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散學的下課鈴聲剛剛響起,林行知書包都沒有提,便率先衝出了教室,全然不像其口中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走到樓梯間,林行知動作嫻熟的單手一撐,借著磨光的大理石扶手,便捷的滑了下去。


    就在林行知離開不一會兒,李慕白的身影便出現在樓梯口。


    “這家夥跑得這麽快!”李慕白原地跺了兩腳,隻能帶著不滿離開。


    此時的林行知可不知道有人找自己,他正忙著準備今晚的大行動!


    就在林行知走到一樓時,卻意外地看到了李東落寞的身影,神情帶著焦慮,在走廊不停地來回走動。


    “這麽快就低頭了?”林行知皺了皺眉,這個時間有點早,算不上好時候。


    與此同時,李東的餘光一直注視著樓梯間的出入口,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林行知的身影。


    即時,李東停下了徘徊的腳步,神色藏著幾分期許,眼巴巴地望著林行知。


    林行知嘴角微微上挑,他很滿意李東的反應,腳下的步伐隨之緩慢了起來。


    一步一個台階,如同年邁腿腳不便的老太爺。


    待到林行知邁到樓梯間的第一個踏步時,李東終於忍不住走到林行知跟前。


    望著,嘴裏卻結結巴巴的隻吐出一個字。


    “我...”


    “你,你什麽?”林行知的語氣頗為冷淡。


    李東的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汗,正處於敏感期的他當即就發現了林行知的語氣變化。


    沉默了好幾秒,李東才紅著臉說道:“幫幫我。”


    聽著那如同擠出嘴裏的三個字,林行知輕蔑一笑:“如果社團沒有及時發現加密數據失竊,按照你最初的計劃,我似乎有些百口難辯呢。”


    “我...”李東啞口無言。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我事後沒有踩你幾腳,就已經是十分君子的做法了,你憑什麽覺得我會主動幫你這個廢物?”


    說完,林行知笑非笑地看著李東。


    “你想要我怎樣?”李東臉色變得十分蒼白。


    “你覺得你有什麽可報答我的?你又如何保證這不是一出農夫與蛇?”


    說完,林行知重重地推開李東,朝著教學樓外走去。


    李東著急的追了兩步,可立馬又猶豫的停下了腳步,整個人傻呆呆的愣在原地。


    林行知說得沒錯,李東找不到理由,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值得林行知去付出的。


    走到教學樓的拐角處,林行知用餘光瞟了兩眼。


    正如林行知猜測的那樣,李東隻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


    他不是一個純粹利己的商人,做不到不顧一切地死纏爛打。


    他也不是一個毫無自尊可言的社會人,做不到永無止境的低聲下氣。


    李東,隻是一個從群體心理,陷入自我否認怪圈的普通高中生。


    得到了這些關鍵信息,林行知收回邁出去的步伐,轉身緩步走到李東身旁。


    “星期天,現在這個時間,這個地址找我。”


    聽到這句話,李東臉上浮現出感激的神色,隻是很快就再一次衰退,重新掛上了對未知的苦惱,與無力抗爭的蒼白感。


    林行知很滿意李東的情緒反饋,沒有多說什麽,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教學樓。


    “如果星期天他能到場的話,這次的計劃也算是成功了。”林行知微微一笑,邁上了校門口的出租車。


    ......


    下了出租車,林行知看著眼前的在線中彩,緩緩地吸了一口氣。


    林行知的想法很簡單。


    薅羊毛,薅資本的羊毛。


    不可否認,這種做法具有一定地風險,可投資界有一句很經典的話;


    風險,與收益是成正比的。


    走進門店,林行知停下了腳步,仿佛有一種來錯了地方的感覺。


    與之前較為冷清的情況截然不同,如今那一排排櫃式操作台上,有將近半數的上機率,操作台上也是擺放了許多紅色的鈔票。


    一旁提供給客人休息的沙發上更是有不少人正在吞雲吐霧。


    要知道,這個時間點已經是大多數人吃晚餐的時候了。


    “就這麽幾天時間,竟然會吸引這麽多人?”林行知很是好奇,原本賺錢的心思都淡了幾分。


    從門店的裝潢來看,這家羊毛店顯然是剛營業不久,事後與張誠安的閑聊中也佐證了這一點。


    在林行知的認知裏,這種由微單片機控製的娛樂設備,就是一個人為設置的偽概率遊戲。


    並不存在真正賺錢的可能。


    那麽,到底是什麽驅動他們做出如此明顯的反智行為?


    林行知對這種現象非常感興趣。


    不過,不得不說這家表麵上的羊毛店的服務也是極好的,不一會兒就有服務員過來熱情招待,並遞上一杯溫熱的紅茶。


    林行知婉拒之後,開始尋找比較有代表性的目標。


    第一個目標,是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大媽,估摸著也到退休的年齡了。


    林行知先是坐在一旁看了小一會兒,才出聲問道:“阿姨,你玩這個遊戲賺多少錢了?”


    正啪啪敲打著操作台的大媽並沒有注意到林行知的詢問,直到林行知第二次抬高聲調,才有所反應。


    “沒有的呀。”


    說著,阿姨轉身看向林行知,頓時皺眉道:“哦喲,儂們這些年輕人呀,千萬不要碰這個遊戲呀,賺不到什麽錢的勒。”


    聽著大媽魔都腔調的話語,林行知直覺上有點兒難以置信。


    既然知道不賺錢,又為什麽要玩呢?


    不過,大媽的反應確實印證了林行知最初的判斷。


    羊毛遊戲,真正讓大多數人欲罷不能的,並不是所謂的獎勵,而是這個遊戲過程中的心理活動。


    聊了幾句,林行知抱著好奇的心態,再一次問了在場的好幾個人。


    “不賺錢,不過這家新店挺好的,沒有別的家輸得多。”


    “確實,我家附近那家店,一天可以輸上大幾百呢,今天前前後後還賺了五十。”


    “我感覺還行,uu看書 .uukah 才玩三四天,已經賺了大幾千了,我跟你們講,這個遊戲有技巧...”


    “你有什麽技巧,說說看?”


    ......


    看著再一次沉迷遊戲的幾人,林行知有些疑惑的摸了摸下巴。


    這一次詢問的並不是年齡比較大的老一輩人,而是一些看上去比較年輕的上班族,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家上市公司的工作牌。


    很顯然,這件事情與個人的學識水平沒有太大關係。


    聽著耳旁不斷響起的啪啪聲,林行知不由地想起了心理學中的一個實驗。


    ——斯金納箱。


    眼前的行為,不正如同斯金納箱實驗中的動物,失去了自我意識,隻剩下單純的行為欲望。


    不過,林行知並不完全認同行為主義的觀點。


    人類作為一種高級動物,特別是在其形成了社會群體、沉澱的曆史傳承,以及對應的組織文化後,其複雜性難以言表,絕不是單純行為主義觀點能概括的。


    其次,林行知很喜歡通過內省法探究自我心理的活動軌跡,與行為主義駁斥的態度截然不同。


    繼續觀察了一會,林行知也花錢親自嚐試了一陣子。


    “無趣...”


    林行知搖了搖頭,完全不覺得這種遊戲有什麽趣味可言。


    隱約,還有一種厭惡的情緒。


    雖然,林行知並沒有輸錢,反而有一點兒小收獲。


    可這些成果,與自身又有什麽關係?


    機器給出的結果,不過是程序預先的設定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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