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汜雖是武將出身,然而現在自矜尊貴,卻是不肯乘馬,通常出門都是乘車,今日去李傕家亦不例外。乘坐著皂蓋安車,前有三吏員佩劍引導,後有兩吏乘車跟從,並有一幹軍吏、兵士披甲持械,前呼後擁,卻是出的裏後,行於北闕甲第區的大道上,這郭汜著實威儀懾人。


    一路上,雨水不住,車、馬與兵士徐行,濺起水花、泥點。


    而下的長安城中乞丐很多,北闕甲第區雖是貴族聚居之地,——或者說,正因是貴族聚居之地,在這裏住的都是有錢人家,所以也不例外,或言之,更不例外,有不少乞丐從外頭跑進來乞食;早先時候,李傕、郭汜還管一管,派兵驅逐,但逐不勝逐,於今索性也就隨他們了。道路兩邊,因是時可見三三兩兩的丐兒瘦骨嶙峋,畏畏縮縮地躲在牆角下邊,一邊權且算是避雨,一邊茫然無神的望著天空或者朝向路上,見有人經過,便伸出手來,望能討得口吃食。


    隻不過,他們顯然是沒有機會向郭汜乞討的。


    前邊引導的吏員,瞧見這些乞丐,即吩咐兵士過去,將之打跑,以免饒了郭汜的車駕。


    有跑得慢,抑或因地滑摔倒的,不免被那些兵士們打得更狠,臉上、身上血跡斑斑,血流下來,很快被雨水衝走。


    又有吃不住痛,忍不住喊叫出聲的,兵士們生恐郭汜發怒,就趕緊抽出刀來,索性殺了。


    車中郭汜對此如同未聞。


    行過幾個路口,至一“裏”外,李傕便住在此裏。


    郭汜也不下車,守裏門的吏員自也不會攔他,其遂長驅直入,徑直到了李傕家外。


    見是郭汜來至,李傕家奴仆不敢怠慢,一邊急忙去稟報李傕,一邊把門打開,請郭汜入院。


    李傕聞訊,不多時,出來相迎。郭汜已下車,於小堂中等他。李傕一把挽住他的胳臂,笑道:“我就知你不會等到晚上再來!走,酒宴我都已經備下,隻等你來,咱們就開喝。”


    郭汜眉開眼笑,問李傕,說道:“珠珠和翠翠在不在?”


    李傕笑道:“此兩婢是你的心頭所好,我豈能不給你備好!”


    郭汜大喜,從席上站起,邁開大步,便跟著李傕出了小堂,直奔飲宴的大堂。


    李傕家的宅院和郭汜家不相上下,也非常的大,沿著遊廊往裏行,所見院中盡是奇花異草,雜著落雨的水氣,馥鬱的芳香撲鼻,及有怪石異趣,池塘粼粼,亭台樓宇幾乎連綿不絕。侍立各處的婢女、奴仆看到李傕、郭汜經過,不管是在廊上,還是淋雨在院中的,都慌忙拜倒。李傕、郭汜對他們不管不顧,兩人隻管一邊笑談,一邊前行。


    到至飲宴堂上,金碧輝煌,雕梁畫棟,自不必說,隻那地上鋪的羊毛厚毯,怕就價值千金。


    果如李傕所言,案幾、坐具均已備好,每個坐案旁都有兩個婢女跪在那裏等待。


    郭汜往婢女臉上亂看一通,於左首上位,瞧見了他念念不忘的珠珠和翠翠,乃掙開李傕的胳臂,攤開手來,笑吟吟說道:“珠珠、翠翠,你倆看,誰來了?”


    珠珠、翠翠滿臉嬌羞,斂袖膝行,迎接郭汜。


    李傕每次請郭汜皆


    算是家宴,沒有太多的人作陪,通常都是李傕的子侄、親信數人,再加上郭汜的幾個從者,如此而已。諸人分賓主落座。在珠珠、翠翠的攙扶下,郭汜也坐入席中,左攬右抱,將她兩人都放到腿上。郭汜雄魁,而此兩女皆瘦,正好能夠被他都擁入懷中。


    李傕坐上主位,一聲令下,歌舞女伎魚貫到來,樂聲響起,舞蹈翩翩,美婢們將酒菜流水一般的呈送上來。卻陪酒的婢女也罷,女伎也罷,均是披金帶翠,裙飾華麗,香氣陣陣。


    酒是美酒,李傕殷勤,又懷中溫香,美女在抱,郭汜心情暢快。


    一番酒從下午吃到夜半三更才歇。


    郭汜當然是照例沒有回家,便在李傕後宅住下。


    珠珠和翠翠亦如往常一樣,兩人嬌滴滴陪寢。天快亮時,珠珠夾著腿,從屋裏出去,沒過太久,領了兩個胡女回來。稍頃,動靜複起。其間種種,卻也不知郭汜是如何威風。


    次日下午,郭汜終於回到家中,其妻迎之。


    昨天飲酒甚多,又折騰到天亮,郭汜根本沒睡好,精神萎靡,沒勁頭與其妻多說話,隻往後指了指,說道:“車騎新得了個膳夫,做的一手好醬,昨天吃酒時我嚐過了,確實好吃,車騎見我喜歡,今我回來時,他就專門叫那膳夫做了幾盒,送給我拿回來吃,……你且嚐一嚐。”


    郭汜身上酒味未消,也就罷了,卻還有濃濃的脂粉香味,郭汜妻心中嫉妒,如烈火燃燒,強製忍住,沒露上臉,應了聲是,先把郭汜送到臥室,伺候他睡下,郭汜妻回到自己屋裏。


    她的那兩個寵婢捧著三四個金盒進來,就往案上來放。


    郭汜妻問道:“你們做什麽?”


    一個從婢答道:“這是車騎送給大家的醬,大家不是說請女君嚐一嚐的麽?”


    郭汜妻嫌惡地說道:“誰稀罕嚐他的這些東西?都給我撤下去,拿去喂狗!”


    兩個婢女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哪裏敢按郭汜妻的吩咐去做?可也不敢再觸怒郭汜妻,便捧著金盒倒退而出。還沒有出去,郭汜妻忽又把她倆叫住,說道:“且慢。”


    兩個婢女停下腳步,疑惑地看向郭汜妻。


    郭汜妻抹著厚厚脂粉的臉上神情變幻,大約是在考慮什麽。


    過了會兒,她向兩個婢女招了招手,說道:“你們過來。”


    這兩個婢女捧著金盒趨近。郭汜妻打開一個盒子,朝裏去瞧,是一盒豆豉肉醬,色呈黃黑,香氣撲鼻,僅僅聞上一聞,就頗食指大動,應確是佐餐的佳品,看來那膳夫的手藝的確很好。


    郭汜妻瞅著這豆豉醬,瞧了片刻,像是最終下了決心,小聲地與這兩個婢女說了幾句話。這兩個婢女聞言,皆是花容色變。一個婢女大起膽子,戰戰兢兢地說道:“女君,這如何使得?”


    郭汜妻說道:“怎麽使不得?”


    這婢女說道:“萬一被大家知曉,小婢兩個人頭不保。”


    郭汜妻說道:“此事,我知、你兩人知,夫君如何會知道?”


    兩個婢女猶尚猶豫。


    郭汜妻怒道:“夫君殺得


    你二人,我殺不得麽?若不從我話,我先要了你兩個的腦袋!”


    兩個婢女不敢再做多言,惶恐應諾。


    ……


    郭汜這一覺直睡到入夜,醒來覺得口渴,喚奴婢取來熱湯,還沒喝幾口,聽到外邊傳來驚叫。


    郭汜問道:“外頭怎麽了?”


    伺候他喝熱湯的婢女搖頭說道:“小婢不知。”


    郭汜說道:“出去看看。”


    這婢女出到門外,約小半刻鍾,腳步聲響,門外進來一人,卻不是那婢女,而是郭汜的妻子。


    郭汜妻神色驚慌,腳步匆匆,說道:“夫君,不好了!”


    郭汜問道:“什麽不好了?”


    其妻說道:“夫君,那豆豉醬中有毒!”


    郭汜剛睡醒,腦子還昏沉,沒明白她的意思,問道:“什麽豆豉醬中有毒?”


    其妻說道:“就是車騎送給夫君的那幾盒豆豉醬,有毒!”


    郭汜愣了一下,說道:“有毒,怎麽會有毒?”


    其妻說道:“這我怎敢哄騙夫君?適才該到用飯,我本是想按夫君交代,嚐上一嚐,虧得黑毛湊到我腳下,一副饞樣,我就拿了胡餅,蘸了些豆豉丟給它,殊不料黑毛吃下,哀鳴了兩聲,便就口吐白沫,渾身躊躇,隨後吐血而死。”


    黑毛是郭汜妻養的一條小狗,郭汜妻對其很是喜愛。


    郭汜又驚又疑,說道:“你所言可真?”


    郭汜妻說道:“夫君,此豈是能開玩笑的事?我怎敢胡言亂語!”


    郭汜翻身而起,從床上下來,隨便披了件衣服,鞋子都沒穿,就往外頭走去,問其妻,說道:“狗在哪裏?”


    其妻於前引路,把他領到邊上不遠的一處室內。


    這裏是郭汜妻平時用餐之所在。


    進到室內,郭汜一眼看去,地上躺著條黑色的小獵狗,狗嘴上淨是白沫,邊上流了一灘黑血。


    郭汜驚道:“竟、竟果真有毒?”


    其妻到案前,捧起那盒豆豉,拿給郭汜看,說道:“夫君,就是這盒豆豉。”一臉後怕,說道,“還好,小黑叫喚著想吃,我先喂了小黑,要不然這死的隻怕就是賤妾了。”頓了下,又更後怕的模樣,說道,“又好在是賤妾先打算嚐上一嚐,如若不然,換了是夫君等會兒用飯?夫君,那死的可就是夫君你了。”


    郭汜接過金盒,聞了一聞,沒聞出什麽異樣來,扭臉隨手指了個婢女,說道:“你吃兩口。”


    被指的婢女嚇得不得了,軟倒在地,哀求不已。郭汜無動於衷。郭汜妻也不肯為她求情。遂兩個郭汜的從仆掰開這婢女的嘴,連著灌了幾大口的豆豉醬。郭汜聚精會神地看她,這婢女臉色慘白,未多時,抽搐起來,吐出幾口黑血,慘叫著捂著肚子打了幾個滾,果被毒死。


    郭汜妻偷窺郭汜麵色,說道:“夫君,是不是有毒?”


    震驚之下,郭汜的腦筋倒是得到了清醒,郭汜妻分明看到,他臉上的驚怒漸收,反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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