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怎麽會從馬上摔下來?你倒是說話呀,我一開始以為是攸哥兒自己胡鬧,沒想到老爺也這般糊塗,這下好了,攸哥兒從馬上摔下來,老爺可稱心如意了。”正房裏間裏,石氏哭著朝王子騰抱怨道。


    “......”王子騰不知如何作答,總不能說是這小子心甘情願,然後此次又是意外所致吧,當初石氏如何反對不必多說,否則自己也就懶得和她爭論,連著好幾天去那兩個侍妾那邊。


    “這次好在沒摔出個好歹來,若是真的有個好歹,王子騰,我恨你一輩子!”石氏恨恨的說道,連王子騰的名諱都是喊了出來,“我和你都過了大半輩子了,你這一脈就這一根獨苗,哪家不是好好照顧著,你看看你兩個妹妹家裏的蟠兒和寶玉,哪個不是捧在手心裏,含在嘴裏的,就你能耐,整天出些幺蛾子,我的兒,就算不夭折,也遲早被你捉弄死。若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麽活,老爺你又有何麵目麵對王家的列祖列宗?”


    “......”王子騰也頗為心虛,隻是悻悻的聽著,依舊一言不發,任憑石氏在一旁指責。


    “當年讓你帶出去磨煉也就算了,拆開我們母子,我也忍了,攸哥兒好在拜了他們榮國府的林老姑爺為師,考了舉人是當年解元,考了進士又是來年會元,就連聖上也親賜一個善字,封了探花,老爺,我自認沒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地方,那兩個侍妾我也眼不見心不煩,可是你現在這般又是為何,文狀元沒考上,你還要讓他成為一個武狀元不成,攸哥兒從小就身體不好,你身為武官,身為將軍不是不知道他並非那塊料子,我看你就是想純心逼死我們母倆,然後把那兩個妖豔貨扶正!還有鸞兒的事情也不上傷心,如今已經十六了,鳳姐兒當年十六的時候,早已經出嫁了,真不知道老爺是何居心?”石氏是被氣壞了,一股腦將多年所有的怨氣全部宣泄出來,自顧自的說了這麽一些話,說罷,又是哭的不停。


    “老爺,我求你了,放過我們吧。”石氏哭的有些累了,直接癱軟在地上,王子騰一把將她扶起,看這樣子,石氏也著實被氣壞了,他也隻好說道:“夫人何必如此呢,你的意思我明白,我這些年是對不住你,也對不住鸞兒和攸兒,但是你聽我一言,你就明白了,不過記住這話誰都不要說。”


    “......”王子騰輕聲的在石氏耳邊嘀咕了一番,石氏聽罷,心中大駭,但多年身為主母的心態很快便是轉變過來,狐疑的問道:“老爺說的是真的?”


    “我不得不為他們做好打算和準備,但這事寧可早做準備,就算將來沒有發生,我想攸兒也能繼續將我王氏一門帶到更高處。”王子騰希冀的說道。


    “可是他畢竟還小,真的落下病根可怎麽好?”石氏擔憂的說道。


    “我看看也差不多了,有些東西點到為止,我也不指望他戰場殺敵,不過這小子真是個麒麟之才,這近兩個月居然沒有叫一聲苦,就這麽硬生生的受過來了,聽魏畑那小子說他從馬上摔下來,隻是疼的掉眼淚,連叫都沒叫一聲,我有時候都懷疑他不是我兒子了。”


    “呸,瞎說什麽。”石氏啐了一口。


    “哈哈,魏武帝曹操曾說過生子當若孫仲謀,我看孫仲謀也是不如我家攸兒的。”王子騰笑著說道。


    “當心別被有心人聽了去,若是傳到聖上的耳朵裏,聖上若是不高興了,可就真的如你所說了。”石氏繼續回道。


    “這我知道,不過聖上知道我是個粗人,不會在意的。”


    “攸哥兒你看著辦吧,不過說好了,可別太逼著他,話又說回來,鸞兒的事你打算怎麽辦?”石氏又想起自己的女兒,問道。


    “這個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嗎?你現在也知道了,我們活了大半輩子了,可是他們卻是剛剛開始,再等等吧,起碼等攸哥兒孝期滿了再說。”王子騰鄭重的說道。


    “不是我說,就滿京城這世家貴族,我的攸兒也算是排的上前的,那些太太明著是想讓我嫁女兒,誰不知道她們是把眼光都放在了攸哥兒身上,每次和那些太太見麵,她們都是把家裏漂亮姑娘帶出來,現在想想倒是頗為好笑。”石氏不禁笑出了聲,隨後又想起了一件事,問道:“那林家的姑娘......”


    “夫人,早些安歇吧。那林家的姑娘也是件麻煩事,這可是林如海以死給我下的陽謀之計,再看看吧,也留著等攸哥兒孝期滿了再說。”


    “唉。”石氏想了想,自己的兒子著實現在上不上,下不下的,再聯想到剛剛王子騰對她說的那段話,雖然有極大的可能是杞人憂天,但是她也能細微的察覺到某些詭譎的地方,不過現在都未曾爆發出來,隱藏在水麵之下。


    ......


    又過去了一個月,進入五月,五月初三這日,薛家派了人過來,讓王攸過去一趟吃個飯,說是薛蟠過生日。


    王攸想了想,也就應了,想來薛姨媽那邊也不會大操大辦,畢竟明年的五月初三才是薛蟠弱冠之禮。王攸準備了件禮物,便是騎上馬過去了。


    自從上次從馬上摔下,王攸沒有心理陰影也是不可能的,不過經過一個月的調理和訓練,如今也算的上入了門。


    騎著馬來到榮國府儀門前,早有小廝接過王攸的馬,原本王攸是打算從榮國府後門進入,這樣也離梨香院近些,不過後來想想,還是得先去拜訪賈母,算算日子,像是有三個月沒有來這邊了,也不知道林妹妹過得如何。


    按照例行,王攸先去拜見了姑父賈政,見到王攸,賈政心中一喜,他本就喜歡讀書之人,又從賈璉處聽說一個月前王攸從馬上摔下的消息,不過他又想起這必然是妻兄王子騰的教導,也就不太在意了,同為人父,又在朝為官,雖文武有別,但關於教育兒子,大家都一個樣。賈政關心的說道:“攸哥兒是今科探花,身具才名,如何習得那弓馬之術,如今可大好了?”


    王攸當即恭敬的回道:“父親之命,攸兒自當遵從。多謝姑父關心,我已無礙。”


    賈政聽後,點了點頭,又問了一些學問之事,王攸對答如流,又是讓賈政開懷不已,隨後讓他去了後宅拜見賈母和王夫人。


    賈母處,賈母也問了問王攸墜馬之事,王攸感念,又將回答賈政之語再度說了出來,賈母笑著和他說:“你那大哥哥今日和蓉哥兒出去了,至於寶玉和你那些姐妹們也都去了你小姑母那,你先過去吧。”


    “是!”王攸恭敬的再次退出,這裏沒見到王夫人,想來王夫人也去了梨香院處。於是穿過遊廊巷口角門,來到梨香院。


    剛至園門前,王攸便是看見王夫人身邊的那名貼身丫鬟金釧兒正在和一個小丫頭在說笑玩耍,見到王攸到來,金釧兒正要進去匯報,王攸卻是搖了搖頭,讓她噤聲。


    王攸先是走向薛姨媽的房間,卻是隱約聽見王夫人似乎正在和薛姨媽商量著什麽事,其中多次出現薛寶釵的名字,王攸想了想,又退了出來,隨後走向另一邊的房中,此時的房間內歡聲笑語,熱鬧不少。還未至門口,就能聽見賈寶玉正在那高談闊論,講著什麽笑話。


    掀起簾子,王攸悄悄的走了進去,外間,鶯兒正在沏茶,正要通傳,看見王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連忙笑著住了嘴。


    透過竹簾的縫隙,王攸看見了坐在炕上的林黛玉正愣愣的出神,雖然嘴角上不時的掛著微笑,但也能看的出她有心事。


    王攸歎了口氣,他知道林黛玉的性格,喜散不喜聚,如今這般模樣,想來也有一定的程度是因為自己。他來到鶯兒身邊,取過茶盤中的一杯茶水,喝了進去,隨後便是將那笛子從袖袍之中取了出來,嗚嗚的吹奏起來。


    依舊是當初在林宅之內吹奏的那曲,曲聲抑揚頓挫,宛若高山流水,早已沒有了當初的彷徨和困惑,更多的是能讓人心安的鎮魂。


    突兀的曲音自外間傳入裏間,又從屋內傳入屋外,深深的震撼著在場的每一個人,金釧兒和小丫頭都好奇的跑了過來,隔壁屋中的王夫人和薛姨媽則是被嚇了一跳,也暫停下交談,連忙循聲走了過來,當然離得最近的,也是鶯兒,鶯兒靜靜的聽著,看著這眼前的如玉一般的少年,吹著這不知名的曲子,一時間竟是忘記收拾茶盤了。


    裏間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賈探春,賈迎春,賈惜春都從屋內出來,第一個出來的就是賈寶玉,其次是林黛玉。


    賈寶玉一看是王攸,但也沒有打斷王攸吹曲,閉上眼,手中敲著扇子不斷的品味。


    林黛玉聽見這一曲,便是想起了揚州,眼淚不自主的流了下來。因為眼前的這個身影足足有三個月未曾見到,在聽說其落馬摔傷之後,又是整整擔心了一個月,此刻見到,怎能不喜極而泣。


    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卻都是好奇的看著,賈探春更是好奇的說道:“真是沒想到攸哥哥居然會吹曲,還這般好聽。”


    薛寶釵也未接話,見到這三個月未見的身影,心中也是想說些什麽,但是也不忍打斷這令人安心的笛聲。


    一曲終了,賈寶玉急忙上前,笑著說道:“弟弟何曾學過吹笛,還這般好聽?”


    王攸笑著回答道:“當年前往揚州途中,路途遙遠,閑來無事,便是學了一番。”


    “好,好,好!”賈寶玉就愛好此道,也喜歡這類的人,這眼下多出一個性情之人,還是自己的表弟,如何不開心,又是若當年梨香院吃酒之時,連著說了三個好字,隨後牽起王攸的手,踏入裏間,讓他坐在了炕上,當即求道:“弟弟可還會別的,我還想聽。”


    此刻王夫人和薛姨媽走了進來,眾人連忙行禮,隻聽王夫人說道:“寶玉,不可胡鬧,你弟弟傷勢剛好,哪能受得了這般折騰,你要聽,改日去找薔兒去。”


    賈寶玉聽罷,便是急忙道歉的說道:“也對,瞧我這記性,一時間忘記了,對不住,自罰一杯。”


    王攸對於賈寶玉這般變化倒是吃驚了一下,看來有些事情正在因他慢慢改變。


    “弟弟身體可大好了?我當時學騎馬的時候也是怕摔,不過好在有那些人護著。”賈寶玉放下手中的杯子,笑著說道。


    “已經大好了,今日是大哥哥的生辰,不料大哥哥不在家出去了,我這倒是準備了禮物,回頭給大哥哥捎去。”王攸先是回答了寶玉的話,隨後從袖口之中取出禮盒,遞給了薛寶釵。


    王攸將杯中的酒倒在盆中,隨後又是換上一杯茶,和賈寶玉對飲了。


    “攸哥哥,你可是好久沒來了,若是春天來,我們還可以先去園子裏逛逛,不過這天氣越來越熱,倒是讓人愈發的不想動了。”賈探春在一旁微笑的說道,眼睛也時不時的打量著王攸。


    王攸今日一身細葛長衫,腰間也隻是係著普通的腰帶,腰帶之上隻係著那枚林如海給的印章,但全身的氣質依舊是吸引著眾人的注意,就連一向木訥的賈迎春都是嘖嘖稱歎。惜春本就話不多,但這幾年長開了,也不再是數年前那個害羞的小姑娘,向著身旁的林黛玉靠了靠。


    聽到賈探春的話,賈寶玉趕忙說道:“是啊,弟弟,你不知道那園子裏多好玩,要不馬上進園子隨處逛逛,也好放鬆一下心情。”


    王攸想了想,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薛寶釵隻是搖著手中的團扇,觀察著每一個人的神色,但更多的目光還是關注在王攸身上,王攸察覺到她的打量,便是回看過去,四目相對之下,王攸好奇的問道:“怎麽了,寶姐姐,莫非我臉上也沾了東西不成?”


    說罷,三春姐妹便是笑出聲來,原來賈寶玉的臉上不知何時沾了一個米粒,著實搞笑極了。


    薛寶釵神色鎮定,回道:“攸兄弟今日一曲著實讓我意外,想不到也是個精通音律之人。”隨後便是看向林黛玉,林黛玉麵色微赧,辯解道:“姐姐說他,怎麽反倒看起我來,莫非我臉上也有東西不成?”


    賈寶玉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臉上有東西,但見到自己能夠博得諸位姐妹一笑,心中覺得快意無比。


    王夫人和薛姨媽見到這些孩子有說有笑,也就退了出去,繼續著剛才未了的話題,言語之間薛姨媽又提起王攸,不過王夫人隻是略微停頓了一下,隨後隻是不住的搖頭,至於個中說了什麽,暫且打住。


    用過酒席,王攸便是起身準備離開,他看了一眼林黛玉,眼神堅定又充滿柔和,說道:“外麵天熱,諸位還是打住去園子的心吧,林妹妹身體不適,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


    賈寶玉醉醺醺的隻是點點頭,至於三春姐妹也有些醉意和困意,場中唯一清醒的就是薛寶釵和王攸了。


    王攸走出門外,可巧每個姑娘的丫鬟都在,想來也是掐準時間過來接的,他看到了紫鵑和潤竹,後者見到王攸之時,眼中的欣喜也是瞞不住的。


    “將你們姑娘帶回去,好生服侍著,讓她好好吃藥,別想其他。”王攸隻是小聲的交代了紫鵑他們一句,隨後走到薛姨媽的門前,讓門口的金釧進去說一聲他先走了,就不麵辭了。


    自從榮國府建了省親別墅之後,梨香院離賈母的正房處變得有些繞遠,高高的圍牆將園子圍起來,uu看書 ww.uukanshu 王攸不打算原路返回,本是從榮國府後門離開的,路上碰見周瑞家的從園子中走出來,周瑞家的一見到對麵走來的是王攸,趕忙和身後的一眾丫鬟和婆子退在一旁請安。


    “周姐姐,那園子可許進去?”王攸詢問道。


    “奴才那擔得起大爺您一聲姐姐,大爺盡管放心進去瞧瞧,就算老爺太太那邊知道了,想來也不會說什麽的。”周瑞家的笑著回答道。


    “我怕進去迷了路,一時間出不來,可好派個人跟著我?”王攸笑著說道。


    “大爺,這是說的哪裏話,就算您不說,我也得派個人跟著您不是?小紅,玉釧兒,你們兩跟著大爺過去,下午的活不用做了,我回太太那邊去。”周瑞家的對身後的兩個丫鬟吩咐道。


    玉釧兒倒是見過王攸幾麵,畢竟是王夫人房中的丫鬟,所以知道眼前這位爺的脾性,不似府中寶二爺,但也是個體貼下人的主,當初玉釧兒沒和瓊玉在一起玩耍,雖說已經過去了好多年,但至少還認得王攸,而小紅,原名林紅玉,是榮國府管家之一林之孝的女兒,林之孝也是當初建造園子的監工之一,所以才安排了女兒進了榮國府,此刻碰上這等好事,哪有不上趕著的道理。


    對於小紅,王攸讀過原著,也知道她有著上進之心,否則也入不了王熙鳳的眼裏,後來跟著鳳姐姐辦事。


    這不,三人便是從梨香院不遠處的後門進了園子,經過一山間小路,麵前竟是出現一片綠油油的荷葉,鋪滿了整個水麵,一直延伸出去數裏,王攸抬頭一看。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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