笮融雖沒有遣兵來阻荀貞入境,可為防荀貞假道滅虢,卻也嚴令了凡荀貞沿途經過的諸縣都緊守城池,並把郡兵的精銳集中到了下邳縣,以待應變。


    荀貞統兵來到淮水岸邊,時已近暮,當天是渡不了河了,遂在岸邊駐營。


    在兵卒駐營時,荀貞帶著左右在各處巡視。


    這時,聞得一人說道:下邳郡內的天險首為淮水,笮融既不敢列陣於淮,阻我軍入境,為免來日渡河或難,貞之,何不假道滅虢


    荀貞看去,見說話的乃是荀諶。


    荀諶離了河內,到得荀貞軍中後,就留下沒再走。


    荀貞笑道:阿兄隻見其一,未見其二。


    噢此話怎講


    今如奪下邳,陶恭祖定會遣兵來援笮融,戰端一起,就有可能會發展成大戰,而我軍久戰之餘,又長途行軍,已疲,當此之時,實不耐久戰。得下邳固易,守下邳卻難啊。


    沛國相鄰下邳,大可向孫侯處借兵。


    我表文台為豫州刺史,此事本就有人不滿,所以豫州未亂者,不過是賴文台兵馬雄壯,故不滿者不敢發也,如我問文台借兵,把文台也牽涉到下邳之戰中的話,則豫州必亂。


    可你我與孫侯行汝南諸郡時,見那諸郡國的郡守國相卻都甚是恭謹啊。


    我與文台擊敗董卓光複洛陽,以此武威,諸郡國的郡國守相又怎敢不對文台恭謹貌雖恭謹,而他們究竟是怎麽想的,你我卻難知也


    豫州郡國的守相之所以對孫堅恭謹,沒有人挑頭出來反對,最多也就是如李延袁忠那樣,掛印辭去,其緣故有二:一個是如荀貞說的,孫堅荀貞兵強馬壯,挾大勝之威,他們不敢亂來;再一個則是因為事起突然,沒有什麽預兆的,荀貞忽然就表孫堅為豫州刺史,而緊跟著,荀貞和孫堅便帶兵離開潁川,到豫州各郡國巡行,根本就沒給各郡國的郡國守相什麽反應串聯的時間。因為這兩個緣故,故而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敢明著出來反對擊討孫堅。


    可又正如陶謙所料,時間一長,豫州境內可能就會出現郡國守相串聯豫州士人串聯,以至他們中的有些人會和袁紹袁術,或者張邈劉岱等暗通款曲,密謀作亂這類事。


    故而,孫堅在豫州的前景,現在看來雖是順利,可將來實是不好說。


    這還是孫堅一直有兵馬鎮壓在豫州的情況,如果於孫堅現下立足未穩如履薄冰之時,就把孫堅牽涉入和陶謙的大戰中,那不用多想也知,豫州必定會有人趁機起來生亂。


    故而,荀諶所雲之問孫堅借兵一議,實是不可行之的。


    荀諶固有才能,可他的才能不在軍略上,而是在言辭辯論上,所以他會提出此議也不足奇。


    現下跟在荀貞身邊的荀氏族人不少,其中最得荀貞重用的有四個人。


    一個是荀攸,一個是荀成,一個是荀彧,一個是荀諶。


    所謂龍生九子,子子不同,荀攸等四人雖是出自一族,自小接受的教育和成長的環境相近,年歲亦相仿,然而在能力上卻各有不同,擅長的東西都不一樣。


    荀攸擅軍謀兵略,荀彧有治政的才幹,這都不必多說。荀成久在軍中,常得荀貞提點,而今已然成熟,雖無傑出的智勇之才,但勝在持重沉穩,禮賢敬才,能得士心,已是不可或缺的重將。至若荀諶,雖無兵略治政之能,也不會治兵,可能言善道,卻是個極好的說客辯士。


    荀氏世代詩書傳家,族中有名有才的人不少,不過當此亂世,能在戰爭中發揮作用的其實並不多,因為他們平時所學的都是儒家典籍,大多是學者型的人才,比如荀彧和荀諶的從兄荀氏八龍中老大荀儉的兒子荀悅,就是一個非常有才能的學者,荀彧對他是非常佩服和敬重的,可荀悅的才能隻在文史上,可稱他是一個政論家思想家,可在軍旅陣戰上他卻無才能。


    能在已經到來的亂世中,輔助荀貞削平戰亂的,數來數去,事實上也就是荀攸等幾個人了。


    聽了荀貞的話,荀諶想了一想,以為然,不再多說了。


    倒是因荀諶這一開口,荀貞想起了前些日荀諶見到他後,對他說的那些袁紹似已生忌的話以及轉述的曹操那幾句心憂蒼生,極欲扶助漢室,匡扶天下的話,不覺心道:後世皆道孟德奸臣,我與他相交多年,卻隻見其忠,未見其奸啊今聞孟德與袁本初道不同之所言,他與袁本初看來是已生隔閡,依照原本曆史發展的軌跡,接下來,他似乎應是得了兗州,繼而與袁本初決裂,官渡大捷,挾天子以令諸侯,最終因時勢的發展而生了野心,成就霸業,隻是不知,如今這個時代有了我,孟德日後會做出些什麽樣的抉擇發展


    從曹操一有了地盤,就選擇和袁紹決裂之事便可看出,曹操和劉備一樣,都是人傑,都是不甘居人下的人,那麽有了這個前提在,以後不管曹操是會選擇繼續忠誠漢室,還是會選擇逐鹿天下,當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時,他和荀貞的對決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荀貞記得,袁紹死後,曹操曾到過他的墓前痛哭祭奠,前世看到這個故事時,他以為這是曹操在演戲,而現下之刻,當想到日後必會與曹操為敵,而他與曹操兩人中定會有一人敗亡時,他頓不由地就理解了曹操當時痛哭祭奠袁紹時的心情,那不是演戲,肯定是曹操的真情實感。


    為了誌向,為了天下,一旦朋友成了敵人,那麽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對之容情,而當自己獲勝,朋友身死後,感受到的或許會有勝利的喜悅,可恐怕當時最多的卻會是失落和哀慟。


    和曹操敵對和曹操兩人中必有一人敗亡這些事情,即便發生,也會是在很久之後了。


    荀貞收拾起情感,沒有再過多想。


    卻又因想及曹操的不居人下,荀貞又想到了劉備。


    荀貞心道:此次擊董,玄德頗有功,歸郡後我要封賞功臣,對玄德,該如何封賞


    不外乎兩條:要麽把劉備繼續留在軍中,給他多些兵權,要麽把劉備外放,將他從軍職改為文職。


    荀貞今時不比往日,經曆多了,地位名聲高了,他的自信也跟著提高,對劉備早已是不像以前那樣戒備,故而對回到廣陵後該如何封賞劉備這個問題,他也隻是略想了一想,便就罷了。


    次日,荀貞拔營渡河,順利渡過淮水,一路東行,行一百五六十裏,三天後出了下邳國,入了廣陵地界,前頭不遠便是東陽,陳褒早已帶兵在郡界相候,除了陳褒,郡府裏的姚昇袁綏等人也都早早地在此等候了,讓荀貞驚喜的是,張紘赫然也在迎接他的隊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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