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一顆藍白色大理石球懸浮在璀璨星空。


    舷窗內,王楚斌凝視著六十萬公裏外的蓋亞母星,強壓自己心中的激動,默念:淡定,淡定,這才剛開始。


    三年半了,終於踏上回家的路。


    雖然經曆了天翻地覆的人生變化,連身份證明上都已經不再是原來的自己,但那顆渴望回家的心依舊。


    拉澤輕步走到他身邊,也望向舷窗外,悄聲說,“你能看到航天城?”


    王楚斌伸手一指,“大概在那裏。”


    “我知道大概在哪裏,我問的是你能看到嘛?”


    王楚斌看向拉澤,發現他正瞄著自己的額頭,神情好像看著一個瘋子,於是老實答道,“光用肉眼看不見。”


    “那我就放心了。我視力仍然比你的好。”拉澤轉向舷窗,岔開腿背起手,挺著新養出來的肚子,凝視著六十萬公裏外的故園。


    那邊弗蘭克調整好通訊信道,轉頭說,“可以往母星發文字信息了。你倆有急著通知的人嘛?”


    王楚斌和拉澤對視一眼,同時搖頭。


    現在還不是時候。


    弗蘭克笑道,“那我給沃夫倆兒子發個來自外太空的神秘問候。”


    他話音未落,公頻通訊突然再次響起,一個年輕女聲發出命令,“信天翁十七號,速進c-5艙接受特別檢查。請機組成員和乘客準備好身份證件,配合我們的工作。”


    王楚斌和拉澤再次對視,臉色變得嚴峻。


    這是完全沒有料到的程序。


    他們從海卡提星起飛,穿過絕對防禦網,沿太空工業帶同步軌道飛到哥倫比亞空間站,和從索爾恒星係各處而來的民用飛船一起排隊等候,依次進入返回蓋亞母星的直航通路。很常見的旅行路線,也已經通過了兩次詳盡的身份驗證。


    王楚斌看向舷窗,拉澤看向主動雷達。


    母艦沒有進入戰鬥準備狀態,周圍有三艘護衛艦,也明顯不是針對信天翁十七號。


    “弗蘭克回複他們。各人就位,按令進艙。”拉澤說完一邊計算並輸入逃逸方向,一邊和王楚斌迅速擬定應急計劃。


    先按檢查人員的要求去作,盡量不惹事上身。


    但如果被查出了身份作假,在立刻劫持人質的同時,格朗太和黑肚皮用最短時間侵入母艦內部網絡,釋放一個弧脈衝,即便不能將其中央電腦癱瘓,至少可以切斷局部的監控措施,讓母艦指揮中心很難及時做出準確反應,也就是對他們最不利的反應。


    這種運輸母艦上沒有進攻機甲,指揮中心基本無法在發現緊急情況後一分鍾內派出近距離搏鬥單位,封鎖客艙。


    客艙門都有手動緊急開啟,一般全開不超過三十秒,王楚斌出去信天翁十七號控製艙門操作,來回也就二十秒。首選逃逸坐標正對艙門方向,隻要前方無阻礙十秒,信天翁十七號就能進入超光速。


    都加起來是五十來秒,基本夠用。


    但萬一衝出艙後發現正巧有護衛艦過來攔住逃逸方向,那就立刻翻身向上,貼著母艦艦體繞向另一超光速逃逸方向。


    王楚斌說,“隻要你們躲開艦側的主攻高斯炮,我和軍紅就能抗住其他攻擊至少十秒,足夠你拉出曲速泡。”


    “那你倆咋辦?”


    王楚斌一愣。


    他還真沒算自己和軍紅的後續。


    然而情急下再想不出更多辦法,他說,“真到那會了,還不跑掉一個是一個?”


    拉澤看著他。


    王楚斌已經下了決心,臉上平靜,“如果你當初沒有多等我們半小時,不是也如此結果?”


    拉澤皺著眉頭,片刻後說,“聽我命令,不到最後時刻,不死拚。”


    眾人各就各位,王楚斌站到了艙口。


    氣密門鎖閉。


    重力裝置啟動……


    艙壓充氣進行中……


    每一個步驟都給可能發生的強行逃離增加一層難度。


    等信天翁十七號的艙門落下,外麵走來兩個全副武裝的軍人,身穿太空保安隊的灰色製服,麵色平靜,不像是針對而來。


    王楚斌不滿道:“你們怎麽回事?原來沒這程序啊。”


    高個子的中尉麵色平和,“對,最近新定的規矩。你們艦長呢?請他下來。”


    拉澤不慌不忙地走下來,看了下高個子的胸牌,抽出一根雪茄遞過去,“來嚐嚐,寶瑞。”


    高個中尉一抬手,“叫我葉爾新中尉。工作時間不接受禮物。”


    拉澤一臉淡然地陪著兩個年輕軍官上下檢查,信天翁十七號的豪華內裝飾讓葉爾新中尉的表情有了明顯變化,時不時地對著某處點頭。


    矮個子的少尉胸牌上寫著倭瓦,兩隻大眼很有點神經質,看什麽都一臉警惕。


    最後走到了動力艙室,葉爾新中尉看了看能量儀表上數據,有點不相信,又仔細確認了一下,轉頭看向拉澤,“你家裏有礦星?”


    拉澤嘎嘎一笑,“那倒沒有,我家族是作精礦轉口的。”


    “那比有礦星還牛,那啥,剛那個來兩根。”葉爾新中尉拿過雪茄,遞給同伴一支,“嚐嚐,倭瓦,這對人家連毛都不算,也用不著賄賂咱倆。”


    拉澤用金剪刀和木杆火柴給兩人點上,引著他們回了主控室,開了瓶酒,“這是垃圾星黑市買的,差點事,家裏帶的都喝完了。”


    中尉看了酒瓶一笑,“巧了,我家鄉是北極熊威士忌的原廠。”


    “哈,你家有多少萬英畝土地?”


    葉爾新伸出五指。


    拉澤一拱手,“失敬失敬,你才是真大款。”


    “大號佃戶罷了,咱又不是伊甸星人。”


    酒杯一碰自然熟,拉澤給他第三次倒酒時,葉爾新中尉的稱謂已經換回了“寶瑞”,少尉倭瓦眼中也沒了警戒。


    他倆這臨檢程序還真不是什麽大事。


    索爾恒星係人類遠征軍已經正式組建,出征在即,於是各個部門多加了安保環節,以示支持。輪到哥倫比亞空間站這裏實在沒啥可查的,領導就想出個臨時抽檢的路數,完全隨機,查誰,查什麽,查多久,全憑值勤人員心情。


    寶瑞抽中信天翁十七號隻是因為看到她是從蟲洞前沿基地過來的,想過來聊聊那邊的風土人情,沒想到和恩裏科費米船長一見如故。


    反正也不影響信天翁十七號排隊,就索性多嘮幾句,“我說,恩裏科,你家是怎麽做起這麽肥的生意來的?”


    拉澤說,“這就說來話長了。我祖上原是極其窮困潦倒的,哥倫比亞洲區下南區,給銅礦博物館看庫房,據說連肉都吃不起。於是我太爺爺少年時跑去參加前沿基地開發。”


    寶瑞說,“喔,那會兒可要走好久好久。”


    “可不是咋地?六十年才到蟲洞前沿基地,路上不但結了婚,連我爺爺都出生了。”


    “但是到了之後就時來運轉,趕上了八年軍興,我爺爺又正好在馬歇爾的第三艦隊後勤部,於是發展起來,還僥幸抓了兩隻狼頭人,立了戰功。”


    少尉倭瓦忍不住嘴裏嘖嘖,“抓狼頭人也能趕巧?”


    “反擊過去時,在蟲洞那邊抓的,容易。”


    “那也是大英雄。”倭瓦眼中神往。


    拉澤又讓了一輪威士忌和烤蜈蚣肉,“等戰後重建,有了人脈幫襯,老爺子這生意就作起來了,我爸腦瓜也靈,最後就承擔了前沿基地百分之三十的精礦轉口。


    寶瑞對倭瓦說,“這個可是真正的大買賣。等遠征軍一動,還得更大發。”


    “不過老爺子也沒福氣享受多久。”拉澤轉頭指了指儲藏室,“這次算回來探親,把太爺爺和老爺子的骨灰帶回來,落葉歸根。”


    寶瑞抬眼一掃,“你這算是衣錦還鄉了。”


    “哪裏,咱沒法跟伊甸星人比不是?”


    “倒也是。回來做點啥生意?”


    “火星囤點特產就回。”拉澤抬眼四顧,滿含感情地說,“這船就是我的故鄉。我這輩子還是想看看蟲洞那邊。”


    見寶瑞狠狠地點頭,他順口問,“你沒報名參加遠征軍?”


    寶瑞麵帶慚色,“我倆隻考上了候補梯隊,所以現在還在這裏打雜。”


    “來日方長,遠征軍可不是一錘子買賣,你倆沒準後胖壓倒炕。”


    “借你吉言。”


    等聊得差不多,讓拉澤在檢查儀上鬼畫符般簽完字,寶瑞收了起來,“齊活,你們下去就再沒麻煩了。不過你這級別的引擎,如果要在索爾恒星係內逗留超過一年的話,u看書 .uunshu 得先去當地警察局報備,供其向蟲洞基地複核。”


    拉澤臉上顯出意外,“來時怎沒這說?”


    “跟我倆這差使一樣,這半年才有的。”


    王楚斌算了算,插嘴問,“那也來不及啊?”


    寶瑞一臉神秘地說,“現在有特別通訊通道,和蟲洞那邊四個來月就能打個來回。對了,你們要是有伊甸星的路子,回程可以拚艙遠征軍運輸母艦,一年就回到蟲洞基地。”


    拉澤道:“那感情好,我得問問親戚去。”


    “別忘了這個。”寶瑞撚了撚手指。


    “哈哈,原來伊甸星人也不能免俗。”


    “都是索爾人類,何分蟲洞伊甸?”


    拉澤跟寶瑞交換了聯絡地址,又給他和倭瓦塞了雪茄和酒,和王楚斌一起禮送出去。


    兩人出艙後回身致齊胸禮,“一切為了原生態星。”


    “一切為了原生態星。”王楚斌和拉澤還禮。


    等信天翁十七號脫離母艦,重新進入隊列,拉澤低聲問,“四個月打來回,你能想象?”


    他們是冒用從太空海盜那裏高價買的真實空白證件,原來信息不直通,這種真實證件實物足夠應對各種檢測。但這個半年內往返的特殊信道,可就帶來潛在的威脅。


    王楚斌想了說,“有質量中繼站就可以。”


    “那個不是異能驅動的?伊甸星政府用異能技術?!”


    王楚斌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北極生物實驗室裏有同樣性質的事。”


    拉澤大牛眼珠轉了兩轉,“那咱們動作加快,把事辦了人安置了就立刻閃人。”


    “嗯,隻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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