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高升,不知不覺中帶上了絲絲炎氣。


    可在水道蔓延的杭城,季節變化總會來的更慢些。


    雷峰塔立在西湖遠處的山間,曾經的妖魔早已成了茶餘飯後的消遣,隻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當時的凶險。


    這段日子城中過得還算平靜,隻是最近街道上魚龍混雜,多了不少各路來的練家子。


    絡腮胡的邋遢道人掏出皺巴巴的度牒,他接受了官兵幾次盤問才得以進城。


    道人衣著看似樸素,但從腰間別著的長劍以及背後的木匣就能看出不同尋常。


    路人紛紛躲避道人,搞得後者臉上生出了些不自然,然後想都沒想進了家茶館。


    店小二連忙迎了上來,他用布拍去道人身上的灰塵,然後高聲喊道。


    “客官裏麵請,打尖還是住店?”


    “打尖吧,多準備些吃食。”


    道人摸了摸懷中的錢袋,頓時消了住宿的打算。


    “好嘞……”


    店小二退下,道人剛準備落座,結果發現這間茶館看似普通,實則集中了不少江湖人士。


    年歲五十左右的瞎眼老者坐在大堂最中央。


    他身上隱約能感覺到勁氣散發,並且袖口有條劇毒的花蛇時不時探出頭來。


    還有個外表和善的中年男子,其眼睛不斷打量著旁人,看向道人時不由得多停留了幾息。


    剩下的人多多少少有習武的痕跡,甚至能感受到綠林的匪氣。


    說書人在台上孜孜不倦的講著故事,大多是些真假難辨的流言,但足夠吸引人眼球了。


    道人不動聲色的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旁邊那桌是對青年男女,看上去最為正常。


    他剛喝了口茶水,男子便麵帶驚喜的湊了過來:“在下陳瑱,可是燕前輩?”


    燕赤霞略微思索了下才回想起來,這陳瑱應該是從軍時部下的子嗣。


    他也抱拳回道:“敢問家父身體如何?”


    “就有些當年落下的病根,多謝燕前輩關心了。”


    陳瑱知道燕赤霞不喜與人交流,所以淺談即止,不過目光時不時就偷瞄對方一眼。


    據說眼前這位可是陸地神仙般的人物,可謂是雲遊四方除魔天地。


    一旁的女子注意力關注的更多是茶樓裏的江湖人士。


    而燕赤霞在經曆生死後,不久前找到機緣結成金丹,閉關結束便心血來潮回到此處。


    他正考慮著要不要詢問杭城的情況,突然聽到說書先生用驚堂木一拍桌子。


    老頭兒捋了捋下巴上的白須握住折扇,待眾多食客的目光皆投過來時,才吐口氣悠悠然開講。


    “話說,三月前不知為何,神功秘籍散落江湖,引得眾好手爭奪。”


    “此冊秘籍乃是劍仙葉孤城留下的,傳聞中共有上中下三冊,而如今上冊遍布江湖,剩下兩冊卻隻有片麵的線索指向杭城……”


    聽到這裏,燕赤霞眼睛不由得眯了起來,心中考慮著是否要攤這趟渾水。


    就怕剩下兩冊秘籍出世,江湖爭鬥下不知會死多少人。


    陳瑱見燕赤霞生出了興趣,他左顧右盼的從懷中取出本巴掌大小的書籍。


    瞎眼老人右眼眯開縫隙,他假意喝酒,其實注意力全在陳瑱身上。


    可等書籍顯露出來,他頓時變得非常失望。


    一看便知是天外飛劍的改版再改版,就連封麵上那個持劍的俠客都有些Q版的味道了,可見製作的敷衍程度。


    周圍的食客眼神撇過後也不再關注了。


    現在天外飛劍的上冊幾乎人手一本,甚至連三歲幼童都有練習,確實已經爛大街。


    陳瑱還如此神神秘秘,恐怕是被當做冤大頭虧了不少錢。


    燕赤霞接過天外飛仙查看起來,翻了幾頁後隻感覺雲裏霧裏。


    並非秘籍太過於深奧,主要是內容似是而非,其中有著大段的多餘文字。


    不過等到他從頭到尾看了遍,表情就變得嚴肅了起來。


    燕赤霞發現天外飛仙裏確實記載著葉孤城的絕技,畢竟他親眼見過對方施展。


    隻不過被人強行添油加醋拆成三份,所有才顯得不倫不類。


    能辦到的人恐怕修為不比自己低,閱曆遠超尋常。


    想想也是,全靠本假秘籍肯定糊弄不了他人,半真半假才是騙術的最高境界。


    陳瑱看了眼邊上的女子小聲說道:“燕前輩,現在江湖因為這本秘籍沸沸揚揚,但你可知道剩下兩冊在何處?”


    此話一出,茶樓裏數道目光看向了他,而陳瑱本人卻沒有意識到。


    店小二額頭的冷汗直冒,這情況怕是要大打出手的節奏。


    他忍不住向樓道口退去,當然還是自保最重要了,免得殃及池魚。


    這時店小二感覺好似撞到了什麽。


    他下意識的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身形極其魁梧的男子站在身後,雙目中隱約散發著凶悍的氣勢。


    店小二頓時雙腿發軟倒在地上。


    他心中更加堅定了與掌櫃請辭的想法,如今一天到晚擔驚受怕,這誰受得了。


    男子正是趕來杭城的秦白,他從小武口中得知大概後連夜馬不停蹄的禦劍,所以隻花了半日時間。


    不過他沒有第一時間返回德雲社,因為通過神念感知到有股極強的氣息就在附近。


    氣息中暗藏著劍意,除了燕赤霞以外,秦白不相信大宋還有第二個修為高深的道門劍修了。


    茶樓裏的其餘人對於秦白的到來都顯得如臨大敵。


    他們本能的感覺此人不簡單,渾身散發的勁氣蓄勢待發。


    瞎眼老人卻不由得一驚,他袖子裏的花蛇變得極為僵硬,將裝死發揮的淋漓盡致。


    當秦白越過店小二便發現了燕赤霞。


    他剛想上前打個招呼,卻聽到陳瑱興奮的說道:“這次事情連三法司衙門都驚動了。”


    “據說天外飛仙是個武學達到化勁的男子所傳,其身高九尺六寸,並且還有功名在身……”


    燕赤霞抬頭看了眼秦白,苦笑著說道:“是不是姓秦?”


    眾人豎起了耳朵聽著,生怕錯過什麽線索。


    陳瑱驚訝的說道:“你怎麽知道的?”


    秦白伸手將陳瑱像隻小雞般提了起來,麵目猙獰的說道:“你幹脆報我身份證號碼得了。”


    陳瑱猝不及防被嚇得半死,他翻了個白眼就暈了過去,秦白順手扔到了位置上。


    同桌的女子搖了搖頭雙手環胸,也不去理會陳瑱。


    燕赤霞無奈的說道:“你手下留情吧,他是我故人之後。”


    “放心,這事怪不得他,我心裏有數。”


    秦白隨手取了把木椅坐在燕赤霞身旁,然後毫不客氣的倒些茶水喝了起來。


    他知道現在杭城的事端八成與降龍羅漢濟顛脫不了幹係。


    天外飛仙的秘籍應該也是對方從葉孤城手上取得,與大內密探零零發的劇情相似。


    女子打量著秦白問道:“原來是秦貢士。”


    “你是六扇門的?”


    秦白都不需要神念掃過,隻是幾眼就看穿了女子的底細,如此浩然平穩的勁氣,恐怕隻有地位不低的衙門才有。


    古代衙門為顯示威嚴,一般都開六扇門,後來江湖上便以六扇門代指,三法司衙門則是其中精銳。


    “邵靖。”


    邵靖也不否認,她幹脆點頭應了下來,周圍的食客表情都有了些微微變化。


    “小小年紀了不得。”


    燕赤霞點頭稱讚,女子能入衙門確實不易,這需要遠超尋常的武道天賦。


    秦白也不想說太多,畢竟還得先去找濟顛問清楚,不過他感覺其中沒有太多的惡意。


    天外飛仙這冊秘籍他也看過,修改後的內容化勁武者根本就瞧不上眼,引來的都是些小貓小蝦。


    兩人坐在位置上喝著茶水,沒過多久掌櫃親自將飯菜送了上來。


    他們是沒打算深究,但不代表其餘人準備相安無事,都是刀口舔血過來的,怎麽會膽小。


    臉上帶著刀疤的壯漢將碗裏的酒水喝盡,然後快步來到邵靖麵前。


    前幾年他與結拜的十幾個弟兄找了處官道肆意劫殺,那叫一個痛快。


    後來卻被六扇門派人清繳了,隻剩下壯漢一人逃脫。


    壯漢用手指著對方,聲音夾雜著醉意說道:“你這小娘皮可知六扇門裏有個叫李佩的風頭?”


    風頭是江湖上捕快的黑話,風緊扯呼也是這麽衍生而來的。


    “知道又如何?”


    邵靖伸手一把抓住壯漢的手指,然後逐漸發力。


    後者受到疼痛頓時跪倒在地上哀嚎,酒意當場醒了大半,忍不住暗自後悔。


    “官爺,我與你說笑呢,大人不記……”


    壯漢話還未說完,身上便響起了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他立刻慘叫起來。


    邵靖疑惑的看向壯漢的手指,好歹也是個明勁吧,怎麽會如此脆弱。


    隨即她的目光落在對方折成九十度角的右腿,而秦白剛好把腳收了回來。


    秦白向著邵靖點了點頭,一副不用謝的模樣。


    跟你有啥關係,這人腦子有病吧?!!


    燕赤霞連忙和稀泥說道:“秦白,我們既然在城中,這人還是交給邵小姐處置吧。”


    說完後他便從懷裏拿了瓶丹藥出來,想想有些心疼,又將丹藥放了回去。


    秦白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很熱心的湊了上去。


    壯漢趴著想要遠離,他直接用茶水煉製了碗蘆薈汁灌入此人口中,任憑再怎麽掙紮都無用。


    當然這碗符水中蘊含的真氣極少,並不會達到助人提升修為的程度。


    壯漢表情生無可戀,不過他隨即發現右腿微微發癢,應該是骨骼愈合的跡象。


    他剛想忍痛找機會逃跑,結果自己的傷腿竟然呈現L的形狀,顯然骨骼已經固化。


    “啊啊啊啊啊……”


    秦白略顯失望,他並未聽到係統的提示聲,難不成因為骨骼角度不對的關係?


    然後他順手又把骨頭折斷了,趁著藥力還夠強行掰得筆直。


    壯漢經過這幾次折騰渾身都被汗水浸濕,連叫喊的力氣都沒了。


    右腿斷了又折,哪怕能夠愈合,無形中也傷及了經脈,外功怕是廢掉大半,隻能老老實實做個普通人。


    秦白依舊沒有聽到係統的提示聲,他心中思索起來。


    如果傷者並不知道是他出的手,然後被自己所醫治,會不會觸發係統的提示。


    唉,其中門道太多,判定還需要多多摸索。


    “秦白,這裏人多眼雜,我們到別處小聚吧。”


    燕赤霞對秦白的性格早已習慣,他深知對方喜怒無常,經常會做出些常人難以理解的行為。


    “也行,走吧。”


    秦白點頭答應了下來,他們起身朝茶樓外走去。


    其餘人假意吃著酒菜,連腦袋都不敢抬起,生怕惹惱了秦白,落得地上這人的下場。


    邵靖見此剛想跟去,卻被掌櫃訕笑著攔了下來:“官爺,這些飯菜的銀錢還未結清呢。”


    要是換作他人,掌櫃也不敢如此大膽。


    但邵靖出生衙門,又是個生臉,所以他的底氣便足了起來。


    邵靖無奈的取出銀錢遞給掌櫃,然後拎著陳瑱轉身離開,直接無視了那些江湖人士。


    秦白兩人來到街道上後,明顯能感覺到暗中有人尾隨。


    他們倒沒有遮掩的意思,直接來到了德雲社的門前。


    牛福運半日前得到了秦白的符咒通知,他早早就來到門前候著,引得路人好奇的目光。


    許久未見,他的體型已經有了幾分圓潤,哪怕寬鬆的衣服也擋不住肥肉堆積的肚子。


    他見到秦白後連忙問道:“秦掌櫃我查過了,外頭確實有些關於你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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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事,可有空房?”


    “當然,您的屋子一直空著,而且平日裏也會派人清掃。”


    秦白滿意的點了點頭,跟著牛福運走了進去。


    路上遇到的角兒他都不相識,但牛福運顯然提前說過,倒沒有出現不知德雲社大掌櫃的事情。


    秦白哪怕回到杭城也不打算插手德雲社的運營,而是專心醫者的簽到任務。


    為了測試成就係統的判定,他已經做好了開設醫館的準備,正好讓牛福運前去選址。


    秦白與燕赤霞就這段時間的遭遇閑聊了片刻。


    天色已晚,他們找了個偏僻的側門溜出德雲社。


    金山寺已經被白蛇夷為平地,現在原本的位置修建了一座新的寺廟,以靈隱為名。


    濟顛必定藏在其中,兩人倒要看看這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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