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鍾後,車子開進駱氏莊園。


    施允南觀賞著兩側的草坪綠植和浮雕噴泉,嘴角一挑,“還真是有錢人的派頭,駱先生。”


    “家裏幾輩人留下來的地皮,反複開拓修建後就成了這樣。地方是有些大,到時候讓管家帶你轉轉。”


    駱令聲的回答一如既往的低沉悅耳。


    “駱先生就不好奇我這麽快同意和你‘假結婚’的原因?”


    施允南回過頭去看他,明晃晃地試探,“萬一我是看上了駱氏這滔天的家產,企圖假戲真做從中分一杯羹呢?”


    車窗外的風卷起了他一縷發絲,揚啊揚的,輕易晃得人心醉。


    駱令聲別開視線,聲線莫名低了些,“不好奇,這個提議是我開的頭,你選擇接受就夠了。至於想要從我眼皮子底下分走駱氏家產,那施二少爺得有天大的本事才行。”


    話落,車子在主宅前停了下來。


    同車的助理和保鏢快速下車,一人打開後排車門,一人放置輪椅。


    “家主,到了。”


    “嗯。”駱令聲明顯習慣了他們的行為,借力從車位挪到了輪椅上。


    施允南垂眸注視著這個動作,饒有興味地挑了一下眉梢。


    很快地,一個上了年紀的管家帶人迎了出來,“家主,您回來了,一切還順利嗎?”


    駱令聲低應了一聲,目光投進車內,“下來吧。”


    管家順著他的視線探去,才發現了靜坐在車裏的施允南。


    他的眼底湧現一抹波動,語調似乎跟著起伏,“家主,這……是施二少爺?”


    施允南下了車,隨手將被風吹亂的頭發紮了個小揪揪,這才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施允南。”


    “之所以出現在這兒,是因為我和你們家主‘一見鍾情’,又‘一拍即合’打算結個婚。”


    話裏的打趣尤為明顯。


    管家一怔,“這……”


    “嗯,從今天起,他就是這個家裏的主人之一。”駱令聲平靜宣布出一件大事。


    “秦伯,你吩咐下去,讓家裏的傭人們都注意著點。”


    秦伯算是見過世麵的,很快就穩住情緒,“是,家主。”


    “秦簡,你和袁猛再去一趟施家。”駱令聲吩咐下屬,又將詢問轉向施允南,“你落了多少東西?”


    施允南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就一個已經收拾好了的行李箱。”


    秦簡點點頭,剛準備轉身上車就聽見施允南補了一句,“等等,左側床頭櫃第二格應該還有一張合照,麻煩也幫我取一下。”


    聲線裏少了份玩味,多了份重視。


    秦簡瞥了駱令聲一眼,迅速應話,“好的,施二少爺。”


    眼見著助理上了車,駱令聲才操控著電動輪椅,“進屋吧。”


    “是,家主。”


    為了配合靠輪椅出行的駱令聲,進門的階梯邊上刻意修了緩坡。


    管家帶著一行人跟在駱令聲的後頭,沒有半分逾越。


    施允南站在原地,莫名多了種‘進豪門’的實感。


    他之所以會答應和駱令聲的‘假結婚’合作,完全是出乎對原書夢境的考量,判定一件事物真假都需要時間,他需要一個合適的身份讓他留在國內靜觀其變。


    駱令聲主動給他送上了一個頂尖好身份,他何必拘著不答應?


    換句話說,如果他夢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麽在某種程度上駱令聲和他稱得上一句‘受害者聯盟’,未來真遇到了事,說不定兩人還能互幫互助。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駱令聲長得多帶勁啊,和這種天菜級別的帥哥住在一個屋簷下?還能借著‘假結婚’的名義吃穿不愁?


    全天底下上哪裏找這麽好的工作?


    上崗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他施允南千百個樂意!


    ……


    午後。


    秦簡走近訓練室的時候,駱令聲正架著複健裝置輔助訓練,除此之外,腿上和身上還貼著好幾條監測數值的儀器。


    陪同的私人醫護人員進行著專業記錄,秦伯戰戰兢兢地站在邊上,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跌在地上。


    駱令聲的額頭上青筋暴起,劇烈的痛苦被他強行壓在眸底,隻有偶爾溢出的悶吼聲,壓抑的就像是被困在方寸之地的野獸。


    大量的汗液浸濕了他身上的運動背心,勾勒出了保持良好的身材,單看手部流暢的肌肉線條,很難想象他身體的真實情況。


    這是駱令聲每周都要進行的複健,每回的痛苦程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的。


    主治醫生示意護士推上輪椅,“家主,到距離了休息吧,要給你腿部進行放鬆。”


    駱令聲一言不發地坐下,任由熱汗在他的臉上肆虐。


    簡單五米路花了大半天的功夫,也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數值怎麽樣?”秦伯遞上毛巾,關切。


    “和上次比起來,沒、沒多少變化。”主治醫生回答。


    他望著駱令聲的臉色,又加緊補充上兩句,“不過也不是沒希望,複健本來就是持久戰役,沒有退步就是最大的進步,家主你……”


    “夠了,我知道。”駱令聲沉聲喝止,他凝視著自己的雙腿,整個人籠罩在一片陰鷙裏。


    訓練室裏迅速凍在一片低氣壓裏,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說話觸了逆鱗。


    也不知過了多久,駱令聲才沙啞開了口,“今天就這樣吧,你們醫護都先回去。”


    醫護人員如釋重負,立刻收拾好離開。


    駱令聲察覺了一旁的秦簡,“從施家回來了?”


    “嗯,我身邊跟著個能打的袁猛,施老爺子他們不敢攔,很輕易就將東西取了過來,剛剛已經給施二少爺送過去了。”


    駱令聲想起一事,“他讓你取的合照呢?”


    “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孩和一個女人,我怕涉及到施二少爺的隱私,沒有拍照留證。”


    “應該是溫閔夫人生前和他們兩兄弟的照片。”秦伯說。


    駱令聲沉默了幾秒,“秦簡,你把所有需要我親自審批的集團文件整理出來,我晚上處理。”


    “好的,我現在就去準備。”


    訓練室的門被重新關上。


    秦伯陪著站了一會兒,才語重心長地說道,“家主,你真的考慮好和施二少爺結婚了?他怎麽會同意的這麽爽快?”


    “假的,協議而已。”


    秦伯神色複雜了一瞬,“家主,你這又是何苦呢?他知道你……”


    駱令聲攔住管家未盡的話,“他不知道,也不用知道。”


    “……”


    氣氛凝結了一瞬。


    駱令聲拿毛巾擦了擦汗,遮住雙眸裏溢出的戾氣,“秦伯,你不用拿我當什麽好人。”


    “我得不到的,也看不慣別人得到。我想要的,想方設法也得綁在自己身邊。”


    哪怕隻是協議,也好過從頭到尾一場空。


    “他人呢?”


    “午飯後就一直在客臥休息,沒出來過,施二少爺的適應能力倒是很強。”


    “從小被施家當垃圾一樣丟在國外……”駱令聲低聲凝住話,不悅地將手中毛巾丟入筐內。


    “我洗個澡,你去喊他吧。要是休息夠了,下午四點跟我們出門一趟。”


    “明白。”


    ……


    房門敲響時,施允南剛剛睡醒。


    昨晚夢境後的疲憊和顛倒的時差,在這一刻全部撥回正軌,他欣然接受了管家的出門邀請,簡單洗漱後換了一套衣服出門。


    還是早上那輛車子,駱令聲已經坐在車位上了。


    男人換了一身衣服,深藍色的薄襯衫顯得禁欲十足。


    施允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是深藍色打底的潑墨印花,當即樂了,“駱先生,沒想到我們這就穿上同色情侶裝了?夠默契的。”


    施允南又點了點自己的耳垂,“對了,還有這兒……”


    駱令聲順著他的指尖看去,是一枚墨藍色的耳釘。


    對方似乎很喜歡花襯,領口大大咧咧地鬆開,偶爾隨著動作露出藏在衣料之下的細膩皮膚和精致鎖骨,過長的發絲微卷著垂落,再戴著尋常男性少有佩戴的耳釘。


    衣著打扮和日常言行格外一致,野得招人注意。


    駱令聲麵不改色地推了推鏡框,轉而吩咐,“袁猛,開車。”


    “是,家主。”


    施允南往前排看去——助理秦簡不在,原本坐副駕的保鏢這會兒開車,輪到管家坐在一旁。


    “我們去哪兒?”施允南半點不緊張,“駱先生不會真準備了訂婚晚宴吧?那我這一身穿著可太隨便了。”


    “不是。”駱令聲的回答透不出一絲水,“到了就知道。”


    “行吧,作為一個合格的‘結婚對象’,我現在就是駱先生的人,肯定得乖乖聽你的。”


    上崗入戲很專業,假意調情的話張口就來。


    駱令聲短暫瞥了他一眼,眸底掠過一抹微妙笑意。


    嗯。


    是挺會裝乖的。


    半小時後,車子停在了一家國際化的精英幼兒園。


    一排望去,豪車遍地。


    駱令聲坐在車裏沒動,隻是讓管家秦伯帶著施允南下了車,入園檢查很嚴格,兩人做了一係列的登記才被放了進去。


    施允南跟著管家身後,由著他輕車熟路地帶到目的地。


    “施二少爺,到了,還沒到夏令營的放學點,我們再等等。”


    兩人隔著一扇落地玻璃窗,內部的操場遊戲區裏,一堆五六歲的小孩正玩在一塊。


    “我們接誰?”施允南擰了擰眉,“……駱先生有孩子了?”


    “是他的小外甥。”秦伯看出施允南誤會了,指出解釋, “你看,在那兒捧著書。”


    施允南眉頭一瞬舒緩,順著秦伯的視線探去。


    遊戲區的最外圍,一位穿著製服的小男兒就坐在小木椅上,頭發卷卷的。他捧著一本比臉還大的英語故事書,看得格外認真。


    這少年老成的模樣,和周圍嬉戲玩鬧的同齡人顯得格格不入。


    施允南無意識地低笑了一聲,改口問,“他爸媽呢?怎麽不來接?”


    秦伯沉了一口氣,“……死了。”


    施允南驚訝蹙眉。


    秦伯從玻璃窗的模糊映照裏觀察著他的神色,低聲吐露往事。


    “四年前,一場車禍,四死一傷。老爺夫人當場就沒了,大小姐和姑爺也沒能搶救回來。”


    施允南聯想到什麽,“那‘一傷’是駱先生,那他的雙腿……”


    “是,撿回了一條命,但腿傷太嚴重了。”秦伯苦澀搖了搖頭。


    施允南問,“意外事故?還是人為?”


    “人為。”秦伯沒有瞞他,趁著等待的片刻低聲講述,“駱老爺子突發心梗去世,他膝下的子孫免不了爭家產的心思。”


    駱老爺子是駱家前任家主,也是駱令聲的爺爺。


    一世活到九十七歲高齡,到死都不願意將手中的權勢往外挪。


    施允南不讚同地哼了一聲,“爭到你死我活的份上?這駱家家主的位置,和那古代皇位有得一拚。”


    “不,老爺和夫人生前不是愛爭權奪勢的人,他們知道駱老爺子死後少不了明爭暗鬥,才想著出國旅遊避避風頭,結果被大房算計在去機場的路上……”


    駱老爺子威風了一輩子,前後娶了兩任妻子,膝下孩子三男一女。


    駱令聲的父親是續弦所生的老來子,所以格外受到駱老爺子的寵愛,但他和其他三房兄姐隔著歲數差,實際上也沒有多親近的血緣關係。


    原以為主動退出爭權就可以相安無事,到頭來還是抵不過人心算計。


    好人沒好報,是真的。


    權勢會蒙蔽一切良心和親情,也是真的。


    “少爺僥幸在車禍中撿回一條命,但誰又能無視家人被算計死去的仇恨?我看著他一步步越陷越深、行事作風變得越來越狠。”


    秦管家今年已經五十來歲了,年輕時跟著駱令聲的父親,可以說是看著駱令聲從出生到長大的。


    他心疼駱令聲在爭權的旋渦裏越陷越深,但也明白事情無法回頭。


    在這樣的頂尖豪門裏,不爭,隻會被算計得更慘。


    終於,駱令聲成為駱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家主,而他的旁支親戚各得各得下場——


    一房全家入了獄,三房被設計到破產,隻有幫襯過老爺夫人喪事、凡事又甘做縮頭烏龜的二房在集團中撿了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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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允南大致了解完前因後果,目露讚賞,“挺好的。”


    “什麽?”


    “我說,駱令聲挺好的。”


    旁人不招惹他時,放得下權勢名利,透明的隱而不發。


    旁人傷他害他時,又能將自己化為□□利劍,在吃人的權勢場裏殺了個對方片甲不留,一朝占領製高點。


    狠嗎?


    施允南並不覺得,笑笑。


    他怎麽還覺得這樣的人生挺痛快。


    秦伯暗中觀察者他的表情,替自家家主詢問,“您覺得家主的做法合適嗎?”


    “合適,他又沒做錯。”施允南的彩虹屁說來就來,“能在逆境中翻身,說明駱先生掌控局勢的能力遠超於眾人之上。”


    他停頓回想起駱令聲的模樣,笑容更盛。


    “更何況,他還長得格外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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