…不至於要搞這麽一出戲來示威吧?”韓無熠不肯轉移話題,隻是懇切地…表示不滿。


    “費勁心機?”葉揚天反倒笑了。


    “韓處長,你看。”葉揚天順手推過來一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指著屏幕對韓無熠發問,“這就是你費勁心機的結果?”


    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個門戶網站的新聞網頁,黑體極大的標題:《新疆災區驚現異人!!!》。


    三個驚歎號被著重標了出來,很有些驚心動魄的效果。


    新聞標題底下配了許多照片,其中最大的一張是白鹿洞地李納乾。他單手撐起了災區廢墟中的一麵斷壁,斷壁麵積至少有三十平方米。


    再細看,李納乾的雙腳離地,懸浮空中數米之高。


    下麵還有些照片,也都是道門中人救死扶傷的景象,道士們各顯神通,非但有如李納乾般在廢墟中救人的。還有拿出靈丹給重傷災民服下的,在高空中運足目力俯瞰的,禦劍劈開殘樓的…不一而足。


    葉揚天刷新了一下頁麵,類似地照片又多了幾張,網頁的右上角居然還多出了一段流媒體視頻。


    這些景象。差不多比較像是某部投入數億元的現代仙俠電影——災難片。


    “挺好。”葉揚天哈哈一樂,“韓處長,我…”


    “葉先生啊,這可都是你在濟南露麵以後才出現在網上的…”韓無熠的表情活脫脫就是“欲哭無淚”四個字,“我們再不讓傳媒做點兒什麽怎麽能行?CNN都把你在東方明珠上翱翔的片段做成專題節目滾動播出了!”


    “哦?那還是人家動作快。”葉揚天若無其事地在電腦IE的地址欄輸入CNN地網址,果不其然,抬頭就是自己在天上亂飛的一張大照片。背景是上海的東方明珠,史無前例地占滿了整個網頁……網,,。Superman”葉揚天好笑地讀著新聞標題,“還真是拿美國人的超人情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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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著名記者的技術,拍得不錯哦。”薑瀟瀟湊過來看,拿鼠標點開大圖,三下五除二,把這張照片設定成了電腦地桌麵背景。


    “…”葉揚天和韓無熠同時對薑瀟瀟無言了。


    “葉先生…您到底有什麽打算,能先給我交個底嗎?”沉默半晌,韓無熠終於發問。


    人飛。


    活生生的證據擺在全世界的麵前,“野語村言”四個字是無論如何也打發不掉了。想要掩蓋消息——如果葉揚天沒有擺出這麽一副做派,繞大半個中國低飛一圈的話,或許還能有些脆弱的希望;但…他的態度就是把事兒都挑明了,更有新疆地震的前車之鑒。韓國珍也好。韓無熠也罷,包括世界各國政府在內。都不得不表態了。


    這就是“金盾工程”失效地原因——CNN與路透社的報道其實性質也差不了太多。


    好在當初“小智說事”的播出在某種意義上算是打過了預防針,而國外媒體也不約而同地把關心注目的焦點放在了單純的“人飛”上,一時之間,倒還沒有造成太大的混亂。


    畢竟,“人飛”,與“彗星撞地球”之間還有些差異;後者要命,前者卻有獵奇的味道——


    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對於這些新聞,所有人——所有知道了哪怕隻一鱗半爪的地球人,都在一瞬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輿論,已不可阻擋。


    與其讓葉揚天地存在世界矚目,還不如把道門推出去做擋箭牌,“道門社會化工程”最初的打算便是如此;這是因為道門的實力再強,到底人多,而葉揚天卻隻有一個。在韓無熠與歐戈菁山的商議以及事後地分析中,早都明確了不惜一切代價對外隱瞞葉揚天地相關情報。


    現在葉揚天往天上一飛,騎牛轉這一圈,再想要隱瞞可就難了——韓無熠隻得把辛辛苦苦隱瞞下來的,去新疆救災地道門擺了出來。


    隻要能讓世人的目光集中到新疆,葉揚天這邊也就好說了。


    事出倉促。韓無熠忙得滴溜亂轉,他又唯恐葉揚天再鬧出什麽沒法收拾地事兒,加快速度從新疆趕來,一路心力交瘁,險些累得吐血。


    偏韓無熠還沒有辦法責怪葉揚天——前幾天剛把人家的胳膊轟斷了一條,公安九處不占理。


    “我沒什麽打算,就是嫌憋得慌,透透氣。”葉揚天微笑著。一句話就讓韓無熠恨不能去以頭搶地。


    “這麽說吧,咱們最初的計劃大有改動的餘地。”葉揚天正經起來,緊緊盯住了韓無熠的眼睛,說,“你們不願我走到前台——我承認我可以理解。但不是說我理解了就必須照辦。”


    “的確,現代科技恐怕很難讓我受到難以恢複的致命打擊。”葉揚天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微微搖頭。說,“可是我不能因此就隨便挨揍不是?”


    “葉先生,有關在九處訓練場地那次…那次事故…”韓無熠心中叫苦,葉揚天的這種反應正是之前他最擔心的——


    葉揚天恐怕是鐵了心要站出來了。


    “不是事故。”葉揚天哈哈地笑著,“韓處長。這你比我可清楚得多了。好吧,我不在乎你、或者是你父親怎麽對付我,不過,你們總得想到代價——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去當挑戰風車的唐吉柯德。..CN”


    “葉先生…”在韓無熠的額頭,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落。


    “我本來不想讓你為難。”葉揚天臉se一冷,“可是你父親,總得給我一個交代!”


    “…是…”韓無熠答得艱難之極。


    韓無熠趕過濟南來找葉揚天。本來也就是韓國珍的安排——韓國珍起初還存了僥幸之心,派與公安九處毫無瓜葛地軍方人員過來,但那位青年少校連門也沒能進去就被葉揚天一袖摔出去了,這就算是葉揚天的某種表態。


    韓國珍隻好去依靠自己原本打算犧牲掉的兒子了。“三天時間,應該足夠安排些事情。”葉揚天的語氣不善,似乎是把韓無熠當成了自己的晚輩或部下。


    韓無熠點頭應承,然後轉身離開。


    “葉子,你怎麽不跟著他走?”等韓無熠出去關上雅間地門,一直沒有說話的薑瀟瀟詫異地問。


    薑瀟瀟的態度一向明朗,對於這些大事在關節上她從不插口。也沒有半點想要讓自己出風頭的打算:隻是她看韓無熠欲言又止的模樣,分明是想要請葉揚天這就去見韓國珍的,卻被葉揚天先堵了嘴,弄出“三天”的一個期限來。也不由得納悶。便隨口問了出來。


    “瀟瀟,他來請我。我就去了?”葉揚天大笑,“劉備請諸葛亮還三顧茅廬呢。”


    薑瀟瀟地眼神清澈,望著葉揚天,情知他沒有說了實話,但也沒再追問。


    與薑瀟瀟所想到的差不太多,葉揚天就這麽打發韓無熠走了,果然是另有用意——對於所謂的“身價”,葉揚天其實並不是太放在心上,頂多隻算趁機做個姿態而已。


    重點在於,葉揚天是要逼韓國珍承認既成事實,在這三天時間裏表態。


    那就是“道門社會化工程”,葉揚天的意思很明白:你們如果再不搞出明確的章程,那就不要怪我自己動手了!低飛繞大半個中國回來,縱牛包子在鬧市奔馳,上了CNN、路透社的頭條…種種做派,都是對韓國珍發出的信號——


    葉家大少要做事了!


    第二天,1月15日。晚上


    葉揚天拉著薑瀟瀟回到解放橋祖父家,打開一樓客廳的電視機,把身子埋入沙發,很舒暢地歎息。


    薑瀟瀟本來有幾分不願到這裏來,葉揚天卻一個勁兒地說什麽“你前一陣不是常來看我爺爺?總不能我回來了你就不來了”之類的,強把她拉了來。


    當然,葉揚天也知道薑瀟瀟是不怎麽願意與蕭如雲照麵,好在蕭如雲似乎並不在家——葉龍潛也不在,大約是知道葉揚天和薑瀟瀟要一起回來。就帶著蕭如雲一起出去了——讓葉揚天很鬆了口氣。


    “瀟瀟,看看韓國珍都做出什麽來了?”


    “嗯?”薑瀟瀟心中若有所悟,目光投向電視屏幕。


    中央電視台,新聞節目。


    穿著深藍se西裝的播音員照例問了一聲“觀眾朋友晚上好”,開始播報當天地第一條新聞。


    “本台記者訊,本台記者日前在新疆地震災區采訪時,發現我國各方麵都對災區人民提供了大力的援助。”


    “嗯。各方麵啊。”葉揚天點點頭,繼續聽著。


    “其中。來自峨嵋山脈中的本土宗教團體:青雲門中的各位道長,尤其做出了不可磨滅地貢獻。”


    電視畫麵一轉,是精神矍鑠地青山真人在天上飛行,忽然俯衝降落,從地麵災區地一棟廢墟中抱出一個嬰兒地鏡頭。


    播音員毫無感情se彩的標準普通話念道:“令人驚詫的是,青雲門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擁有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本台記者與青雲門中的人士進行了接觸,從而得知。他們世代隱居在峨嵋山中,近百年來始終未曾與外界接觸,在采訪中,他們對於發展與現代社會的種種變革一無所知,但表現出了旺盛的好奇


    “這稿子我聽著耳熟。”葉揚天嘀咕著。“好像跟當初韓雨寫地差不多——新聞裏播音員直接尊稱什麽道長?唉…真失敗…”


    “…此事引起了我國政府的高度重視,國家領導人撥專機將他們迎接到北京,並與之進行了友好會晤,就雙方共同關心的,如青雲門中人順利融入現代社會,妥善處理青雲門原有地產,還有青雲門中人今後對我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等重大問題深入交換了意見。並且取得了重要的成果。”


    “沒意思。”葉揚天聽著曾經聽過的台詞,忽然對自己一手炮製出來的這個局麵感到無聊,舉遙控器換了個頻道——內容完全一樣。


    “嗯,全國所有電視台都在播同一個節目是吧?”又換了幾個頻道,葉揚天放棄了,轉頭向薑瀟瀟笑,“瀟瀟,你看,有人表態了不是?”


    “這就算表態了?”薑瀟瀟不屑地撇嘴,“葉子。你呢?怎麽沒提你地事兒?”


    “沒提那就對了。”葉揚天有點兒尷尬地解釋,“他們不願意讓我出名,所以才這麽搞——要不是我轉那幾圈,又把韓無熠趕走。你以為這個新聞節目會這麽快播出?說不定還得等個幾年呢。”


    “那國外呢?”薑瀟瀟不甘心似地反問。“我今天就沒敢去學校,也不知道咱們同學都編排出什麽來了——可你昨天還不是在CNN上露頭了?”


    “呶。”葉揚天換了個遙控器,接收衛星信號,直接轉到了美國的CNN新聞,“他們在同步翻譯咱們這兒的新聞啊,沒我什麽事兒。”——


    葉揚天這話說得有一點兒虧心。


    事實上,很有幾家外國媒體在今天找上了葉家,口口聲聲地要采訪葉揚天——但他們剛露麵就被公安九處派出的人手“勸走”了,九處的工作人員很好心地指引著這些記者去采訪“在新疆災區露過麵地青雲門中人”這當然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再蠢笨的記者也能想到被隱藏起來的葉揚天才是值得采訪的對象。


    可濟南是中國地麵,國外媒體占不到便宜——何況,單就公安九處裏找出來冒充青雲門弟子的那些人物而言,一個個也都有“人飛”的本領,足夠要那些“無冕之王”感歎“東方地神奇”


    公安九處在短短的一天之內就已經把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至少,對於傳媒來說,知道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


    而各國政府早全被突然出現的這些鋪天蓋地的新聞弄到了手足無措——這是後話。


    “瀟瀟,你接著看新聞,我估計後麵還有國家領導人親切接見青山的鏡頭出來,跟著就是全麵剖析青雲門的介紹節目——比如焦點采訪之類的…”葉揚天盯了一眼電視屏幕,撓撓頭,說。“我先出去見個人。”


    “好。”薑瀟瀟點頭答應——她地注意力被電視吸引了,雖然她早見識過了道門中人、還有葉揚天的某些本領,但在電視節目中出現,也還讓人覺得新奇。


    薑瀟瀟沒有問葉揚天去見誰。


    葉揚天再次見到了韓國珍。


    他幾乎有些不敢認了。


    老人,老了——韓國珍的頭發還是被染得烏黑,還是一絲不亂,他地精神依然健旺,但葉揚天卻從老人的眼中看到了明顯的疲憊。


    一種專屬老人的混濁眼神。沒有光彩。


    溫瑞安在他地裏說到過這種老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死人味兒”


    葉揚天地感情有點兒複雜。


    那畢竟是殺伐決斷,掌握一國最高權力的領袖,竟真地在自己麵前顯露出了老態?他輸了——他的權柄是何等地了得,他卻就這麽輸了?輸給自己了?


    葉揚天不得不覺得一陣快意,同時夾雜著迷惘的自豪感便充滿了胸臆。


    “韓爺爺好。”葉揚天這樣叫道——與上次會麵時一樣。


    “我不夠好…我老了…”韓國珍歎息著。


    葉揚天微笑。


    從祖父家出來,他很快飛到了北京。就在他曾去過的中南海西麵的那棟小樓裏,葉揚天見到了韓國珍。


    韓國珍沒表現出意外地神情。


    一方麵,或許是因為韓國珍早知道了葉揚天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找到自己,不管躲到什麽地方都沒用;另一方麵,或許是他也了解。在電視新聞中播出了有關青雲門的報道就算是表態了,所以葉揚天沒必要再去死守著那個“三天”的期限。


    但最重要的理由,應該是經過了下令刺殺葉揚天,卻鬧得新疆地震這件事情,讓老人身心疲憊,看透看穿了許多事情——比如生死,比如天下大勢。


    那麽。也就沒有別的事情能夠讓老人再感到驚訝。


    “韓爺爺,看到您這副表情,我在想,如果我揪住您地脖領,惡狠狠地問您當初下令殺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您恐怕也不會覺得多麽害怕。”


    葉揚天無奈地搖頭,在這間書房的沙發上坐下了,歎著氣說道,“您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神仙真不是東西。”葉揚天發牢騒似地抱怨著,“刺王殺駕都很容易。沒一點兒挑戰性,不刺激。”


    “小葉,你總不是為了找刺激來的?”韓國珍沒有改變對葉揚天的稱呼,語氣蒼茫。


    “當然不是——我是來…說說咱們之間的事情。算一筆爛賬。”葉揚天掏出香煙。作勢遞給韓國珍一支,出乎他的意料。韓國珍竟接過去了。


    葉揚天隻好給韓國珍點上,然後自己也點燃了煙卷。


    韓國珍深深吸了一口煙,苦笑道,“小葉,我戒煙戒了三十年了…”


    “那真抱歉。”葉揚天搖搖頭,“吸煙有害健康。”


    “神仙給我敬煙,我總得抽。”韓國珍突然劇烈地咳嗽幾聲,艱難地說,“何況…我還不知道你打不打算讓我活過今晚…一支煙,也算不了什麽…”


    葉揚天隻靜靜地看著韓國珍,沒有接口。


    窗外,月兒高懸。


    夜了,在中南海西側地小樓裏,時間仿佛已經凝固。


    葉揚天望著對麵的老人,始終沒有說話;老人咳嗽著,把手中煙卷的煙灰掉到地毯上,嫋嫋的煙霧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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