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攸自怡紅院出來之後,便是回了蒼泱築,洗漱更衣,又吃了些小食點心之類的,很快就睡了。


    翌日,睡夢中的王攸被幾聲呼喝聲給吵醒了,這才反應過來是蒼泱築後麵的山坡上有人在帷幕之中移樹種樹。


    他突然想起昨日進園之時見到的那個十八九歲的青年,於是便是起了身,出了院門,爬上山坡,來到帷幕前。


    果不其然,那青年正在指揮著十來個匠人在搬動樹木,青年見到帷幕前突然冒出一個少年,且看其衣著打扮,和自家的寶二叔完全兩種風格,立馬反應過來此人正是二嬸子的娘家弟弟王攸。


    “攸大爺,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賈芸笑著說道。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更論不上什麽打擾,你是?”王攸淡淡的問道。


    “攸大爺,你可以叫我芸兒,我是寶二叔的侄兒賈芸。”青年雖是看的出王攸的不在意,不過還是自我介紹了一番。


    “原來是你?!”王攸頗為驚訝,這賈芸不同於賈家其他的紈絝子弟,比較重實事,算是個很能幹的人,驚訝之餘不免又高看了賈芸一番。


    賈芸連忙狐疑的回道:“攸大爺認得我?”


    “聽姐夫提起過你,說你是個會做事的。可巧我那有件事情需要你幫我去做一下,不知你有沒有時間,至於銀子我單獨給你一份,你放心就是。”王攸又笑著說道。


    “原來是璉二叔告訴大爺的,我很榮幸,隻是大爺恕我暫時走不開,這園子裏還需要我統一指揮種樹呢,而且這裏還有著二嬸子的對牌在這,什麽時候進園子,什麽時候出園子,都寫得清清楚楚,並非是我推脫,隻是這......”賈芸無奈的從袖口處掏出一張白色的對牌,順便再自己袖袍上蹭了蹭,準備遞給王攸。


    不過王攸隻是掃了一眼,並未接過,又說道:“你先聽我說完,至於姐姐那邊我到時候去和她說就是,我那院子裏想著再種上幾棵樹和花,品名我都想好了,你看看,之後報個價格給我,我也不虧待你,除了一應的買樹和花錢,我另外給你十兩銀子,你看如何?”說罷,從自己的袖袍口袋中摸出一張紙,上麵寫了幾種樹和花的名字。


    賈芸恭敬的接過來一看,麵色大喜,連忙說道:“大爺這活我接了,隻是到時候還麻煩大爺將身邊的丫鬟請到別處去,免得我等衝撞了。”


    “需要多長時間?”王攸問道。


    “兩三天吧。”賈芸回道。


    “行,我那院子就交給你了,不過話說在前麵,我院子裏的東西不要亂動,若是少了或者壞了什麽,你可明白後果?對了,還有一事,我院子中間有棵櫻花樹,不要亂動,切記!”王攸想了想,又警告了一番。


    賈芸點了點頭,便是應了下來,王攸見他答應,從口袋裏取出了二兩銀子遞給了賈芸,說道:“先拿著,回頭自己買點新衣裳,總是這麽一件,還沾泥帶水的。放心,不算在之前那另外給你的十兩銀子裏麵。”說完,當即下了山坡,回了蒼泱築內,繼續查看這一年多來林黛玉名下的那些田產店鋪的賬目,並在一旁的宣紙上記錄著什麽。


    這日臨近晌午的時候,林黛玉帶著雲歌,風鈴兩人來到了蒼泱築內,清影看見林黛玉,也是心中一喜,當下便是半蹲行了禮,之後便要進裏間通傳王攸。那想的林黛玉擺了擺手,清影會意之下便是沒做聲,又對著正在外間沏茶的瓊玉使了個眼色,讓她出來了。


    “攸哥哥在做什麽?”林黛玉輕聲笑著問道清影。


    清影連忙回答,“回林姑娘,大爺剛剛出去了一會兒,然後又回來了,這會想必在整理東西。”


    “整理東西?!可是要去哪?”林黛玉一驚,連忙說道。


    “姑娘想岔了,大爺上次從姑娘那換了絳墨和陶硯,她們二人給了大爺好幾箱的東西,看起來都是一張張紙,大爺這段時間一有空就整理。”清影笑著回道。


    林黛玉心中一暖,原來是那些賬目,可是那些東西她都看過了,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也就蓋了屬於自己的章,甚至裏麵出現的問題也是自己來處理的,隨後就交給絳墨和陶硯她們處理了,這一年多來好在有著不錯的收成,自己也就沒在意。


    林黛玉走入外間,端起茶盤上已經沏好的茶水,隨後掀起簾子,進了裏間,看著那瀟灑俊逸的少年正專心致誌的查看著一張張賬目明細,隨後又在一旁的宣紙上記錄著什麽。或是太過於沉浸在其中,王攸並未注意到來人是林黛玉,隻是頭也不抬的柔聲說道:“先放在桌上吧,順便去讓廚房準備一些吃的。”


    說罷,又從麵前的箱子中取出一張明細表,窗外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斜灑在王攸的身上,一時間王攸就好像沐浴在聖光之中,再配上本就飄逸俊朗的身姿和麵孔,以及那周身的氣質,倒是讓林黛玉一時間看怔了,竟然連手上端著的茶水都是忘記放了下來。


    王攸見端茶之人遲遲沒退下,不禁好奇的抬起頭,四目相對之下,兩人又是快速的撇開。


    “妹妹怎麽來了?怎麽沒人通傳?”王攸趕忙起身,接過林黛玉手中的茶,放在桌上,並請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攸哥哥這我怎麽來不得了,寶姐姐倒是經常來的,至於沒人通傳,那也是我不讓的。”林黛玉略微不滿的說道。


    “妹妹說的這是哪裏話,我隻是一時吃驚,今日身體可好些了?”王攸並不在意林黛玉的酸話,連忙岔開了。


    “我是來看看攸哥哥在做什麽,呀,這些符號是什麽?而且還如此規整簡潔。”林黛玉笑著站起身,來到王攸剛剛書寫的桌案前,看向他記錄在旁的那些紙張。


    王攸笑著回說:“這些符號是用來計數用的,其實宋代的時候就有了,不過後來失傳了,我也是在一本古冊上見識過,所以就拿來用了。”


    “原來是這般,想來這東西就連寶姐姐也是未見過的,正好以後我拿來問她,嘻嘻。”林黛玉調皮的說道。


    見到林黛玉展露笑容,王攸心情也很舒暢,隨後來到外間,對清影吩咐了一聲,讓她去小廚房內準備一些清淡的食物來。正當轉身進入裏間想要問問林黛玉喜歡吃些什麽之時,門外突然冒出一個人來,隻見那人低著頭,恭敬的站在門口,不敢踏入院內。


    王攸笑了笑,便是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因為這人正是早上見到的賈芸,賈芸看見王攸出來,麵上更是一喜,連忙上前問安,說道:“攸大爺,這是具體的樹木花草的報價,請你過目。”


    “這麽快?”王攸不禁讚賞了一番,隨後攤開那報價單,也沒具體看,因為這報價單是在自己給賈芸的原紙上謄錄的,由不得他耍花樣,看了下麵統計的總數,也就四十兩不到。


    王攸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行,就這個數,我給你五十兩,你明日有空就過來,我下午就和姑母說去,你要是這事辦好了,後麵我還找你,自然少不得你的好處。”


    “哎!多謝大爺!攸大爺且放心,侄兒必定給你把這事做好嘞!”賈芸諂媚的笑道,嘴上連忙稱起自己是侄子來。王攸笑著說道:“有些話不要亂說,免得給別人聽去了,落下一些是非!”


    賈芸擦了擦臉上的汗,連忙說道:“我一時嘴笨,竟然忘了這個,對不住大爺,還望大爺不要責怪就是。”


    王攸不在乎的說道:“你用過午飯後,我讓門口的婆子把五十兩交給你。”賈芸又是感激一番,隨後就離開了。王攸看著賈芸離去的背影,嘴角笑了笑,這個賈芸倒是可以用一用,不過得看看他怎麽做事了。


    蒼泱築裏間,林黛玉見王攸出去遲遲沒進來,也頗為好奇,連忙問了進來奉上茶水的風鈴,風鈴回道:“大爺在門口和人說話,像是有事的樣子。”


    林黛玉點了點頭,也就不再多說什麽了,隨後觀察起王攸的房間陳設起來,雖不如寶二哥哥那怡紅院裏金碧輝煌,文章閃灼,但一應陳設皆是透露出房間主人的習性,簡約大氣之中也能感受到一股自由的風氣,尤其是王攸書桌前的窗戶打開正對著就是那棵櫻花樹。


    “咦?這是什麽書?《西廂記》?!”林黛玉在王攸書桌後的書架上看到一本奇怪的書,上麵寫著《西廂記》三個字,於是便是取了下來,順便開始翻閱。


    當讀到“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之時,林黛玉想起了那日在這山坡背後梨香院牆角下聽到的“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等唱詞,又有“多愁多病身”和“傾國傾城貌”的時候,臉色也不禁羞紅起來,恰好此時王攸走了進來,見到林黛玉這般模樣,再看其手上拿著的那本《西廂記》,又如何不明白這女孩子必定是陷入這小說之中不可自拔了。


    王攸取過那《西廂記》讀本,將它反過來放在了原處,隨後轉身說道:“這書不適合你看,走吧,先去吃飯吧。”


    林黛玉畢竟會一目十行,哪裏還會忘得了那《西廂記》中的類容,不過見到王攸不怎麽開心,隻好說道:“攸哥哥,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你並未做錯什麽,是我做錯了,妹妹我和你說,那書你切記不要說出去。”見得王攸鄭重其事的樣子,林黛玉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兩人用過午膳之後,林黛玉又是小坐了一會兒,便是覺得犯困,王攸見到了,便是從裏間搬出一張斜榻出來,上麵鋪上厚實的毯子,吩咐清影四人好好照顧,若是姑娘睡得不舒服,就等她起身後,讓她先回自己的瀟湘館去。


    說完,自己則是出了門,隨後又出了院子,去了王熙鳳處探望了一番,這日王熙鳳勉強坐起身來,見得王攸到來,更是落下了淚,她從平兒口中得知數日前自己的瘋魔行為以及王攸不懼危險,親自給她喂藥等等。


    “鳳姐姐怎麽好好的哭了?”王攸關心的問著一旁的平兒,平兒回道:“奶奶今日早上才醒來,我和她說起了大爺親自給她喂藥的事,奶奶心中應是感動。”


    “......”王攸不知所言,隻是看了看王熙鳳,然後又問道:“大夫可來瞧過?”


    “大夫說將息數日便會好的。”平兒回說。


    “那就好,你們好好照顧鳳姐姐就是,我還得去一趟姑母那邊請安,這裏不便多留。”王攸點了點頭,隨後又看了一眼王熙鳳,便是離開了,前往王夫人處,見到王夫人,將那托賈芸種樹栽花的事說了出來,王夫人當即便是應了,隨後又問道昨夜怡紅院踹門的事和賈寶玉。


    “姑母,寶二表哥想來不日就能痊愈,至於昨夜踹門之事,恕侄兒莽撞,不過事出有因,不過是丫鬟們憊懶,不想開門,我心中關心表哥,所以這才......”王攸說道。


    “嗯,我知道了,難為你了,我的兒。”王夫人摸了摸王攸的頭,笑著說道。待王攸走後,她又派人進了園子將襲人叫了過來,問清楚昨夜事情緣由,不過襲人是個周到的,並未將晴雯供出,隻是選擇了和王攸一樣的借口,說是丫鬟憊懶,隨後王夫人訓斥教導了一番,這就不多說了。


    離開了王夫人處,轉過兩道小門,王攸又去給薛姨媽請安,畢竟這幾日事情有些多,實在抽不開身給薛姨媽請安。薛姨媽一見到王攸,笑嗬嗬的將王攸抱在懷裏,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剛要出門的時候,薛寶釵走了進來,見到王攸在這,也頗為驚訝,隨後兩人又見了禮,詢問了有沒有用過午膳等等。


    “攸兄弟,昨日聽得謠言說你要去那城外的玄真觀做道爺,可把我和顰兒以及一種姐妹嚇到了。”薛寶釵用團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道。


    王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後說道:“怎麽寶姐姐也信那謠言不成,這倒不像是以往我認識的寶姐姐啊。”


    薛寶釵見到王攸語帶調笑之意,臉色也有些不好看,假裝嗔怒道:“怎麽,平日裏覺得你是個成熟穩重的,怎麽也和寶兄弟一般,倒是會打趣人了。”但隨後又怕王攸因此不快,溫和的說道:“我也是擔心你,你不知道顰兒那丫頭聽見你那消息,喘咳了好幾聲,甚至哭都哭不出聲了。”


    “林妹妹那我已經勸解了一番,此刻想必還在睡著。”王攸溫和的笑了笑,目光之中也充斥著寵溺之色。薛寶釵見到王攸這般模樣,心中莫名一痛,但是她是姐姐,而顰兒是妹妹,她自然是要讓著些的,可是眼前之人她也讓嗎?


    自己也和林黛玉一樣,替他擔心,甚至熬到三更天,這些他知道嗎?可是從他的語氣之中她了解到昨日回來之後第一時間便是去了瀟湘館,這她能理解,畢竟他身上背負著其老師林黛玉之父林如海交給他的責任,可是他為何就不來自己的蘅蕪苑來看看自己呢?哪怕是派個丫鬟來問候一聲也好啊。


    然而這些薛寶釵隻能放在心裏,說實話她和他是一類人,都喜歡把心事藏在心中,不願意將自己的弱點呈現在別人麵前,u看書 uuansh哪怕那人是自己的親人。


    是啊,是一類人,想到這,薛寶釵心傷的落了淚,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


    這是她第二次在他的麵前落淚,無聲隻是壓抑著,最終還是爆發出來。王攸看著落淚的薛寶釵,想起了當年中舉後那次在青雲軒內的場景,連忙安慰道:“寶姐姐,怎麽好好的哭了?”


    同樣的言語溫和,隻是眼中少了寵溺之色,更多的是不解和疑惑。薛寶釵看著王攸這般模樣,心中再難壓抑自己的情感,放聲大哭起來。不遠處的薛姨媽趕忙跑過來,就連屋外的幾個伺候的小丫鬟也好奇的望向裏間。


    薛姨媽疑惑的看向王攸,王攸攤了攤手,表示很無辜,但是他並未離開,免得到時候被傳出去什麽風言風語。


    “我的兒,這是怎麽了?”薛姨媽撫摸著薛寶釵的後背,安慰的說道。


    薛姨媽又看了一眼王攸,王攸無奈之下,說道:“好姐姐,我錯了,要不你打我幾下出出氣,實在不行,改明我帶你遊湖可好?”


    薛寶釵哭聲這才止住,王攸心中一歎,怎麽這些女孩子都一個樣,稍微給點好處,就那麽容易上鉤,再想想現實世界中的......


    “這可是你說的,改明我去你那,你劃船就是!”薛寶釵如何不知王攸在蒼泱築門前不遠處的凹晶溪館旁邊安置了一處小船,聽他說遊湖,自然是樂得的。


    兩人正說著,薛蟠從報信的小丫鬟處得到妹妹薛寶釵哭的消息,心中頗為驚訝,連忙從自己的房間跑來一探究竟。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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