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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藍或許確實不曾料到,她以為的“惺惺作態、故意說道”,卻是蘇妮媽最真實的表現。她於心內罵的那一句,“又不是要死了”——竟在兩個星期之後的1月26日,成了真!


    26號晚上,一切如常,張藍吃過了晚飯,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邊吃水果、邊刷手機。


    座機鈴聲響起,她媽媽打來,告訴她說:蘇妮的外婆,走了。


    張藍剛送了一塊蘋果進嘴裏,聞得此言,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蘋果碎卡了喉嚨,這一下,差點,把她嗆個半死!


    好不容易緩過來,她問:“怎麽這麽快呢?媽,你之前去,不還說,老太太看起來挺精神的嗎?”


    她媽回:“誰知道呢?!也許是……回光返照吧……”


    後麵她媽還說了些什麽,張藍聽不見了。她隻覺身上寒噤噤,仿佛徒然,被吹了一陣冷風,下意識,張藍拿起茶幾上的空調遙控器,看了眼——沒錯,開的是“製暖”。


    可……胳膊上的汗毛,就是豎了起來。


    她皺著眉打斷電話那頭的叨叨:“哎喲媽,你別說了,怪嚇人的。那什麽,豆腐飯(指白事上的酒席)我不用去了吧?我這關係老遠了。”


    “不用不用,你不用去。媽的小姨,跟你不搭界了。”


    母女兩又聊了送多少錢,便掛了線。


    放下聽筒的張藍,坐在沙發上,倒有片刻的出神。有那麽一瞬,好像家裏所有的雜音,都在她腦中離奇的消失了。除卻牆上的掛鍾,機械的、一絲不苟的,一圈圈緊走,“滴答、滴答、滴滴滴滴……”


    被她自己無限的放大、放大——


    她突然,就轉念到了一句話: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1月29日,蘇妮的外婆出殯。一大清早,親朋好友們便都先到蘇妮的大舅家來集合。


    蘇妮的大舅原也住在西灣區,江上市第一批拆遷之後,蘇妮家被分在淞上一村,她大舅家則在淞上二村。


    後來,大舅的兒子要結婚,淞上二村的房子不夠住,大舅便賣了市區的這套,去外環置換了一套100多平的,如今他們祖孫三代,便住在郊區的這套裏。


    雖然房子變大了,人一多,卻還是嫌小。


    好在大舅家小區的景致不錯,綠化設計的齊整,還特意,做了紫藤花廊、石桌、石凳,供人信步、圍坐。


    大舅的房子又恰在一樓,於是這天親朋好友們到場後,便多有往這花廊、石凳,或站、或坐的。


    張藍媽是與她親妹一塊兒來的,進了蘇妮大舅家,先與主人客套了一番,跟著送錢、去作禮,不提。


    蘇妮原本跟她媽一塊兒,坐在大舅家的客廳裏疊元寶的,結果她媽看到了張藍媽,對蘇妮道:“去,給你表姨道聲‘好’,不管你的事兒成沒成,咱們都不能忘了人家願意相助的恩情。”


    蘇妮點了點頭,走到了門口、張藍媽站的地方。


    她禮貌喚了她一聲:“表姨。”


    然而,張藍媽隻是瞥了她一眼,臉上似笑非笑,既不答應、也不理睬,光拉著她親妹,聊天。


    過了會兒,見蘇妮還杵在她跟前,不走。頭一別,望見蘇妮的小姨帶著她兒子,正往這邊過來,故意大聲叫:“嘿!蘭萱!”


    蘇妮小姨一愣,繼而也招呼道:“噯,表姐!”


    張藍媽“嗬嗬嗬”地笑,望著蘇妮的表弟,對蘇妮小姨道:“這是你兒子吧?叫什麽……江城!對伐?哎喲,這麽大啦!幾歲啦?上大學了吧?什麽專業啊?”


    蘇妮小姨跟她客套著,兩個人聊了會兒,蘇妮小姨才算是逮到了話頭的,跟蘇妮道:“妮妮啊,你怎麽不進去?你媽在哪兒呢?”


    張藍媽聽了這話,將原本背對著蘇妮的身子,轉了過來,突然麵露一副詫異之色,上下打量著蘇妮,道:“蘭萱,這是誰啊?”


    蘇妮小姨回:“這是我姐的孩子,蘇妮。”


    “哦!就是她啊!哦喲,不認識、不認識,孩子們變化都太大了……”


    蘇妮木著臉,冷冷地望著麵前這個老女人,全程裝腔作勢。第一次,她突然感到有些顧影自憐:


    從小到大,蘇妮自認雖不是個優秀的孩子,但也絕沒有傷天害理、無惡不作。她遵循著自己的軌跡,在她的世界裏按部就班,從未想過,要去打擾任何人。


    她覺得,她之所以是學渣,歸根究底,隻是由於沒有被父母“正確對待”的原因——她想學的沒有學到、想做的做不成,父母不懂她身上的閃光點與興趣。


    若能給她一個正確的舞台,像昔日,她為社團拉讚助那樣,她也是可以為喜歡的事,用上她全部的熱情的!


    如此,uu看書.ukanshu蘇妮相信,隻要為一件事付出努力,加上堅持,不說到末了,可以有多偉大的成就,至少,也可以“有所得”,不是嗎?


    僅此而已,她不過想在自己的軌道上,往前走。可是——


    看哪,她卻遭受到了怎樣的惡意呢!


    然而,麵對張藍媽的無視與輕慢,蘇妮卻又無話可說。因為歸根究底,她也知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也是她自己家,起了“依靠”別人身份、地位的念頭,才會被人有機可趁。


    是,是“自作孽、不可活”,但,這些人亦未免太毒!從頭到尾,她們都在欺負老實人。她們可以選擇,不參與蘇妮的人生的。蘇妮本也不需要她們來聒噪。


    可是,她們仗著一張嘴皮子,上下翻動,話是兩麵的講。


    蘇妮實在覺得,這些人讓她倒胃口!


    所以回了她小姨之後,蘇妮即轉身,準備往大舅家裏走。


    張藍媽卻與她小姨,繼續貼心地熱聊,時不時爆發出笑聲,“嗬嗬嗬、咯咯咯”,蘇妮想: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來參加婚禮的呢!


    走到門口時,正迎著大舅、二舅,抱著外婆的相片,出來。


    蘇妮知道,這是要去儀式現場了。遂住了腳,望著她外婆的相片,一路走遠。蘇妮確又忍不住,腹誹:舉頭三尺有神明,不知道那些心存惡念之人,在祖先麵前說笑,會不會感到一點點害怕呢?


    確實是在這一天,蘇妮暗下了決心:要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她對自己說:今日你們瞧我不起,他日,我必讓你們高攀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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