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榮國府,為了貴妃省親一事,上下忙碌,好不熱鬧。同德十年正月初八,宮裏早有太監進了賈府,安排眾人禮儀一事,工部官員和五城兵備道清掃街道,攆逐閑人。賈赦等又命匠人紮花燈,安排煙火,一直到正月十四,才全部準備好。


    正月十五五鼓,自賈母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妝。至於園內各處帳舞蟠龍,簾飛彩鳳,金銀煥彩,珠寶爭輝,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長春之蕊,靜悄無人咳嗽。賈赦等一眾在西街門外,賈母等女眷則是在榮國府大門處。


    因賈妃封妃一事有王攸之功,賈政也是派人於十四日前往王宅將王攸請來,王攸考慮到這日不同往日,便是將一幹素服先暫時退下,讓清影取來一件鑲金邊玄色棉袍穿上,棉袍胸口處是用白色絲線繡的兩隻展翅欲飛的仙鶴,至於腰間係著的則是鑲著黃玉的白色腰帶,配飾除了那枚印章之外,王攸還挑選了一枚碧綠色的翡翠玉佩。


    又因王攸未曾學過一應的宮廷禮儀,又是最後一個過來,所以此時的他隻好站在賈寶玉的身邊恭敬的等候著。


    等了許久,眾人的腿都開始酸麻起來,身後的賈氏子弟們自然也有了一些怨言,不過都是小聲嘀咕著。這時有一太監乘馬而來,眾人趕忙正色,恭敬肅立,隻見那太監行至賈母處,和賈母交代了賈妃的行程之後,鳳姐便是安排眾人先進了府中等待,至於太監們則是由執事人領取吃酒飯。


    到了這日黃昏將近之時,榮國府內各處的燈都點上了,才有十來個太監喘籲籲的拍手趕來,早在府中吃過酒飯的太監會意,又是通知賈母和賈赦。眾人再度按方向站住,等候賈妃。


    伴隨著隱隱細樂之聲,一對對龍旌,鳳翣(sha4),雉羽,又有銷金提爐焚著禦香;然後一把曲柄七鳳黃金傘過來,便是冠袍帶履。又有值事太監捧著香珠,秀帕,漱盂,拂塵等類。一隊隊過完,後麵才是八個太監抬著一頂金頂金黃繡鳳版輿,緩緩行來。賈母等連忙路旁跪下,當即有飛跑來幾個太監將賈母,邢夫人,王夫人扶起。


    那版輿被抬入大門,入儀門往東,來到一所院落門前,便是有著執弗太監跪請下輿更衣。之後太監散去,隻留下昭容,彩嬪等引領元春下輿。隻見院內各色花燈爛灼,精致非常;上麵有一匾燈,寫著“體仁沐德”四字。元春入室更衣後,複出,上輿,進園。但見園中香煙繚繞,華彩繽紛,處處燈光相映,時時細樂聲喧。說不盡這太平氣象,富貴風流。


    賈妃見園內外如此豪華,心中默默歎息奢華過費。隨後入園登舟,經‘蓼汀花漵’之時,笑著說道:“‘花漵’二字便可,又何必‘蓼汀’?”侍座太監聽後,忙下小舟登岸,飛傳給賈政。


    賈政惶恐,急忙命人更換。


    之後,舟臨內岸,賈妃棄舟上輿,但見琳宮綽約,桂殿巍峨。那石牌坊上的“天仙寶境”四字讓賈妃不喜,直說“太張揚了”,又命換‘省親別墅’四字。賈政從太監那聽說更名之事,命身後的賈珍去請主文相公前來書寫之事。


    元春進入行宮內,又見庭燎燒空,香屑布地,火樹琪花,金窗玉檻;說不盡簾卷暇須,毯鋪魚獺,鼎飄麝腦之香,屏列雉尾之扇。賈妃問道:“此殿為何沒有匾額?”


    隨侍太監連忙答道:“此係正殿,外臣未敢擅擬。”


    賈妃點頭不語,隨後坐在最高處的位置受禮。兩階樂起,禮儀太監忙引賈赦,賈政於月台下排班,殿上昭容傳諭曰:“免。”太監引賈政等人退出。又有太監引賈母一眾女眷在月台下排班,昭容再傳諭曰:“免。”隨後引退。


    待得賈妃退入側殿更衣後,見到賈母,欲行家禮,賈母等忙跪止不迭。賈妃滿眼垂淚,一手攙著賈母,一手攙著王夫人,三人心裏皆有許多話,但都說不出,隻管嗚咽對泣。


    邢夫人,李紈,王熙鳳,迎春,探春,惜春也在一旁圍繞,垂淚無言。半日後,賈妃忍悲強笑,安慰賈母和王夫人道:“當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兒們一會,不說說笑笑,反倒哭起來。”說罷,元春便是一頭撲向賈母和王夫人,將後者環抱住,又哽咽起來。


    站在上處的昭容說道:“啟稟娘娘歸座吧。”


    賈元春連忙止住眼淚,緩緩的走上台階,坐在了位置上,哽咽的說道:“一會子我去了,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和你們見麵。”


    眾人不免再度哭泣一番。隨後有太監進來傳報說是東西府兩府執事人丁及仆婦丫鬟在廳外要給娘娘行禮,賈妃便是免了。


    “薛姨媽,寶釵,黛玉因何不見?”元春問道。


    “外眷無旨,未敢擅入。”王夫人回道。


    賈妃聽了,連命‘快請’!一時薛姨媽三人從一旁的側間進入,隨後來到賈妃麵前,行了國禮,賈妃上前闊別寒溫。之後賈政行至簾外問安,恭敬的稱頌一番聖上,又讓娘娘不要掛念父母,應當自家珍愛雲雲,接著將園中亭台軒館對聯皆由寶玉所題一事告之,賈妃聽罷,含笑說道:“果然進益了!”賈政退出。


    賈妃見寶釵,黛玉二人和別的姐妹不同,真是嬌花軟玉一般,隨後問道:“寶玉為何不見?對了,還有舅舅家的攸兒?”


    賈母聽見賈妃要見王攸,心中雖驚,但還是鎮定的說道:“無諭,外男不敢擅入!”賈妃連忙又命:“快請進來。”


    小太監應聲出去,因他未見過王攸,隻好先讓賈寶玉進殿,隨後找到賈政詢問。


    “攸哥兒,娘娘要見你,快去吧。”賈政對身後的王攸吩咐道。


    “是!”王攸回道。


    賈寶玉快步進入殿中,跪下行禮,賈妃說道:“弟弟,過來吧。”便是有太監將簾子掀起,賈寶玉起身來到賈元春身邊,喊了一聲姐姐。賈妃心中感動不已,攜手將他帶至高位上,笑著說道:“比以前長大了好些了.....”眾人見到賈妃歡顏,也是喜不自禁。


    此時,王攸自殿外走入,一席玄色和這金碧輝煌的宮殿形成鮮明的對比,無法不讓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他。其麵貌俊秀,身姿恰若一隻仙鶴,卓然不群,行為舉動自是瀟灑自然,鎮定自若。就連賈妃身後的昭容都是神色微動,被王攸的神姿所吸引。


    “臣王攸叩見娘娘!”王攸跪地行禮。


    “你是攸弟?!”賈妃不確定的問道。


    “是!”話音剛落,賈妃走下座位,近前看去,眉宇之間果真和王子騰有些頗像,一旁的王夫人笑著說道:“沒錯,他是你舅舅的嫡子。”


    “今日得見,攸弟果真是卓爾不群,宛若君子。”賈妃笑著稱讚道,眼睛不時的看向寶玉,發現寶玉不及王攸多矣,在聯想到那封舅舅於去年端午佳節托母親送來的信中所言之事,更是覺得王攸此子心智超絕,若是......


    看著這滿眼的金碧輝煌,元春心中頗為擔憂家族未來之事,但王攸的出現又讓她心中頗安。她自幼受到賈母教養,又是家中長姐,對於時事的把控也有著自己的見解,尤其是這些年在宮中熏陶磨煉,如履薄冰之下也練就一雙慧眼。


    如今四大家族,雖然名義上還是以賈家為首,但是在王子騰官位越來越高之後,王家後軍突起,漸漸有取代賈家成為四大家族之首之勢,更何況王氏一門還出現了王攸,至少可保王氏一門百年無虞。林如海看得出,王子騰也心裏清楚,賈妃自然也明白。


    “攸弟兩元進士,又是今科探花,不知師從何人?”賈妃身居後宮,原本隻是皇後宮中一女官,自是對王攸之事不甚了解,此言問出,也是有著打算將寶玉薦其師門下,如此一來,省卻父母教導,又可經王攸之師教導,日後也可考取功名。


    “啟稟娘娘,家師乃前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也是娘娘的姑父。”王攸平靜的回道,對於賈妃的用意他明白,但是有些事可以是利益交換,有些事卻無法重複了。說完,王攸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林黛玉,示意她放心,後者自端午收到那盆萱花之始,便每日親自澆灌,冬天為了怕萱草凍死,她還小心翼翼的將萱草放在裏間。


    至於賈母也清楚賈妃的深意,但是林如海如今已逝去,再加上寶玉的性子她比誰都清楚,若是風花雪月,詩詞歌賦還算說得過去,可讓他四書五經,考取功名,想來如今玩性未脫的他是極其不願意的。


    正待賈妃還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尤氏和鳳姐上來啟道:“宴席齊備,請貴妃遊幸!”元春隻好起身,命寶玉導引,遂同諸人開始遊園,早見燈光火樹之中,諸般羅列非常。一路上,寶玉雅致頗高,不時的在一眾姐妹麵前顯擺著,想必早已經沉迷在這富貴之鄉之中,不願自拔了。


    賈妃觀察著王攸,見他和林黛玉,薛寶釵行走在一處,恰似神仙眷侶,雖臉上含笑,但眼神清明,未有一絲沉淪之感,賈元春歎息了一聲,她怎會看不出薛寶釵和林黛玉二人的眼神,就連自己的三妹妹也是將目光集中在那倜儻公子身上,寶玉與之相比,如螢火之光比皓月,怪不得他要以那種方法來退避,風口浪尖之處,若是不想盡辦法褪下一身光環,那麽禍事頃刻到來。


    可這談何容易,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再看看這賈家子弟,一代不如一代,賈元春心中更是擔憂起來,賈母日漸衰老,倘若他日魂歸,賈府又當何去何從。


    眾人從‘有鳳來儀’,‘紅香綠玉’,‘杏簾在望’,‘蘅芷清風’處,登樓,步閣,涉水,緣山,百般眺覽徘徊。一處處鋪陳不一,一樁樁點綴新奇。賈妃極佳讚賞,又勸以後不可再奢,此皆過分至極。


    接著,眾人又回到正殿處,諭免禮,歸座,大開筵宴。


    宴畢,賈妃命人取筆墨來,擇其最喜處題名,又題了一應的匾額,寫下一手絕句,有道是:“銜山抱水建來精,多少功夫築始成。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錫大觀名。”隨後又向諸位姐妹笑道:“我素乏捷才,且不擅長吟詠,妹輩素有所知。今夜聊以塞責,不負斯景而已。異日少暇,必補撰《大觀園記》並《省親頌》等文,以記今日之事。”說罷,又讓寶玉自其題聯之處各做五言律詩一首,至於妹輩則各題一匾一詩。


    賈寶玉,薛寶釵,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皆應下,相繼落座。賈元春笑著對王攸說道:“攸弟有探花之才,想來詩詞歌賦必定是不在話下,隨意則好。”


    王攸笑著恭敬稱是,說實話他還是有些心虛的,想起了當初在江南貢院的鄉試試卷,當時他可是做了一回文抄公的。


    “還好攸哥哥不參加,否則我等眾人都被比下去了。”賈探春笑著說道。


    “你呀,快點想吧。”薛寶釵回道,隨後便是看了一眼林黛玉,林黛玉也同時看向了她,四目相對之下,不免有著爭鋒之意。


    三春姐妹之中,要算探春最善此道,畢竟琴棋書畫,看的書也多,自然是信手拈來,但她自知難與薛林抗衡,隻好隨眾塞責而已,李紈也勉強湊成一律。賈妃依次看過去,稱讚道:“終是薛,林二妹之作與眾不同,非愚姐妹可同列者。”


    至於寶玉此時卻是有些著急,王夫人有心想讓王攸過去看看,但是畢竟此間賈妃為尊,自不好說話,王攸無奈之下,隻好起身,前往寶玉身邊,賈寶玉見到王攸前來,雖是不好意思,但還是側身讓他看了一眼。


    果然如原著中所描述的那般停在了綠玉春猶卷處,王攸原本想要提醒的,哪知薛寶釵捷足先登,便是住了嘴,當寶玉問及綠蠟出自何處時,王攸卻和薛寶釵一同說道:“唐錢翊詠芭蕉詩頭一句:‘冷燭無煙綠蠟幹。’”


    寶玉聽了,不覺洞開心臆。連忙笑道:“該死!該死!這現成的眼前之物,偏到想不起來了,二位真是我的一字之師。”


    王攸笑道:“我隻是你弟弟罷了,談不上你師父。”隨後又看了一眼林黛玉,隻見她撇了撇嘴,顯得有些不高興,想來也是自己和寶姐姐心有靈犀的緣故。


    “其實說起這綠蠟二字,我還有一出處,可是這其中有用到李義山的晚晴二字,便隻好作罷了。”王攸知道林黛玉不喜李義山的詩詞,所以這般說來。


    林黛玉聽後,果然麵色稍霽,但隨後又漸漸變紅,腹誹道,他怎麽知道自己不喜歡李義山的詩詞的,莫不是父親說的不成。


    薛寶釵聽說綠蠟還有一處出處,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不禁有些好奇,何人做過詩句中既含有綠蠟二字,又含有晚晴二字。是以想問,但無奈王攸不願意說,且此時貴妃在此,亦需守禮。


    此時林黛玉未得施展其抱負,心中自是不快,尤其是先前薛寶釵和王攸居然同時指點寶二哥哥那句“冷燭無煙綠蠟幹”,讓她吃味不已。隨後也走到寶玉一旁,寶玉見到林妹妹前來,心中自是歡喜不已,且聽黛玉問道:“可都有了?”


    寶玉回道:“才有了三首,隻差杏簾在望一首。”


    黛玉說道:“既如此,你隻抄錄前三首罷!你寫完那三首,我也替你作出這首了。”說罷,便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低頭思索了一番,隨後便做了一律,寫在紙條上,團成一個團子,輕輕的扔了過去,王攸站在寶玉身邊,見到有一東西飛來,趕忙跳在一旁,惹得林黛玉笑出聲來。


    因為她想起了當年自己將紙團子砸在王攸的眼角處的事情,隨後小聲說道:“我還以為攸哥哥無所畏懼,豈不料居然害怕一個紙團子。”


    賈母等人見兄弟姐妹們和諧打鬧,心中覺自是舒暢。王熙鳳自然看見了林黛玉扔紙團的動作和王攸躲閃的狼狽樣子,同樣是莞爾一笑。


    “攸哥哥,你不做一首嗎?”賈探春希冀的看著王攸,輕聲的問道。


    王攸思忖了一番,想到那日從園子後門進入一庭榭之處所見之景,便說道:“離這不遠處東邊小丘上的一處院落可有名字了?”


    寶玉將黛玉的杏簾在望抄錄下來之後,便說道:“攸弟弟所說的可是那處坐落於桃林之內的小築?”


    “想來應該就是那處!”王攸不確定的說道。


    “那處地處園子東北角落,偏僻的很,也就去年秋天之時林妹妹在那將那小築門前的庭榭題為“凹晶溪館”,當時老爺頗為喜歡此名,嘴裏還提到了你。”賈寶玉笑著說道,“隻不過那小築門前不知何人上了把鎖,當時也沒找到管鑰匙的婆子,我們也無法進入,是故那處小築並無人題名。”


    王攸回憶起當時坐於庭榭之中,滿眼盡是碧色,湖風拂麵,令他心神陶醉。拿起一旁蘸墨的筆在紙上寫道:


    抬望眼,泱上雲逐。看瀲灩鏡裏,清風荷舉;桃築外,蒼丘微雨。執小楫乘舟,夢入蓮浦。


    寫罷,便是將筆放回原處,說道:“這是大哥哥生辰那天偶入園中在那庭榭之中所見之情狀,故有此一筆。平平數語,自是不及諸位姐妹。”


    “攸兄弟這句中的‘清風荷舉’以及‘夢入蓮浦’應是取自北宋周美成(注:周邦彥)的《蘇幕遮》吧。”薛寶釵說道,“不過二詞令情性不同,攸兄弟的倒是和唐代王摩詰(注:王維)的那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相得益彰。至於別的我倒是解讀不出來了。”


    又說賈元春這邊,一一看完眾人的五言詩句,喜之不盡,將‘杏簾在望’一首定為前三首之冠,隨後讓探春將這些詩句謄錄下來,由太監傳到外廂。賈政看後,亦是稱讚不已。


    省親在賈妃看過戲曲之後也漸入尾聲,賈妃又對眾人獎賞了一番,眾人自是謝恩。值事太監啟道:“時已醜正三刻,請駕回鑾。”賈妃聽了,不由的滿眼又滾下熱淚來。卻又勉強推笑,拉住賈母,王夫人的手緊緊不忍釋放,再四叮嚀:“不需掛念!好生自養!如今天恩浩蕩,一月許進內省視一次。倘若明年天恩仍許歸省,萬不可如此奢華靡費了。”


    眾人不免又是哭的哽咽難言,賈妃回輿之時,還特意看了一眼賈寶玉和王攸,心中一歎。賈妃回宮之後,次日見到見駕謝恩,並回稟歸省之事。聖上龍顏甚悅,再度派人對賈家賞賜一番,自不必細說。


    一月之後,王夫人進宮省視賈元春,母女再見麵,自是欣喜異常。王夫人想起去年端午哥哥的那封信,便是問了出來:“去年端午你舅舅信中和你說了什麽?”


    “母親,舅舅他想讓我下諭讓攸弟進園。”賈元春平靜的說道。


    “進園?!這是什麽意思?”王夫人不解的問道。


    “母親,你出身王氏一門,你覺得王家現今如何?”元春反問,但也沒等待王夫人的回答,接著說道:“那日省親之時,我觀察過王攸,他和寶玉不同,雖然我不清楚宮外之事,但是也可以想見王家此時正處在危險之中,一步踏錯,滿盤皆輸。”


    “不可能吧,你舅舅如今可是九省檢點,深得聖上隆恩,王家怎麽會處在危險之中呢?再說攸哥兒還是兩榜進士,雖無官位,但已有官身,更是今科探花,這都是聖上賜予王家的。”王夫人不信的說道。


    “母親,你說的沒錯,這些都是聖上賜予的,但也是可以被剝奪的,您不懂,但舅舅明白,想來攸弟也清楚其中的道理,世人常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賈元春搖頭說道,母親的觀念太陳舊了,和絕大多數的賈家子弟一樣被眼前的繁花似錦給迷了眼睛。


    “可是這些和攸哥兒進園子有什麽關係?”王夫人再度問道。


    “唉,母親能否聽我一言,攸弟年齡和寶玉一樣大,若是可以的話,將探春妹妹嫁到王家。”賈元春斬釘截鐵的說道:“就算做不得正妻,是個姨娘也是可以的,隻有這般,我們賈家才能和王家牢牢的綁定在一起。至於王攸進園子之事,是我和舅舅之間的交易,母親要知道女兒在宮中步步驚心,家中也無朝臣時常可以麵見聖上,而舅舅畢竟是王家家主,他先考慮的也隻有王家的利益,而不是我賈家的利益。老太太又年事已高,府中子弟大都頑劣不堪,依舊沉淪在祖輩餘蔭之中,殊不知大禍將至而不自知,不收斂。這也是女兒唯一能為賈家所做的了,得到舅舅相助,女兒在宮中也會好過一些,至少聖上會時常記起自己。”


    賈元春所述之言太過聳人聽聞,一時間讓王夫人沒反應過來,心內更是五味雜陳。既有對女兒在宮中步步驚心的愧疚,又有對哥哥王子騰此舉的不解和埋怨,還有的是對元春想將探春嫁給王攸的震驚。


    心中苦澀的王夫人喝了一口早已涼透了的茶水才漸漸清明過來,又聽得賈元春說道:“寶玉心性跳脫,須得父親和母親好好教導才是。至於那園子,既然舅舅那邊讓攸弟進去,那麽也讓寶玉和姐妹們一道進去,這樣也不會致使佳人落魄,花柳無顏。”


    王夫人雖還未理解賈妃先前所說之深意,但此刻聽到元春已有意讓寶玉和其一眾姐妹以及王攸進園子居住,也隻好先應下來。


    “母親今日前來,可還有別的事情?”賈元春將那信中所述之事完結,隨後問道。


    “你剛才言語之中提到將你探春妹妹嫁給王攸,我想到了寶玉日後的婚事。”


    “母親畢竟還不是賈氏一門的當家主母,一切還是先聽老太太的吧。”賈元春有點不滿的說道,她自幼受到賈母教養,心中所想皆是賈氏一門的利益,而並非一人的利益。


    “老太太想將你林姑父家的林姑娘許給寶玉!”王夫人直說道,她一直以為女兒會和她站在同一戰線,沒想到倒是先幫了老太太。


    “什麽?”賈元春一聽,心中頗驚,隨後問道:“母親你的想法呢,可是那薛家的寶姑娘?”


    “嗯,u看書 .uukans.cm 雖說你林妹妹是出身書香世家,但她身子弱,從小就一直在吃藥,且有小性子,怕日後管不住寶玉;而寶釵體態豐腴,又知書明禮,我很中意,想來日後也能幫我一下。”王夫人評價道。


    “母親所言老太太未必不清楚,想來老太太有別的打算不成,此次那園子的花費從何而來?”


    “這個我也不清楚,一應事情皆有老爺他們處理,許是鳳丫頭了解一些,回頭我問一下。”王夫人悻悻的回道。


    “想來必定是林家數世的資產,母親也不用問了。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更何況......”賈妃想起那夜遊園之時,賈寶玉在前引路,薛寶釵,林黛玉和自己的探春妹妹的眼神都係於王攸一人之身,饒是如此,王攸依舊鎮定自若,恍若不知,當真是心性超然,此等人物來日必當為國之棟梁之才。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薛姨媽那邊母親可曾說過?”王夫人聽見賈元春如此一問,心中不免一喜,連忙回道:“此事我和你姨媽說起過,她雖還未答應,但有所意動。”


    賈妃揉了揉眉心,說道:“母親,先回府吧,您所說之事我會想想,至於老太太那邊想必也不會拂了我,不過今日我與母親所說之事,暫時也不要和他人說起,免得生出事端,至於父親那邊,我自有辯解。還有,王攸萬萬不可怠慢了。”


    王夫人應聲稱是,便是從宮中回了榮國府,賈妃不知道的是她的一舉一動早就被人監視著,就連今日所述之言都被人記錄下來,送到聖上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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