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這麽大的太陽!”


    葉揚天抬頭看看天,鬱悶地罵了一聲。


    五分鍾前,確認了自己被同學放了鴿子以後,葉揚天在城市中間忽然覺得有點兒寂寥,仿佛滿街的熙熙攘攘都和自己無關似的。


    在JN這座古城裏,和葉揚天一樣的高中生有很多,多到了不管葉揚天怎麽努力讓自己與眾不同起來都不能有一點兒顯眼的地步,自從葉揚天的暗戀在表白時沒能擺脫玉碎的命運之後猛然醒悟了,他就專心致誌…呃,或者說非常認命地,平凡起來。


    沒辦法,葉揚天的確隻是一個平凡的高中生而已。


    今天是周日,以三聯為首,幾家商城又在打折酬賓,弄得泉城路上的人比平時多了一倍,可這或許隻加重了葉揚天被放鴿子後的孤獨感,望向人群,他竟然惡毒地想著現在要是突然大地震會是個什麽樣子…甚至,他還覺著,就算真的地震了,那也是別人的。


    “算了,還是先去喝點兒什麽。”下午兩點三十分,葉揚天搖了搖頭,打算多走幾步,去不遠的長春藤咖啡堡。


    --其實,不管葉揚天是否正視這一點,他與同學的“與眾不同”之處還是有的,至少,他的口袋裏從來不缺錢。


    非常不缺錢


    葉揚天家裏累世經商,父母更是頭腦精明,當年改革開放的口號一喊出來就下海去撲騰,從開始鑽政策空子走走私一直到今天漂白了做實業,已經成了正經八百的大老板,早有了數十億的身家,雖然要常年駐紮在南方的某個繁華城市,但作為交換,被祖父母執意留在JN的葉揚天的零花錢卻“多得像是流水”


    說起來,葉揚天在頓悟之前也曾經大手大腳地胡鬧過一陣子,可不管怎麽說,他好歹也還知道自己手裏的錢說起來也是家裏來之不易掙來的,再有個“老奸巨滑”的祖父看著,到底也沒真鬧出了什麽花樣。


    不過,對於葉揚天來說,在初夏的午後去喝杯咖啡,倒也算不上高中生的奢侈。


    “我不在家裏,就在長春藤咖啡堡;我不在長春藤咖啡堡,就在去長春藤咖啡堡的路上。”看看這塊幾乎在每個咖啡廳都能見到的牌子,葉揚天忽然認為這似乎與自己現在闌珊的心情很有些相配--盡管實在是俗了些。


    但就在葉揚天邁步想要推門的下一秒,忽然有人從背後輕輕拍了他一下。


    “請問,是葉揚天先生嗎?”


    葉揚天…先生?


    這個從來沒被人套在自己頭上過的稱呼嚇了葉揚天一跳,趕緊回頭,卻是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腋下夾著公文包,很像個…從哪家大公司裏出來的推銷員。


    “…我…是葉揚天。你是…”葉揚天搖搖頭,滿心全是詫異。


    “你好。”青年微笑著點點頭,“你好,我是神仙。”


    啥?


    “你…是什麽?”葉揚天以為自己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


    “我是神仙。”青年的微笑很燦爛,拉著葉揚天的手用力地握著,“葉揚天先生,我是神仙。”


    “那個…你…姓神?”葉揚天實在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有什麽反應。


    “不不不,葉揚天先生,你誤會了,我姓呂,名岩,字洞賓,號純陽子,我的職業是神仙。”


    青年異常熱烈地握住了葉揚天的手上下晃著,微笑著說,“葉揚天先生,恭喜你,你很幸運。”


    “…再見。”


    葉揚天把手抽回來,很幹脆地說了兩個字,轉身就走,連長春藤咖啡堡都不進了。


    --倒黴!碰上瘋子了!


    “葉揚天先生?請聽我解釋!”青年--呂洞賓苦笑了一聲,搖搖頭,快步走上幾步,攔住了葉揚天。


    葉揚天不理,繞過了呂洞賓,繼續往前走。


    --解釋?解釋什麽?解釋你為什麽是呂洞賓?你呂洞賓,我還玉皇大帝呢!


    “葉揚天先生!”呂洞賓再一次攔住了葉揚天,苦笑著說,“請聽我解釋幾句好不好?”


    “你…那好,解釋吧。”葉揚天本來還待不理,可轉念一想,反正今天下午也沒什麽事情,就算眼前這個什麽“呂洞賓”真是個瘋子,看他這身行頭幹幹淨淨的,也不像有什麽危害性,那還不如就聽他說上幾句,正好打發時間。


    “謝謝,謝謝。”呂洞賓顯然很感激葉揚天的態度,“葉揚天先生是不是口渴了?我請你喝咖啡好嗎?事情很複雜,還得慢慢說…”


    “那…好啊。”葉揚天聳聳肩,左右自己本來就想喝點兒什麽的,再說,就這麽在大路上和這個人拉拉扯扯的也不象話,周圍的路人已經有些看自己的眼神不對了。


    “葉揚天先生,請,請。”呂洞賓幾乎有點兒殷勤地把手一擺,讓過葉揚天的身子。


    葉揚天悶悶地往前走,剛要進長春藤咖啡堡,卻又聽見了呂洞賓的聲音。


    “這個…葉揚天先生…如果可以的話…”呂洞賓緊跟在葉揚天的背後,吞吞吐吐地說,“到…這邊來喝咖啡好嗎?”


    “啊?”葉揚天愣住了,順著呂洞賓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是長春藤咖啡堡對麵的KFC。


    “葉揚天先生…你不知道,我們出趟差不容易…”呂洞賓嘴上說著莫名所以的廢話,拉著葉揚天就進了KFC。


    “葉揚天先生,坐,坐。”葉揚天還沒搞明白怎麽回事,呂洞賓已經占下了位子,興衝衝地跑去了櫃台前麵訂餐。


    二十分鍾後。


    “…我說,你…”葉揚天瞪大了眼睛,想說什麽,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這個自稱“呂洞賓”的家夥實在太能吃了!


    他買了三個老北京雞肉卷,四個漢堡,六個雞塊,還有三包薯條--大號包的那種,還沒等葉揚天對他的胃口做出什麽評價呢,他就已經開始吮著指頭了,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葉揚天忍不住歎了口氣:能把KFC這樣的垃圾食品吃得這麽香,也算是門本事了。


    “啊,你說,你說。”呂洞賓根本沒聽葉揚天說話,反倒躍躍欲試地看著櫃台,好像還想再叫點兒什麽。


    “我說什麽?”葉揚天歎了口氣,基本上已經確定眼前的這個人的確不怎麽正常了。


    “你說就是…啊,啊…”呂洞賓愣了一會兒,總算把注意力轉了回來,恍然大悟似地說,“葉揚天先生,是這麽回事。”


    “怎麽回事?”葉揚天對自己無可無不可的脾氣漸漸佩服起來了--自己居然還能在這兒坐著,真是給夠了這個“呂洞賓”麵子。


    “嗯…簡單地說,葉揚天先生,你是神仙了。”呂洞賓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嚴肅起來,擺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輕聲開口。


    “噗!”葉揚天把喝了半口的咖啡吐了出來。


    “葉揚天先生,請不要激動,當然,我們必須承認,這樣的大事是值得激動的,但還有很多事情要向你交待,請你先冷靜一下…”呂洞賓拿起餐巾紙,遞給葉揚天。


    葉揚天再次確認了:沒錯兒,眼前這個家夥是瘋子。


    “再見。”葉揚天一口喝光咖啡,就想站起來離開。


    這回呂洞賓倒沒有什麽反應,也不攔葉揚天,隻是微笑著看著。


    葉揚天沒能站起來。


    “嗯?”葉揚天發覺,不知怎麽的,自己的衣服好像和椅子粘在一起了,站了幾站都沒能站起來,反倒差點兒把衣服拽破。


    “怎麽了?”葉揚天大為納悶,抬起胳膊左右看看,不得要領,再站,還是站不起來,不由得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對麵的呂洞賓,正好看見呂洞賓的一個極為陽光的燦爛微笑。


    “是…你弄的?”葉揚天睜大了眼睛,心裏不由得奇怪起來,別說進到KFC的時候完全沒看到呂洞賓在椅子上做什麽手腳,就是真做了,哪裏可能會把衣服粘得這麽牢?


    “葉揚天先生,對不起,因為你對我還沒有足夠的信任,這妨礙了我完成任務,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葉揚天忽然覺得呂洞賓的微笑很討厭。


    “你怎麽弄的?”葉揚天狠狠地盯著呂洞賓,壓低了聲音問--KFC裏一向人滿為患,葉揚天可不想把自己現在的窘態弄得盡人皆知。


    “我沒做什麽啊?”這會兒,呂洞賓反倒一臉無辜了,“我隻是想讓葉揚天先生能聽進我的話去罷了。”


    “聽進你的什麽話去?在椅子上抹了萬能膠就能讓人相信你是神仙?哦,對了,還有,我也是神仙?我要真是神仙,我自己怎麽不知道?再說,你就是要詐騙,賣點兒大力丸也比這話可信度高點兒吧?拜托,不管是騙子還是瘋子,都是很有挑戰性的職業!你敬業一點兒好不好?”葉揚天的腦子有點兒亂。


    呂洞賓又笑了,“葉揚天先生…”


    “別先生先生的,論年紀,你就算不是神仙,也該比我先生下來!”葉揚天又試著站了站,還是不成。


    “那你相信我是神仙了?”呂洞賓順杆爬。


    “鬼才信你!”葉揚天沒好氣地說。


    “嗯…這也難怪…”呂洞賓很落寞地歎了口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道日趨中落…唉…”


    “你…”


    “葉揚天先…哦,葉揚天,你看那邊。”呂洞賓沒等葉揚天說完,順手往旁邊一指,葉揚天不由自主地順著看了過去。


    “怎麽了?”KFC中坐滿了人,不時有穿著製服的服務員來回穿梭,回收離店顧客留下的垃圾。


    “那個服務員會把垃圾扣在客人的頭上,”呂洞賓胸有成竹地說,“你看好了,就是那一對客人。”


    “開什麽玩笑!你…”葉揚天不屑的反駁聲剛出口,人就愣住了。


    “哎呀!”一聲,那名青年服務員真的把手中裝滿垃圾的托盤扣到了客人的頭上!托盤裏還有顧客沒有喝完的可樂,正好灑了客人一頭一身。


    “你怎麽搞的!”


    “你吃錯葯啦!”


    客人是名中年男子,騰地站了起來,大聲喝斥服務員,中年男子身邊的打扮入時的小姑娘也急了,開口就罵。


    一邊,葉揚天瞪大了眼睛,“啊”字說了半聲,不敢置信地望著呂洞賓--他怎麽知道的?


    “雕蟲小技,雕蟲小技。”呂洞賓很害羞地揮了揮手。


    “你…”葉揚天有點兒蒙了。


    “我可沒有壞心。”仿佛在自清,呂洞賓慢慢地說,“那個服務員昨天撿了一個錢包,裏麵明明有失主的聯係方式,可她還是把錢昧了下來,理應受點兒薄懲;至於那對客人…男的是做生意的,偷稅漏稅的老手,女的是他的秘書,兩個人之間很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哦,男的可是有妻有子。這兩人傷風敗俗,吃點兒小小苦頭也算應該。”


    “這…是你做的?”葉揚天呆呆地問--他怎麽做到的?還有,這幾個人的事情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自然是我做的。”呂洞賓點點頭,“神仙做事,總不能師出無名。”


    “…你真是神仙?”葉揚天這回的問話裏多少有了點兒真正的疑問意思。


    “然。”呂洞賓眯起眼睛,隻答了一個字。


    “你裝什麽裝?”葉揚天讓呂洞賓給氣樂了,“好玄,差點兒就把我給騙信了。”


    “葉揚天,我找你真是有事,可你如果堅持不肯相信我是神仙,那就沒法把事辦完…”呂洞賓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樣吧,葉揚天,你說,要怎麽做才能讓你相信我就是神仙?”


    “等黃河決口演了JN以後再說吧。”葉揚天撇撇嘴,隨口說。


    “這…卻不好辦了…”呂洞賓沉吟了起來。


    葉揚天把“黃河決口”四個字說出來了,自己心裏先就嚇了一跳,JN臨近黃河,眼下又快到汛期了,前幾天電視新聞裏剛說了要積極防汛,雖然葉揚天和廣大的JN人民一樣沒當這是正事兒,可總歸是知道有這麽回事。


    不過,看呂洞賓似乎沒話說了,葉揚天不禁又得意起來。


    “葉揚天…”葉揚天剛想嘲諷呂洞賓幾句,卻聽呂洞賓忽然開口了,“你記得,JN一城生靈,皆為你一言受災!”


    “等等!等等!”葉揚天一把拉住了作勢站起來要走的呂洞賓,“你要到哪兒去?”


    “自然是找黃河龍神,好遂你心願。”呂洞賓冷然道。


    “別價!”這會兒葉揚天也不管真假了,拉住了呂洞賓死活不放手,“你先坐下!咱們有話好好說…”


    呂洞賓微微一笑,重新坐下了。


    “唉,這就對了…”不知為什麽,葉揚天真的鬆了一口氣,剛想再說什麽,忽然愣住了,“嗯?”


    明明剛才還被座位粘緊了的,這會兒不知道怎麽回事,葉揚天竟然站了起來,身上的衣服也一點兒沒出問題--照葉揚天的想法,剛才自己一著急,就是把衣服給拽破了也不算奇怪的。


    “葉揚天,你適才心中存了善念,一善通天,我自然困不住你。”呂洞賓伸手把葉揚天的身子一按,讓發愣的葉揚天重又坐下了。


    “你說什麽啊?…嗯?”葉揚天愣愣地看了看呂洞賓,想再起身--又給座位粘住了。


    “你…”


    葉揚天剛要發問,卻見呂洞賓聳了聳肩,嗬嗬一笑。


    “葉揚天,還是說正事吧。就有關你成為神仙的事情…”呂洞賓將身邊的公文包打開了,拿出幾頁紙來,遞給葉揚天,把話補充完整:“還要先請你簽了這份合同。”


    “合同?”葉揚天完全糊塗了,傻乎乎地接過來,低頭看看頁麵上的字樣。


    “《有關試發展凡人葉揚天成為大羅金仙的可行性報告及後果評估part1》?這是什麽東西?”葉揚天剛讀了一個抬頭,腦子就暈了。


    “啊,不好意思,錯了,錯了。”呂洞賓飛快地從葉揚天手裏把“報告”抽了回來,塞到公文包裏,又翻了半天,這才拿出另外的紙張,再次交給葉揚天,“這才是合同。”


    “這又是什麽?嗯…《成仙合同》?”這回抬頭上寫著的字樣倒是簡潔,可葉揚天還是很困惑。


    “葉揚天,你往下看看,我們天庭肯定是不會搞什麽霸王條款的,當然,如果你有什麽意見,也可以提出來,這隻是一份草樣,還是有修改餘地的。”呂洞賓微笑著說。


    “甲方:葉揚天?”葉揚天又把頭低下,剛讀了一句就想發火,這份見鬼的什麽“成仙合同”好歹是鉛字印刷的,可“葉揚天”三個字卻簽得龍飛鳳舞,好巧不巧,和自己平時簽的一模一樣。


    “你還說這不是…”葉揚天上來就想急--或許真的不是霸王合同,可這不成了處心積慮的詐騙?


    “往下看,往下看。”呂洞賓絲毫不以為意,指指合同,隻是微笑。


    “看就看,我就不信,你還真能…”葉揚天繼續往下讀:“乙方: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這什麽亂七八糟的?”


    “哦,忘了說,我是公司的新人發展部副部長…”呂洞賓赧然一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葉揚天。


    “嗯?”葉揚天接過名片,看了看,印刷精美的名片上抬頭印著數行小字:“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新人發展部副部長直屬第二十九秘書”


    “你是…第二十九秘書?”


    葉揚天差點兒笑出聲來,卻見呂洞賓的臉se泛紅,嘟囔著,“公司規定,非得遞名片…我早說這規定要不得…”


    葉揚天好笑地把名片放下,繼續讀著合同,“第一條:乙方授予甲方(含魂魄、元神、轉世投胎體及其他存在形式)在合同有效期內三十三天大羅金仙身份。甲方保證此期間內乙方有權以各種形式對甲方擁有使用權…那個…你確定這不是拐賣人口或者人體器官的合同?”


    葉揚天是越來越糊塗了。


    “不能這麽說吧?”呂洞賓皺著眉頭說,“你看,下麵還有注解呢。”


    “注解?”葉揚天把目光往下走,“哦,還真有,‘注一:第一條之乙方對甲方擁有之使用權不得超出《天條》的規定範圍’…《天條》?”


    “哦,就是…這個。”呂洞賓再次打開了公文包,使勁摸索著,好半天才掏了出來,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你…”葉揚天的眼球差點兒掉了下來--那個小小的公文包裏怎麽能裝下這麽大一本書?這比《辭海》還至少厚著三寸!


    “葉揚天,《天條》共八十一冊,記載天條十萬八千九百四十六條,每條相關解釋條款十八至四千三百款不等,這個是《天條》的目錄,你可以先翻翻看,這裏…不太方便,等下找個地方,我會把《天條》都給你。畢竟,這一來是你的權利,二來,你成為大羅金仙以後,遵守天條也是你的義務。”呂洞賓解釋道。


    葉揚天翻了翻白眼。


    “我至少可以確定…你不是騙子…沒有哪個騙子會下這麽大的功夫。”葉揚天歎著氣說。


    呂洞賓哈哈一笑。


    “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好吧?”葉揚天朝四周看看,一旁服務員還在給那倒黴的兩人道歉,連KFC的經理也跑了出來,倒是還沒人怎麽注意自己和呂洞賓,可要是呂洞賓再這麽從公文包裏掏出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被人盯上也是早晚的事情,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那…也好。”呂洞賓倒是沒什麽意見,把桌上的《天條》的什麽目錄往公文包裏一塞,立刻站了起來。


    “可是我還…”葉揚天剛想要呂洞賓把粘住自己身子的“把戲”解開,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椅子早就放了自己“自由”,不由得搖搖頭,心下嘀咕:“真是見了鬼了…哦,不,神仙…這都什麽啊…”


    “葉揚天,你先稍等。”呂洞賓拍拍葉揚天的肩膀,沒讓葉揚天說話,自己先走到了一邊。


    “喂!你…”葉揚天再看,呂洞賓又跑到了櫃台前,卻是又去買雞塊了…


    @@@


    “把話說簡單一點兒吧。”葉揚天在研究了兩個小時這份《成仙合同》以後,終於在把自己腦袋弄暈的一堆“甲方”“乙方”中決定放棄了。


    “嗯?”呂洞賓把頭從KFC的雞骨頭中抬起來,吮著指頭問。


    “唉…”葉揚天看著這個愛死了KFC的神仙,忍不住深深歎氣。


    離開泉城路的KFC,葉揚天把呂洞賓領到了自己在英雄山旁邊的家裏,這裏是葉揚天的父母在JN的三處房產中的一處,也是葉揚天平時的住所,和住在解放橋的祖父家離得很遠,算是葉揚天的安樂窩。


    對於JN一般的家庭來說,葉揚天的這座兩層小樓算是很有些“豪華”了,但呂洞賓卻好像根本沒看見似的,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隻知道衝著雞塊使勁,反把潛心研究合同的葉揚天放到了一邊。


    “我說,你能不能先顧我這頭?”葉揚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個…是不是可以簽字了?”呂洞賓含含糊糊地問。


    “簽什麽字?”葉揚天一撲棱腦袋,“我還沒把合同弄明白呢!”


    “有什麽不明白的啊?”呂洞賓很是不理解葉揚天的小心,“合同上說得應該很清楚了…咳,就算合同不清楚,葉揚天,成仙啊!你好好想想,我可是在度你成仙哦!一般的凡人哪兒來這麽大的福緣?”


    “算了吧,哪兒聽說過成仙還要簽合同的?”葉揚天反駁,“我可見得多了,凡是白紙黑字落到合同上的事兒,有九成以上一開始就是預備著要騙人!別忘了,我爸媽生意作得這麽大,為的就是一向對合同抱著不信任態度。”


    “你…”呂洞賓無語。


    “好了,葉揚天,你到底想怎麽辦?”呂洞賓沉吟了一會兒,問。


    “我…”葉揚天仔細想了想,也糊塗了,“我說…那個什麽…呂洞賓?你真是呂洞賓?那個什麽神仙的呂洞賓?”


    “冒呂洞賓的名有什麽好處?”呂洞賓歎了口氣,“你是我第一個客戶,就把我當成瘋子,如果我不真的就是呂洞賓,我費這個勁幹什麽?”


    “這…也對。”葉揚天一想也是,“換了我要冒充什麽人,也想不到呂洞賓頭上…”


    “那…你真是神仙?不是,問題是,真有神仙?”這會兒,葉揚天總算是有了點兒精神。


    “早說了世風日下,這年頭,凡人連點兒敬畏之心都沒了…”呂洞賓嘟囔起來,“要沒有神仙,那我算什麽?”


    “不是…我的意思是…”葉揚天撓撓頭,“那好,你說的是度我成仙?這兒就有點兒不對了…”


    “怎麽不對了?”呂洞賓納悶。


    “看看你之前做的事情吧,”葉揚天搖著頭說,“把我粘在椅子上也好,讓服務員把垃圾砸到人頭上也好…哦,對,還有從你那個小包裏掏出根本不可能放進去的東西也好,與其說你是神仙,倒像個混不上飯吃的玩魔術的…再說了,你要真是神仙,幹嘛非找我?就我這樣上來根本就不打算信的?你要是找個道士--這年頭道士雖然說是不多了吧,可應該還是有的啊--那他還不把你當祖師供起來?對了,你本來就算是他們的祖師爺…那什麽,之一是吧?”


    “葉揚天,你這話說的倒也實在。”呂洞賓苦笑起來,“可要真說起來,這話就長了…”


    “長了?不怕長,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麽事兒,你慢慢說。”葉揚天倒是愛聽人講。


    “這個…”呂洞賓有些氣餒,“葉揚天,你還是先把合同簽了好不好?”


    “別價。”葉揚天很有些狡猾地笑了笑,“我也看出來了,你這樣子是非要我簽了不可,那咱們就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了,等會兒這合同咱們一條一條來談…你先把我該知道的都說了好不好?”


    “就我了解的…你父母雖然是做生意,可也算是儒商…”呂洞賓差點兒沒氣著,葉揚天這副模樣,整個兒就是奸商的嘴臉。


    “做買賣嘛,比起合同來,靠的還是仁義,你要是對我仁義,我也對你仁義。”葉揚天哈哈一樂。


    “嘿…仁義…”呂洞賓看看葉揚天,這可不怎麽像是“仁義”的樣子。


    “那好…這麽說吧。葉揚天,這份合同是非要你簽了不可”呂洞賓開始攤牌,“說白了,這對你或許沒什麽,但對於本公司…咳,也就是對於天庭了,卻很重要。”


    “為什麽?”葉揚天的胃口被吊起來了,“呂…洞賓,你代表的是…是天庭?就是神仙了啊,我可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幹嘛對你們這麽重要?難道說…我是什麽了不得的神仙轉世?難道…我的前生是玉皇大帝?”


    “啊,這倒不是。”呂洞賓苦笑著說,“你說的不錯,你的的確確是個很普通的凡人,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那是…”葉揚天有點兒泄氣了。


    “就是因為你普普通通,所以才找上了你…理論上來說,也可以找別人,但結果是找上了你,也就沒法改了…這是整個天庭的決議,不以我個人意誌為轉移,也不以你的意誌為轉移。”


    “你能不能說得明白點兒?”呂洞賓越是解釋,葉揚天就越是糊塗。


    “嗯…說起來很有些不好意思…”呂洞賓搖著頭歎氣,“這數千年來,天條漸漸完備--這你也看見了。在天條的束縛下,天庭很少吸收新人…所以…我們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如果再這樣下去,天庭固步自封,勢必逐漸腐朽、老化,終將無法與西方佛土、還有耶和華的天堂抗衡…”


    “等等等等,打住,這都什麽啊?”葉揚天長出一口氣,“怎麽說著說著的,連耶和華都出來了?”


    “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呂洞賓疑惑。


    “這個…沒什麽…”葉揚天轉念一想,自己家的客廳裏這不正坐著一個呂洞賓來著?按理說,耶和華比呂洞賓的可信度可能還稍微高點兒…


    “那我接著說。”呂洞賓繼續說了下去,“葉揚天,你不知道,現在想要再當個神仙,難啊!”


    呂洞賓這話一出口,樂得葉揚天好玄沒跌個跟頭。


    “你不信?”呂洞賓歎口氣,說,“以前修仙的人多,現在哪兒還有修仙的,啊?就算是有些道士,除了欺世盜名騙人錢財的,大多都是旁門左道,哪兒能修成神仙?而中國的凡人,又大多沒什麽信仰,這就先絕了登仙之路。這倒也罷了,天庭自然可以從陰曹地府中選拔人才,就算不能選成大羅金仙,為天庭擴充軍力總還可以…但…”


    “怎麽?”葉揚天聽著呂洞賓訴苦,心裏暗暗稱是:的確,這年頭,是沒什麽人信神仙。


    “我就說你們這些凡人,不信神仙也就罷了,沒事兒念什麽佛?”呂洞賓很鬱悶地說,“西方佛土鑽了空子,讓今生凡是進過一次寺廟的,都算成是自己的信徒,統統拉了過去…把個十殿閻羅管轄的地府弄得冷冷清清,光是為了轉世投胎的都捉襟見肘,哪兒還能為天庭軍備出力?最可氣的,現在夫妻如果都是獨生子女,竟然可以生上兩胎!再過幾年,怕閻羅王都要逼著積年老鬼去喝孟婆湯了!”


    “哈?”葉揚天張大了嘴,不知道該說什麽是好。


    “如今成仙太難…”呂洞賓痛心疾首地說,“而且,天條完備,把大羅金仙的門檻定得太高,非得要一生不曾作惡的人才行…你說說,哪兒有什麽一生不曾作惡的人?最近三百年,就沒一個!”


    “你等等…”葉揚天不幹了,質問呂洞賓,“沒有不曾作惡的?哪兒那麽多惡人啊?你就說我,我作過什麽惡?”


    “你?”呂洞賓打量一下葉揚天,冷笑道,“你作的惡還少了?”


    “開什麽玩笑?我也惡人了?”葉揚天有點兒生氣。


    “當然。”呂洞賓掰著手指頭,說,“就說你小時候,曾經養過不少動物吧?春蠶、小白鼠、麻雀…到頭來還不是都死了?你敢說這不是惡?還有,你的父母現在都在外地吧?你不能承歡膝下,這還不是惡?就是現在,你當著我這個大羅金仙,連一點兒恭敬之心都沒有,這還不是惡?”


    “你丫耍我呢?”葉揚天急了,一下站了起來,“這他媽的算什麽惡?”


    “不是我說的,是天條說的。”呂洞賓也站起來,拍拍葉揚天的肩膀,“天條無情,這卻怪不得我。再說,我也不是挑理,你在JN,曾經爬過千佛山吧?進過山上的寺廟吧?那你死後,就算是西方佛土的人了…哦,對了,就算你沒去過千佛山上的寺廟,你總去過曲阜吧?進過孔廟吧?告訴你,前一陣觀世音菩薩來天庭交涉的時候說了,孔廟也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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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我…”葉揚天沒脾氣了。


    “如今形勢逼人啊…”呂洞賓接著說,“現在信佛的人比信道的人多,西方佛土的人說話氣也粗,我們天庭…唉…日趨式微…”


    “唉…”受著呂洞賓的影響,葉揚天忍不住也歎起氣來。


    “所以!”呂洞賓忽然激動起來,“我天庭痛定思痛,在偉大的、英明的玉皇大帝陛下的領導下,銳意進取,發憤圖強,終於製定了第一個百年計劃!”


    “啥?”葉揚天一愣。


    “我們要改革!我們要開放!”呂洞賓慢慢踱了幾步,猛地揮揮手,豪邁地說。


    “神仙要改革開放?”葉揚天兩眼往上一翻,差點兒沒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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