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荀貞他不是正率部在泗水東岸,與曹操放在那裏扼守渡口的部隊交戰,欲圖渡水來援亢父的麽?卻怎麽會出現在了梁國?


    原來,這乃是荀貞用的一道聲東擊西之計。


    本來按照荀貞原定的進戰部署,的確如曹操所料,他正是打算在合鄉等到曹操攻打亢父不下、兵馬疲憊的時候,他再去援助亢父,爭取一舉把曹操擊敗。


    可在得知孫堅戰死之後,荀貞立刻就意識到,他之前定下的這個部署是不可以再用的了,因為這套部署不易速勝,於是在經過與戲誌才、荀攸等人的討論後,他定下了另一套作戰方案。


    這套作戰方案就是:傳檄荀成、趙雲,叫他倆進攻東郡,以迷惑曹操,讓曹操以為他是想用荀成、趙雲來逼迫曹操回援東郡,而其實不然,這隻是荀貞放出來的一個煙霧彈而已;繼之,以陳到為將,詐用荀貞旗幟,大張旗鼓,到泗水東岸,進行搶渡作戰,以進一步迷惑曹操。


    與此同時,荀貞則親自率領精兵,出合鄉而向西南方向,經沛國潛行間道,直入梁國境內。


    荀貞兵到梁國,卻倒不是來支援孫策的。梁國的位置位處在汝南的北邊,陳留郡的東邊,濟陰郡和山陽郡的南邊。他兵到此地,既非是支援孫策,他也不是打算從這裏進攻濟陰、昌邑,他兵到此地的目的,是要威脅陳留郡。東郡是曹操的老巢,陳留是張邈的老巢,當東郡受到荀成、趙雲襲擊的時候,曹操憑他高超的戰略眼光,他還能坐得住,但以荀貞推料,當聽到陳留郡旁邊的梁國出現了自己的身影之後,那麽張邈他肯定就會坐不住了。


    事實上也正如荀貞所料,在得知這道軍報後,張邈震驚不已。


    雖然接報的當時,他沒有說什麽,但失魂落魄的從曹操帳出來,回到自己營中後,張邈便坐在帳中長籲短歎。


    陳宮背曹操而投張邈,現下張邈、曹操雖是聯兵一處,但為了避免相見尷尬,故是每當張邈與曹操相會之時,陳宮通常都不跟在張邈身邊。


    聞得張邈回營,陳宮與張邈帳下的主簿圈文生、謀佐董訪等往去見之。


    一進帳中,陳宮就看到張邈憂心忡忡地歎息不止。


    適才陳留的那道急報,因為張邈時在曹操帳中,所以直接送到了曹操那裏,陳宮尚不知那道急報,就問張邈,說道:“明公,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去見了曹公回來,就憂心已!是曹公說什麽了?還是攻打亢父的戰事進展不利,又或者是……”說到這裏,陳宮忽然想起一事,麵色略變,頓了下,接著說道,“又或者是曹公見久攻亢父不下,到底憂心東郡,遂不打算再打亢父,而欲回師東郡去了麽?”


    ——曹操不讓張邈向外透露荀成、趙雲南攻東郡此事,張邈倒也沒有對本部的軍將們講說這事,但陳宮、圈文生、董訪等身為名流士人,其素來之所親近,對他們卻沒有隱瞞。


    張邈說道:“非也,孟德對打下亢父的決心還是很大的。”


    陳宮說道:“那……,明公你為何憂歎不已?”


    張邈說到:“我歎息不已,實是另有其故。”


    陳宮問道:“是何緣故?”


    張邈說到:“剛才我在孟德帳中,得了一道陳留的急報。”


    陳宮問道:“是何急報?”


    張邈說道:“說是在梁國發現了荀貞所親率之徐州兵。”


    陳宮、圈文生董訪等人聞得此言,彼此麵麵相覷。


    帳中沉默了片刻。


    陳宮說道:“荀貞之率部到了梁國。”


    張邈說道:“可不是嘛!”


    陳宮捏著胡須,喃喃說道:“他率兵到梁國去幹什麽?”


    圈文生神色大變,說道:“這還用猜麽?他到梁國,肯定是去打咱們陳留郡的啊!”說完這話,圈文生對張邈說道,“明公,咱們留在陳留的兵馬可是不多!實在沒有想到,荀貞之這般狡猾,近日其部搶渡泗水之諸戰,居然是假!他本人竟已率兵到了梁國。明公,荀貞之海內名將,其部兵卒隨他南征北戰,俱皆悍勇之士,今其已至梁國,若攻我陳留,則憑我陳留境內的守卒,那是萬難守住的。明公,現下當務之急,是應該立即率兵從亢父撤退,回援陳留!”


    張邈卻是不愧“忠厚長者”,他撓著胡須,為難說道:“剛才聽到這個消息,我就有此念了,可是卿等忘了麽?就在前幾天,聽說荀成、趙雲似欲攻打東郡之時,那時我擔心孟德會放棄亢父,撤兵回東郡去,然孟德他並沒有回去,現在咱們陳留遇到危險,若是我立刻就撤兵而走,孟德會怎麽看我?”


    圈文生說道:“明公,都到這個時候了還在乎曹公會怎麽看公麽?陳留如果不保,敢問明公,還有何地可供公立足?”


    張邈默然不語。


    圈文生又說道:“明公,其實我軍回師救援陳留的話,借口也好與曹公說。”


    張邈神情微動,問道:“有什麽借口可說?”


    “公可言與曹公,回師陳留


    ,不但是為了救陳留,而且也正是為了保證曹公能夠攻打亢父。”


    張邈問道:“此話怎講?”


    圈文生說道:“明公,陳留我郡,位處在濟陰和山陽兩郡的西南邊,陳留若為荀貞之竊據,那麽他必定會從陳留方向,向濟陰、昌邑進兵,也就是說,曹公的後路就會被荀貞之給斷掉。前有亢父未下,後有荀貞之率兵從他的後邊殺來,曹公勢必將陷入腹背受敵之境。到那個時候,別說打下亢父,曹公就是想再退回東郡,也是萬萬不能的了。所以說,明公現率兵現援陳留,看是為了保住陳留,實也更是為了解曹公後顧之憂,幫助曹公打下亢父!況且現在既然荀貞之已經親率兵馬到了梁國,則就可斷定在泗水東岸,他留下的部隊必然不多,兵馬既少,亦就不足為慮了!於此情況下,曹公集中力量攻打亢父,拔克此城,豈不輕而易舉?”


    圈文生的這一番侃侃而談,聽來有幾分道理。


    張邈聽了,撫須沉吟,說道:“卿這話說的倒是不錯。”見陳宮在旁一直沒有開口,就問陳宮,說道,“公台,你怎麽看?”


    陳宮是個有智謀,也有見識的人,但就是反應慢點,腦子轉得慢些,荀貞突然率部出現在梁國,這是一件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意料之外的事情,是以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剛才就沒有說話,趁著圈文生侃侃而談的時候,他轉動腦子,分析此事,圈文生說完了,他也琢磨的差不多了,聽到張邈問他,便回答說道:“明公,陳留現在咱們斷然不可回去。”


    張邈問道:“為何?”


    陳宮說道:“原因有兩個。”


    張邈說道:“你且說來我聽。”


    陳宮說道:“一則,如果荀貞之真的帶兵到了梁國,那麽梁國在陳留與亢父之間,我軍從亢父撤往陳留,或會於半道之上,遇到荀貞之的埋伏,一著不慎,就非但救不了陳留,我軍還要陷入全軍覆沒之險境;二則,荀貞之用兵素來狡詐,深得兵法虛實之要,陳留雖然急報,說在梁國發現了他所親率之軍,但又怎麽能夠確定,那帶兵之將就是荀貞之?”


    張邈說道:“公台,你的意思是?”


    陳宮說道:“不能排除出現在梁國的那支徐州兵之主將並非荀貞之,而是他不知用誰假冒了他,他本人其實正在泗水東岸,因曹公所部扼守渡口,他數戰而不得渡水,所以才用此計謀,來欺騙我等。”


    張邈聽了,覺得陳宮說的也有三分道理。


    圈文生卻是不以為然,說道:“公台,我看你有點兒想得多了。”


    陳宮問道:“我怎麽想的多了?”


    圈文生說道:“你說荀貞之狡詐多端,這一點不錯,可正因為他狡詐多端,故此他不傻啊!”


    陳宮問道:“你此話何意?”


    圈文生說道:“是親自領兵到梁國進攻陳留,以調我軍回援陳留,從而分掉我攻亢父之兵,減輕亢父的壓力,這一點更有利於他徐州這邊,還是派一支假部隊去梁國,而他還在泗水東岸,這樣更有利於徐州這邊,不言而喻!肯定是他親到梁國,脅我陳留,更有利於他徐州,所以說,出現在梁國的這支部隊,我以為,一定是他親自率領的,這一點無可置疑。


    “而至於你說的半路上可能會遭到他的伏擊這一點,隻要咱們行軍路上小心謹慎,他荀貞之難道還會道術不成?他的埋伏,我軍又怎麽可能會中?”


    陳宮說道:“可是現在孫文台戰死郾縣,濟陰、山陽已為我軍所得,隻要再把亢父打下,兗州全境的光複就指日可待,現在的形勢,對我軍實在是一片大好,若於此時回撤陳留,恐怕會是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圈文生說道:“公台,正如你之所說,現在濟陰、山陽都已為我軍下,隻剩一個亢父未克,而荀貞之現又在梁國,隻要咱們能回去把陳留守住,那麽成功打下亢父,定也就不會很難,又何必我軍還要留在亢父,坐視陳留危險仍不走?”


    陳宮總之是不讚同張邈撤回陳留的,可是說來說去,圈文生總有話語來答他。


    一直在帳中爭論到小半夜,最後,眾人一起問張邈意見。


    張邈摸著胡子,閉著眼,尋思了半晌,睜開眼睛,慢騰騰地說道:“公台,你所說都有道理,但陳留,確實是斷不容有失,而且濟陰、山陽已下,想來以孟德之能,定是可以獨自攻克亢父。我看,咱們還是回師,速援陳留去吧!”


    張邈不再猶豫,做出決定,算是一錘定音。


    諸人便就各自辭出,回本帳收拾行裝,做返回陳留的準備。


    陳宮回到自己帳外,仰首望月,滿懷鬱悶。


    昔日他跟從曹操的時候,曹操不願意為兗州死戰,因是他叛了曹操,改投張邈,卻沒有想到張邈還不如曹操,竟如個守家的奴才一般,隻看著陳留的一畝三分地,而沒有整個的大局觀!


    陳宮心道:“明公,難道你就沒有看出,隻要能把亢父打下,兗州全境為我所有,那就算陳留丟掉,又有何妨?一樣能夠再把它奪回來的!又何必眼中隻有陳留?窺一斑而不見


    全豹!”


    可是這些話,在剛才帳中爭辯的時候,他也已經說過了,張邈他隻是不聽,陳宮也實無辦法。


    曹操非心目中的明主,張邈於今觀之也不是,曹操已叛,總不能再叛張邈?叛亦可以,問題是叛了之後,還能投誰呢?能夠投奔的人就這麽多,莫不成還要去投荀貞不成?


    在這灑下清輝的月下,陳宮思來想去,忽然一人,躍入腦海。


    他眼前一亮,心中忖思,想道:“這人,我似乎倒是可以投其帳下一試。”


    陳宮所想這人是誰?不是別人,便是呂布。


    陳宮突然想起可以試著一投呂布,表麵看好像難以理解,不知他的腦回路是怎麽想的,其實略作推敲,實即能知其緣由。


    首先,呂布現在汝南,汝南離陳留不遠,挨著兗州,他對呂布是比較了解的。


    其次,呂布善戰,單從戰績來說,確實是一個可以投靠的對象。


    再次,呂布和曹操、張邈不同,呂布手下缺少文謀之士,特別是缺少豫州、兗州這兩個地方的名士為他所用,如果陳宮真的去投他,可以料見呂布對他一定會是極其歡迎,非常器重的。


    最後,相比曹操、張邈,呂布是個武夫,陳宮覺得他更能說服呂布聽從自己的意見。


    卻是想到這裏,陳宮的心思已經活泛,起了去投呂布之意,但現在他還在張邈的軍中,當然是不可能說投呂布就能投的,所以這個念頭,他現在也隻是想一想而已,具體要不要投,還得等到以後,看有無機會再說。


    且說張邈聽從了圈文生等人的意見,決定馬上撤軍回去陳留,便在第二天去找曹操,對曹操說了此事。


    曹操聽了,驚訝十分,對張邈說道:“孟卓,前時聞荀成、趙雲犯我東郡,你當時神色疑慮,害怕我會回師去救東郡,當時你對我說隻要打下亢父,兗州就能克複,值此關鍵時刻,你勸我說,斷不可回援東郡,我聽了你的意見,我沒有回援東郡,可現在怎麽陳留那邊一聽說出現了貞之的身影,你就馬上要回去援助陳留?這是怎麽回事?孟卓你現在不講亢父隻要打下,兗州即可為你我所光複這回事兒了?”


    張邈有些尷尬,訕笑說道:“孟德,打東郡的是荀成、趙雲,脅我陳留的則可是荀貞之!兩者豈可相提並論?荀貞之可不是荀成趙雲可以比的!荀成、趙雲就算他倆是真的去打東郡,東郡他倆也肯定打不下,但荀貞之打陳留,我若不及時回援,陳留隻怕就會被他打下了。


    “孟德,陳留如下,則荀貞之就可先攻濟陰,再攻山陽,從後邊進攻我攻打亢父之軍,你我若是對其置之不理的話,待至那時,隻恐怕不但亢父打不下,我軍之後路還會被其所斷,形勢就會急轉直下,大大危險於我軍矣!孟德,我現在回援陳留,不是為了我自己,更也是為了我軍,為了孟德你能夠順利地打下亢父啊!


    “孟德,接東郡急報時,你就說,荀成、趙雲打東郡,一定是荀貞之在哄你、在騙你回援東郡,於今看來,卿果高明,猜的真對,那的確是荀貞之的哄騙之計!


    “孟德,卿自安心在此圍攻亢父,卿之後路,我來為卿看住!何如?”


    張邈的這一番話,竟是把曹操說的無言以對。


    曹操知道張邈此人的性格,明白再勸也是勸不住他了,就對張邈說道:“孟卓,你要撤兵回援陳留也行,唯我有一請,望卿能夠應允。”


    “卿盡管言之,凡我能做到,必皆從令!”


    曹操說道:“我希望你走前,能給我留下一些兵馬。徐州兵就在泗水東岸,連日搶渡進攻不止,隨時都有可能會搶渡過河,馳援到亢父城下,你帶兵一走,隻靠我本部兵馬,怕是不好一麵攻城,一麵備其援至。如你能給我留些兵馬,你再回陳留,我也就不攔了。”


    為了能夠趕緊回到陳留去,曹操的這個請求,張邈痛快答應,分出來兩千兵馬給曹操。


    當天,張邈回到營中,就傳令三軍準備,次日便就拔營,趕緊朝陳留方向撤兵去了。


    曹操送了張邈一程,送張邈時,言笑自若,沒有什麽異樣,等把張邈送走,看他遠去身影,曹操神色陡變,恨恨地一拍馬鞍,顧與左右說道:“張孟卓,非能可與共事者也。”


    夏侯惇等將問曹操:“明公,張公現在撤兵回去陳留,我軍該如何是好?”


    曹操說道:“荀貞之既然率兵到了梁國,那麽咱們就趁此機會,盡快地把亢父打下!隻要亢父打下,守住此險,到那個時候,莫說一個荀貞之在梁國,就是陳留被荀貞之打下,也沒有什麽可擔憂的。”


    駐將聽了,俱以為然。


    於是,曹操回到營中,便即軍令,繼續猛攻亢父城。


    卻就在張邈撤軍才走兩天,曹操正全力以赴,督軍猛攻亢父城之時,這日,又一道軍報傳來。


    這道軍報傳來,不止是張邈前兩天的那大驚失色,曹操也是大驚失色了!


    軍報是說:荀貞大敗張邈,兵向昌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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