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


    “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


    “那荼蘼外煙絲醉軟!閑凝眄!”


    “那牡丹雖好,它春歸怎占得先,”


    “深深燕語明如翦!”


    “聽嚦嚦鶯聲溜的圓!”


    戲台上,齡官扮相俊美,一身粉色的戲服加之手上晃動飛舞的金扇卻是將那遊園之時見景思情的杜麗娘給演繹了出來。


    身為榮國府當家人的賈母自是坐在了戲台正中央的那把椅子上,而令所有人吃驚的是,坐在賈母右側的那把椅子上的居然是王攸,就連邢夫人,王夫人都是往邊上讓了個位置出來。


    這個位置是賈母從正屋出來之時特意交代鴛鴦去安排的,靠近戲台的第一排就三個位置,其餘座位圍著這三把椅子呈扇形展開。


    賈母的用意很明顯,那就是你王攸代表的是金陵王氏,對於榮國府來說終究是外客,對自己的外孫女林黛玉同樣也是,你王攸就算將來要娶,也得按照規矩來。


    此刻的賈寶玉根本無心欣賞這段曲詞優美的《嫋晴絲》,因為不久前剛在正屋中時,林妹妹將要撞入王攸懷中的時候,他想要起身去阻攔,可他驚恐的感受到平日裏最喜愛的自己的賈母卻是在阻攔自己,那種不可抗拒的力量讓賈寶玉服帖的同時,又覺得心傷。


    他想要將自己的心事說給祖母聽,可眼下並非一個好時機,更何況那種壓服自己的力量讓賈寶玉懷疑自己能不能得償所願,他急的滿頭是汗,甚至是偷偷的抹起了眼淚。


    其後,寶玉看著坐在賈母身側的王攸,隻見後者背靠著椅子,用右手的兩指伴隨著戲曲的曲調輕輕的敲打著椅子的把手,愜意之時又多了一份灑脫。


    “你是大家公子出身,就應該有大家公子的氣度!”


    “我不求你比的過攸哥兒,但你也得給我爭口氣啊!”


    “作孽的畜生!好端端的垂頭喪氣幹什麽?你還有哪裏不足?還不自在!”


    “你如果再提上學兩字,連我也羞死了,依我看你還是玩你的去吧,仔細別靠髒了我的門,站髒了我的地!”


    “不如趁今日一發勒死了,以絕將來之患!”


    ......


    王夫人和賈政的聲音不斷的出現在寶玉的腦海中,使得他頭痛欲裂,直接慘叫出聲,這一聲叫喚著實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戲台上還在唱戲的齡官直接嚇得花容失色,癱坐在地上。


    “你告訴我,我到底輸在了什麽地方!告訴我!”賈寶玉一麵拍著腦袋,一麵不顧眾人上前阻攔,直接來到王攸跟前,大聲責問道。


    “憑什麽?我不比你差,憑什麽你什麽都想要!”賈寶玉又斥道。


    “寶玉!”王夫人大驚失色,她覺得自己的兒子瘋了,大庭廣眾之下居然說出這般失禮的話。


    “別管我,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誰也別管我!”賈寶玉大怒道,似乎怒氣漸漸的占據了上風,就連頭痛也是緩解了不少。


    一眾上前的丫鬟和婆子連忙止住了腳步,眼下情況不明,老太太更是一句話未說。


    王攸眉頭皺了一下,之後又偷偷的瞥了一眼賈母,賈母的神色有些緊張,但並不曾慌亂,難道這一切是她特意為自己的布下的局,拿自己來磨賈寶玉這把刀?


    可是這也太湊巧了些吧,或者說賈母下的籌碼很重啊,就不怕賈寶玉這把刀斷了,到時候賠了夫人又折兵。


    賈寶玉的眼睛赤紅,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猙獰,王攸一下子想起了當年做的那個夢,這具身體的原本主人同樣是猙獰的想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這不免使得王攸有些恍惚,一時間反倒落了下風。


    “寶玉!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他和你是親姑表兄弟啊!”王夫人再度嗬斥道,今日無論結果如何,她的臉都是丟盡了,原本的大好局麵也會因今日一事不得不放棄一些東西。


    薛寶釵,林黛玉幾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趙姨娘和賈環母子二人頗具玩味的看著這一出好戲,突然間,趙姨娘想起什麽來,忙找了個空隙,讓兒子賈環從小門處留了出去。


    邢夫人早就從吃驚的情緒中緩轉過來,雖說她笨了些,可她也看出了老太太的手段,無論結果如何,老太太都是獲利的一方!此等手段真是讓邢夫人佩服的五體投地,隻是一個細微的舉動,一句不經意之間的話,就能夠操縱局勢,甚至能夠影響結果。


    實在是令人感歎的同時又是敬畏不已。


    王熙鳳臉色也有些難看,她要的是這鍋水慢慢的燒至沸騰,越慢對她越是有利,越是沒有結果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結果,她是希望姑母王夫人這邊小有優勢的,這樣她也能狐假虎威,畢竟她姓王!而不是姓賈!


    “怎麽辦?”王熙鳳的心中也開始計較起來,正當她想著的時候,又聽得賈寶玉大聲的對王攸說道:“你為何不回答?是不屑嗎?還是你心中有鬼!”


    “你到底想讓我說什麽呢?”王攸回過神來,目光灼灼的看向賈寶玉,“我該說的那日早就和你說了,有些答案不是我告訴你,你就會聽得進去,我看寶二表哥今日累了,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


    “我沒累,你不要找這些借口!”寶玉當即反駁道。


    “若是沒有你......”其後賈寶玉一麵說著,一麵就要抬手指向林黛玉。


    “你還沒清醒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王攸冷厲且果斷拍下賈寶玉將要抬起的手,警告的說道,“我以為你會漸漸想明白,可惜你還是無可救藥!”


    “我不明白!”


    “不明白你就回去想明白!我又憑什麽要給你解釋!”王攸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你說我沒有為這個家做什麽,那你呢,你又做了些什麽?”賈寶玉拿那日王攸對他所說的話反擊道,“別和我說什麽舉人進士,這些都是舅舅他逼你的,再加上那運氣,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好,我承認這一點我當下是不如你,可像你這樣的飽學之士又在做什麽呢?我是無所求者,可你這種有所求者卻和我一樣做著同樣的事,那麽到底誰才是不知輕重呢?”


    “你......哼!”王攸當即冷哼道,“我沒必要像你解釋!我做什麽,不做什麽,和你又有什麽相幹!”


    “嗬嗬,你當然沒法解釋,因為你心中有鬼,所以才無法解釋!”賈寶玉覺得自己總算贏了王攸一次,辯駁的他啞口無言,當即嘲諷道。


    “你是個心不實誠的人,根本就不配,你知道我的意思!”賈寶玉厲聲的指責道,“什麽兩元進士,什麽今科探花,又是什麽高潔君子,君子也是如你這般心中有鬼不成?我看你愈發的像那些國賊祿蠹了,是偽君子,令我生厭!”


    “寶二表哥既然喜歡莊子的學說,想必也知道《莊子.秋水》裏的一句話,有道是‘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居於虛也;夏蟲不可以語於冰也,篤於時也;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更何況你曾經說過你我二人本就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如此,你用你的道理來反駁於我的做法,這就是你心中的君子做法不成?實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爾!在我看來,你就和那井底之蛙,夏天蟲豸一般模樣!”王攸懶得搭理賈寶玉,複又冷笑著說道:“我從未約束過你,你反倒來約束我,這還真是笑話!你現在還沒有資格來質疑我的不是!我看起來好欺負是嗎?”


    “來人,將寶玉帶回園子去!”賈母於此時當即開了口,因為她覺得差不多了,若繼續下去對寶玉有害無益。


    賈寶玉就像焉了的黃瓜,一聲不吭的離開了此處小院,王夫人也跟著賈寶玉一並離開了,當然離開前沒忘記和妹妹薛姨媽交換了一下眼神。其餘人等見事情告一段落,也是各懷起心思來,有些人甚至在暗地裏開始打起手勢來。


    王攸鎮定自若的坐回了椅子上,然後看向戲台上驚魂未定,淚光點點的齡官,這齡官本就在長相上有些像林黛玉,現如今的模樣更是有了黛玉七八分的神韻,不禁讓王攸眉頭一挑。


    “老太太,今日的這戲唱的似乎並不怎麽樣啊?”王攸清朗的聲音傳入在場諸人的耳朵內,使得所有人的心思一凜。


    “攸哥兒可是覺得這《嫋晴絲》唱的不大好聽?”賈母笑著指了指台上的齡官,故作不知的說道。


    “曲是好曲,就是聽起來令人心裏不大舒服!”王攸評價道。


    “攸哥兒想如何做?”賈母依舊笑道,畢竟她利用了王攸,哪有不給人報酬的道理。


    “老太太此言當真?”王攸意猶未盡的說道。


    “年輕人還需量力而行!”賈母正色道,同時也是警告王攸不得胡來。


    “我隻怕老太太到時候言而無信!”王攸不經意的說道。


    “攸兒,你放肆了!”一旁的薛姨媽當即打了個圓場,訓責道。


    “無妨!”賈母笑著擺了擺手,後又不在乎的說道“攸哥兒量力而行,我自當言而有信!”


    “且等等吧!”王攸不著急的笑了笑。


    “機會稍縱即逝!”賈母勸說道,說實話她雖然知道王攸的心思,可她不會認為王攸會那樣做,若真的那樣做了,就證實了王攸所做的一切都是算計好的,不是出自真心,是偽君子!孰輕孰重,賈母相信王攸分得清,也看的明白。但她不願意欠這個人情,若能早還了,最好就是當下。


    ——————


    “我還年輕,等的起!”王攸淡定的說道。


    “既然文泱這麽說了,那我就不好再勸了!”賈母當然聽出了王攸的深意,這是在譏諷她已經老了,過上幾年,指不定就做不了主了。可賈母反其道而行,你說我做不了主,到時候你王攸可別再拿今日這事來要挾我這個老太婆,畢竟機會稍縱即逝。


    “老太太,這看戲的人心不定啊!這台戲終究還是要唱下去的!”王攸環顧一周,目光也掃過了薛寶釵,林黛玉,以及三春姐妹的臉上,又說道。


    賈母見王夫人早已經離開,鳳姐那又不大方便,便看向邢夫人,邢夫人心中一喜,今日這出戲看似落幕了,可指不定剛剛才開始,於是急忙先告退下去安排了。


    王攸剛才所說的話雖說都有一層深意,但與此同時也是對演唱《嫋晴絲》的齡官不大滿意,邢夫人想了想還是將這個意思讓丫鬟說與了管理戲班子的賈薔,賈薔聽後,隻能尷尬不失禮數的笑了笑。


    王攸何許人也,那是連賈珍都要以禮相待的王家大爺,非但如此,人家才是真正的豪門公子,是九省檢點王子騰之嫡子,賈薔自認為得罪不起,於是忙將齡官換了下來,好生安撫了一番,此處不在話下。


    卻說趙姨娘讓賈環從小門溜了出去,賈環急忙跑到賈政跟前,將自己所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和賈政說了,氣的賈政暴跳如雷,又絲毫沒有任何辦法。


    “去!去老太太院裏將文泱請到我這來!”賈政命賈環道。


    賈環不知文泱是誰,摸了摸鼻子,又嗅了嗅鼻涕,可他又不敢詢問,是故許久未動。


    賈政見此情狀,當即訓斥道:“終究是不讀書之過!真是一群孽障!”說罷,賈政就要打,賈環哪裏還敢留,急忙往賈母院內跑去。


    賈環心有餘悸的回到了趙姨娘身邊,哭著說道:“母親,父親說要找一個什麽文泱!文泱是啥?”


    趙姨娘忙堵住賈環的嘴,不讓他亂說話。趙姨娘狐疑的看向四周,好在並無人注意到自己這邊,也慶幸自己所在的位置離賈母比較遠。


    “噓,別亂說!那是王家大爺的表字!”


    “原來他就是文泱!改天我也弄個表字玩玩!”賈環笑著說道,不料卻換來趙姨娘的訓斥,隻聽後者說道:“你要不怕被你老子揭了皮,盡管取!寶玉那邊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樣呢,你這臭小子又開始了!”


    賈環嗅了嗅鼻涕,然後拿著沾了鼻涕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頭,不吭聲了。


    趙姨娘不敢上前直接向賈母稟報,眼下賈母似乎正和王攸小聲的商議著什麽,若自己上前,不是觸了黴頭嗎?可是想到老爺那張指不定已經氣得鐵青的臉,當即心生一計,於是對賈環說道:“兒啊,娘不好過去,要不你自己去和王家大爺說!這樣一來,你也能在老太太跟前露個臉,以後咱們娘倆也好過些!”


    賈環當即搖頭說道:“母親,我怕!這前麵那麽多人,我兩腿剛才被父親下的直打顫,暫時不好走動!”


    “那這樣,你去和你姐姐說去!”趙姨娘囑咐道。


    賈環思索了一番,終究點了點頭,然後輕聲悄步的來到賈探春身後,戳了戳賈探春。


    探春被唬了一跳,轉過身發現是自己的弟弟賈環,不由的沒好臉色說道:“你來做什麽?剛才沒見你,uu看書.ukansh是不是又去老爺那告狀了!”


    賈環當即說道:“對,我就去告狀了,哪像你們有了事情隻會往後縮,真讓我瞧不起!切!”


    “你......”探春很是生氣,沒想到賈環居然敢反駁自己,可當下也不好發作,前有賈母王攸,後有趙姨娘在不遠處看著。


    賈環見姐姐一時沉默,便緩了語氣,說道:“我過來是想讓姐姐和王家大爺說一聲,老爺說要見他!”


    賈環的話自然也被薛寶釵,林黛玉,迎春和惜春聽到了,四人一齊看向他,賈環連連向後退了好幾步,但賈環想到自己是男子,沒有理由會害怕女子,強裝鎮定的說道:“我該說的都說了,其它的別來問我!”說罷,便又跑回了趙姨娘身邊。


    “寶姐姐!你看如何?”賈探春看向薛寶釵,畢竟五人坐在一塊兒,被安置在了第三排,薛寶釵又是最年長者,自是由她來拿主意。


    薛寶釵看了一眼林黛玉,隻見林黛玉搖了搖頭,什麽話也不肯說。


    “探春妹妹,我看你過去說最好!”薛寶釵說道。


    賈探春心中也是這個打算,於是點了點頭,朝著賈母跟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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