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歲月後。


    朦朦朧朧的混沌海,位於諸天萬界之上。


    這是一切的開始之處,亦是諸天萬道的規則銘刻之處。


    此時,在這株脈絡無窮無盡,遍及無量量時空界海之地,有兩名道人,坐落於此。


    兩道蒲團,一張棋局,二人相對而立,一者執黑,一者執白。


    “道尊,要去了?”


    背後神光浩渺,看不清麵容的白袍道人落下白子,看著對麵那尊仿佛與宇宙萬界融為一體的無上存在,開口一問道。


    “哈哈,勿要如此。”


    “本尊能夠勘破前路,你應該高興才是。”


    “這證明萬古以來,我們所有人的猜想,都是正確的。”


    “永恒不朽,不磨不滅的金仙道尊,不是一切的終結,在這後麵,還有一個境界。”


    “那隻存在於‘概念’之中,所有人都沒有達到過的大羅,是真正存在的!”


    黑子落下,與這白袍道人對弈之人開口一笑,似乎有些解脫。


    “這諸天萬界無量量時空自混沌開辟以來,誕生了無盡歲月,而本尊便是在那時候誕生了靈智。”


    “所謂太初有神,神與道同,說的便是本尊。”


    “以十二萬九千八百年為一紀元,天知道我活過了多少紀元”


    “凡俗過往,皆以忘卻,本尊到了現在,終於看清了最後一步!”


    “怎能不喜!”


    元始天尊,是整個諸天萬界第一尊成就不朽的大能。


    金仙大道,按理來說便應該是他開辟的。


    路遙看著眼前這位最古道尊,眸光含神,仿佛看透了一切。


    過了良久,待到棋局結束之後,道人這才站起身來,對著那對麵的元始天尊遙遙一拜。


    “路遙,多謝天尊提點之恩!”


    “若是沒有道尊隨手點撥的機緣,或許蹉跎無數歲月,貧道也不能勘破那金仙大道。”


    “何須言謝!”


    看著白袍道人鄭重一拜,元始天尊大袖一掃,言語灑脫道:


    “道德天尊當年年過古稀,不信天命,本尊於函穀關前降下一縷仙緣,使得那方無靈世界紫氣東來三萬裏,讓其一朝立地成聖,但歸根結底,靠的還是他自己的積累。”


    “靈寶天尊未成道前終年練劍,殺伐之威橫掃四海八荒,可惜差了一絲命數,本尊助他補全命數,登天而上,可若是他自己不爭氣,也是徒勞無功!”


    “無數紀元來,本尊散下的機緣無數,可能成就金仙大道者,又有幾人?!”


    “寥寥無幾!”


    “若是大道繁盛,本尊又怎能等到今日終極一躍?”


    “好了,到時候了。”


    像是覺察到了氣機,元始天尊微微一歎。


    “路遙,這盤棋局,看來今朝是下不完了。”


    “本尊先行一步,我在那更高的境界等你!”


    “記住,不要忘記!”


    元始天尊話語言畢,本來模糊的容顏終於顯現而出。


    一頭白發披肩,上麵道韻彌漫不休,每一絲頭發,都有一條大道銘刻其上。


    而觀這大道,何止千萬,幾乎籠罩了整個諸天萬界!


    眉心一點朱紅印記,天尊麵龐含笑,如陽春白雪,溫和而又矜貴。


    隻見他眸光帶神,深深的望了那對麵的白袍道人一眼,隨後沿著時間與空間的通道,慢慢往前一直行去,一直往前,直到行至那一切事物誕生的起點,隨後向著那不存於古史的虛無,抬步一邁。


    隆隆!!


    這一瞬間,元始天尊的身影消失,而整個諸天萬界無量量時空,都在此時突然一震!


    似乎有一條曾經強盛到極致的大道,被硬生生從中剝離了!


    良久之後,動靜消散,大道歸於平靜,規則重組顯現。


    隻是,終究還是少了些什麽。


    路遙看著混沌海中隻餘下自己一道身影,突然好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樣,皺了皺眉頭。


    “我的記憶,出了問題。”


    “有些東西,被永久性的剝離了。”


    白袍道人眼神平靜,自言自語的道出了事實,隨後真靈神魂貫穿過去未來,於無數時間空間線上搜尋一切,卻始終沒有尋找到那被剝離的記憶。


    金仙恒定一切,不朽不滅。


    可自己的記憶卻出了問題。


    “議會的主人,在貧道成道之時給予過最大幫助的人,消失了。”


    看著眼前未曾下完的棋局,望著那黑子布滿棋局的陣盤,路遙若有所思。


    他清晰的知道,不久之前自己還與一人弈棋。


    作為站在諸天萬界頂點的存在,他無比確定這一點。


    “不是貧道的記憶出了問題,是那位存在自身的‘存在’出了問題。”


    “祂,徹底的從這無邊宇宙消失了。”


    “但是我可以清晰的知曉到,祂並未隕落。”


    大道化為規則,演化無數種可能性。


    過了許久,路遙方才敲定。


    “這就是‘大羅’麽?”


    “你想傳達給我的信息?”


    目光凝視在棋盤之上,看著那淩亂布局,毫無章法的黑子棋局。


    作為一念可化萬法的金仙道尊,路遙卻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這棋局。


    “走了這麽長的路,貧道自然不會在這裏退卻。”


    “隻可惜這天地宇宙之間,竟無一人可與我論道。”


    回想起往昔認識的道友,路遙感慨良多。


    有些時候,走的太遠,注定高處不勝寒。


    越是到後麵,能夠跟的上自身步伐的同道便越是稀少,越發珍貴。


    “若是楚長生還在,或許無盡歲月後,他能與貧道論道一番。”


    “隻可惜真靈化為虛無,即使貧道從曆史長河將其撈起,也不過隻是另一朵相似的花罷了。”


    “大道,終需獨行麽.”


    收了混沌海上的棋盤,道人回顧著無盡歲月之前已經有些漸漸模糊的記憶,獨自呢喃,看著麵前的無盡混沌,有些悵然若失。


    又是無數年過。


    在這個紀元裏,羅浮天庭勢力遍布界海,整個諸天萬界都聽過其威名,黃天大道廣傳三千世界,儼然有開辟一道,稱宗做祖之勢。


    往昔曾經坐而論道的道友傳唱盛名,自己親手教出的徒弟也終於獨當一麵。


    可關於那位悠久歲月之前,曾登天而上羽化為仙的太乙道君,名聲卻漸漸消失,隻在各種典籍之中存在。


    幾多風流,緣起緣滅,終究還是趨於平靜。


    這一日,一道白袍身影踏入羅浮界。


    他化作一凡人模樣,循著往昔的記憶,回到了修行之始的太乙山地界。


    看著那漂浮於空中,霞光繚繞九萬裏的無上聖地,道人駐足良久,直至星辰劃過,夜幕降臨。


    星光灑落,無盡群星照耀大地,不僅給那太乙仙山映襯的仙光璀璨,同時也讓道人目光慢慢變得柔和。


    那曾經於世界之中駐紮的天庭,不知何時已經登臨星海,懸掛在那無盡星海之上,遙遙注視著下方統禦的無數世界。


    已至深夜,遠處城池之上,萬家燈火通明。


    道人抬步,於無數年後,再一次踏入這布滿紅塵煙火氣息的城池。


    此時正是元宵節時,各家各戶張燈結彩,一盞盞霄燈寄托著美好的祝願與祈禱,慢慢升空而去。


    凡人壽元雖短,卻也安定。


    “回首一顧,貧道卻也不再年輕”


    道人笑眯眯的看著這城中燈會,最後一次以一介凡人的身份參與進去,好好的體驗了一把。


    夜已過半,早春之前最後的一場瑞雪從天而降。


    這雪勢急,讓本來如火如荼的燈展倉促結尾。


    天氣轉涼,各家各戶早已入睡,大雪如鵝毛般落落而降,北風呼嘯,街角處隻餘下白袍道人一人佇立。


    “隻可惜紅塵雖好,但不是貧道安身之所啊!”


    道人剛想邁步走上虛空,卻在那街角盡頭處,看到了一黃袍道人。


    隻見這道人手捧兩杯酒樽,眉眼含笑的看著眼前的路遙,語氣溫聲道:


    “路道友,無數歲月而過,貧道終究還是短暫的和你持平了啊!”


    此人正是黃天太平道的前任道主,大賢良師張角。


    在路遙成就金仙的九個紀元後,這位大賢良師也終於勘破了自身命數,道我合一,成就不朽!


    看著黃袍道人的身影,路遙望了望那頭頂的無盡虛空,身形一頓,停止了上前的動作。


    “沒想到在這最後,竟然能有人來為貧道送行。”


    “這紅塵,足矣!”


    接過張角手中的酒樽,看著這尚且還帶著些許溫熱的酒液,路遙輕聲一笑:


    “入世修行,不過杯酒而已!”


    說罷,uu看書 ww.kanhu在那黃袍道人的目光注視之下,白袍道人舉起杯中之酒,仰頭一飲而盡!


    紅塵燈火三千丈,卻非我所願。


    “道友,杯酒飲盡,話不多說,惟願他日再相逢!”


    看著那白袍身影一步踏入虛空,張角也是飲盡杯中之酒,麵色複雜。


    “路道友,走好。”


    此一去,大羅果成。


    往前是無盡虛無,背後是紅塵人間。


    (全書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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