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二刻,劉鄧指揮部曲發起了對淮陵的試探性進攻。


    屯田兵們搭建起了偵察城中虛實所用的巢車,劉鄧潘璋等負責指揮的軍官紛紛登臨,居高臨下,望探縣裏。跟著他們一起上去的還有傳令兵,傳令兵用各色不同的旗幟來給環列於巢車周邊的金鼓手傳達命令,同時,亦用旗幟來給前線作戰的各部兵士傳送作戰的指令。


    盾牌手們推出了用來橫渡護城河的壕橋,和壕橋列在一起的還有用來撞擊城門的衝車用來攀登城牆的雲梯,以及用來殺傷驅趕守敵的搭車等物,這幾種器械都是用來近距離作戰的,眼下還用不上它們,故而它們所處的位置較為靠後,處在肩負渡河登城任務的甲士陣前。


    列在壕橋等軍械陣最前同時也是整個進攻陣地最前的是弩車發石車。


    弩手工兵們已經在本隊隊率的帶領下,各到了本屯負責的弩車發石車前。


    劉鄧部是先鋒,先鋒者,先發之鋒銳,既是鋒銳,那麽攻堅作戰本即非其所任,所以為了行軍速度著想,他部中所帶的攻城器械不多,弩車發石車總共也就隻有十餘輛。


    雖隻十餘輛,但這兩種遠距離攻擊武器都很大,而淮陵縣城又非大城,十幾輛間隔著一定空隙地並排列出,卻也差不多有淮陵縣東城牆三分之一的長度。看著這些凶猛的戰爭利器,再看著擺在這些戰爭利器左近,堆積如山的長弩石塊,想來縣中守卒此時必然深感壓力。


    巢車很高,比城牆高出一截,立在車頂,足能俯瞰縣中。


    潘璋探身細望,把縣中的布局城牆上守卒的部署,一一看得清楚。


    他說道:軍報上說得沒錯,淮陵縣中守卒不少,得有千餘人。看他們的旗號,雖是一部,但兵源來由不同,應是有下邳郡兵,亦有徐州的州兵,還有一些淮陵的吏卒。


    劉鄧已把縣中城牆上看得清楚。


    縣中的街道上,現下空寂無人,從高處望去,幾若是一座空城,隻偶爾可見有吏卒匆忙奔過,那縣中的士民不用說,必是都躲在了家中。


    城牆上和城牆內側的下邊,除了負甲備戰的兵卒外,還有不少的民夫,這些民夫肯定都是本縣的縣民,應是被淮陵縣的縣長或者守將吳校尉組織起來,用來支援協助前線作戰的。


    而至於守卒,確如潘璋所言,旗號不一,明顯是由徐州兵下邳兵淮陵吏卒共同組成的。


    大約是因為東城牆正迎著廣陵郡所在的方向,而劉鄧部也正是在東城牆外列的進攻戰陣之故,觀其旗號,在東城牆上的守禦看起來應都是徐州兵,相比之下,不如徐州兵精銳的下邳郡兵則是多集中在北城牆,而南城牆和西城牆,因為一個外邊不遠就是大湖,不利進攻一方排兵布陣,而另一個則是離廣陵所在的方向最遠,同樣不適合被廣陵兵選為進攻的主陣地,所以這兩列城牆上的守卒就不如東城牆和北城牆上的守卒那樣精銳單一,是由少部分徐州兵一部分下邳郡兵,以及淮陵吏卒混編而成的。


    南城牆上的守卒既非精銳,又是混編而成,平時還好,一旦出現夜半有人內應的緊急時刻,徐州兵下邳郡兵和淮陵吏卒間必然就會產生配合以及號令上的混亂,而一旦產生混亂,可以想見,趁機取城就非難事。


    看清了守兵的具體布防,對今晚取城,劉鄧潘璋在本已很有把握的基礎上又多了幾分把握。


    劉鄧望著縣中和城牆上,下達軍令:擊鼓,進攻。


    傳令兵傳下號令,巢車周近的鼓手們揮動鼓槌,敲擊出了雄渾激昂的進攻號令。


    時當下午,無風,日暖,遠河如帶,近處山湖寂靜,驀然響起的鼓聲傳出數裏之遠,驚動了道邊田間的憩鳥,飛鳥四起,也許是它們感受到了壓抑的空氣,也許是它們預感到了將會出現的血腥場麵,一群群地撲棱棱展翅逃向遠方。


    帶著本曲騎士在步卒陣側休息的陳即,聽到了鳥叫聲,回首轉顧,看到了在萬裏無雲的藍天下向四麵紛飛逃竄的鳥群。有兩三隻鳥可能是受到太大驚嚇,不辨方向,竟是傻乎乎往廣陵兵的軍陣這邊飛來,眼看到得近前,陳即起身張弓,一箭射出,正中其中一隻。


    被射中的飛鳥墜地。


    轟然一聲巨響,顧不上去看那落地的戰利品,陳即掉頭望向軍陣的前方,卻是發石車已然聞令發動,正有一塊投出的石頭擊砸中在了淮陵縣的東城牆上。


    城頭上的徐州兵守卒,當年也是打過黃巾的,對此倒是沒有太過騷動,奉著吳校尉的軍令,他們高高地撐起牛皮,擋在了城牆的垛口上頭。


    隨著巢車下鼓聲的越來越急促,廣陵兵軍陣前的弩車發石車不間歇地連續快速發動,矢石漸如雨,有的落空,有的擊在城牆上,有的越過城頭,打在牛皮上,也有的高飛過牛皮的防禦範圍,射落或滾落在城頭城牆內側,伴隨著它們的掉落,守卒的慘叫聲次第響起。


    城頭上也有弩車,吳校尉指揮著弩手發起反擊。


    廣陵兵陣前有盾牌手,此時舉起盾牌,護在了自家的弩手工兵前頭,為他們抵禦敵矢。


    劉鄧對看到的場景很不滿意,歎了口氣,說道:設如季夏在此,賊豈能有反擊之力


    季夏,是江鵠的字。


    此次進擊下邳,跟隨許仲樂進出戰的諸校尉中,劉鄧雖是最為猛鷙,號勇冠三軍,但他和他的部曲最擅長的卻是野戰,若講攻堅,當數江鵠及其所部。


    荀貞帳下有不少軍官兵士是兄弟或族兄弟父子叔侄或族叔侄俱從的,父子的如魏光和其子魏翁魏房,李博和其子李續,叔侄的如文直和其侄文聘,最有名的兄弟不算荀家諸人,有四對,許仲許季是一對,江禽江鵠是一對,高甲高丙是一對,蘇則蘇正是一對,這四對兄弟都是荀貞的潁陰舊人,而今在荀貞軍中除了許季被荀貞留在身邊,以文得用之外,其餘七人都在軍伍中,都是以武得用,並且也都早已成為了荀貞軍中的中堅力量。


    在許仲等四對兄弟族兄弟中,最得荀貞信用厚愛的自是許仲許季兄弟,其次便是江禽江鵠兄弟了,江禽雖被調去改掌了屯田,但那也是因為荀貞顧全他不想看他因為性格緣由而將來受挫的緣故,並且不管怎麽說,江禽到底是最早的一批校尉之一,而江鵠也在前時被荀貞表為了校尉,號為建功。兄弟兩校尉,在荀貞軍中,目前他倆是獨一份。


    而江鵠之所以能得荀貞信用,能被荀貞表為校尉,除了他是潁陰舊人外,再有一個主要的原因便是他臨戰奮勇,不怕死,好啃硬骨頭。在之前的曆戰中,江鵠雖不及劉鄧辛璦等顯眼,可如論戰功,在荀貞軍中也是排得上前列的,並因他進如燎火的作風而被不少敵軍記住了他的名字,他的眼睛小,遂在一些敵軍中得了一個細眼兒的稱呼,細眼是言其眼小,兒則是侮辱性的罵詈之稱,由此罵詈之稱,也足可見那些敵軍對他的懼怕痛恨程度。


    說到野戰,江鵠肯定不如劉鄧,可講到攻堅,便是劉鄧,也得佩服江鵠。


    潘璋和江鵠不熟,雖聽說過些江鵠的戰績,但感觸不如劉鄧深,他心裏又記掛著今晚的攻城,因而沒有接劉鄧的這句腔,看了多時攻城的進展,見暮色將至,遂對劉鄧說道:校尉,天色將晚,我下去準備今晚取城了。


    能否速克淮陵,便在今晚一舉。司馬勉力


    打了這麽多年的仗,久經沙場,既有充足的實戰經驗,又常受荀貞的耳提麵令,學習過足夠多的兵法兵書,劉鄧雖然還是猛鷙的作戰風格,但在言談舉止上,卻已頗有主將風範了。


    潘璋恭謹應道: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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