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感冒,腦子遲鈍,文中或有疏漏錯謬矛盾辭不達意處,尚請同學們見諒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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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是因了劉備程嘉的告之,荀成許仲辛璦戲誌才才知道了荀貞的歸來。


    戲誌才家在陽翟,不過這半年來他多在潁陰居住,而許仲辛璦本都在縣外的莊中,是荀成派人去把他二人叫來的。


    潁陰是荀貞的家鄉,認識荀貞的人甚多,為免被不必要的人認出,荀貞沒有下車,隔著車窗與他們幾人相見,特地多和戲誌才說了兩句話。荀成諸人中,荀成許仲辛璦三人這些年一直跟在荀貞左右,分別至今不過半年而已,唯有戲誌才與荀貞一兩年沒見了。


    初識戲誌才時,荀貞和他都還是個年輕人,現今荀貞年已而立,戲誌才也年過三十了。


    戲誌才此時高冠黑衣,腰中帶劍,頷下長須飄飄,所謂居移氣,養移體,因久居上位經曆大為豐富之故,較之昔日,他少了幾分清高氣盛,氣度顯得甚是沉穩,但當他看到荀貞臉上綻出開心的笑容時,眉眼間卻依稀還是當年那個與荀貞初識時的寒門青年。


    誌才,別之數載,卿貌無它大變,獨此長須,遠勝吾矣


    荀貞的這句玩笑話引起了諸人的輕笑。


    時人多蓄長須,以須髯盛為美,荀貞雖因前世的習慣,不適應蓄須,卻也隻能入鄉隨俗,早年為繁陽亭長時,他年輕地位也低,倒還可以不留蓄長須,隻在頷下蓄了個短髭,隨著年齡漸長地位漸高,卻是不能仍隻留短髭不蓄長須了,隻是到底因為覺得不方便,所以他所留之須並不甚長,如今卻是比不上戲誌才的長須飄飄了。


    戲誌才摸了摸胡須,笑道:須短之時尚不自覺,而今須長,夜不能寢啊。


    此話怎講


    我一小婢問我夜寢之時,須是在被內,還是在被外她未問我之前,我還沒注意,自她問我之後,每當夜寢,我常輾轉反複,不知是該將須置入被內才對,還是該將須置於被外才好。


    這個故事有點耳熟,好似前世時在哪裏看到過,一時記不太清楚。荀貞哈哈大笑。


    戲誌才諸人各有坐車,諸人分別登車,隨在荀貞的車後入到縣中。


    車隊徐行,至高陽裏,魚貫而入。


    荀貞多年未曾返家,今歸還裏中,掀開車簾,探目望去,隻覺處處都透露出一股熟悉安心的味道。前世時,潁陰並非他的家鄉,但今世他從少年到青年,在潁陰住了十幾年,尤其是這高陽裏,到處都留有他往昔的記憶,卻早已是他的故鄉家園了。


    我聞此心安處是吾鄉,今生今世,這裏就是我的心安之處了啊。


    昔年住在潁陰時不覺得,如今多年未歸,一旦歸來,這心安的感覺卻讓荀貞極覺平靜與舒坦。


    荀貞車駕在前,荀成戲誌才諸人車駕在後,一行來到荀貞家門外。


    先到荀貞家中的劉備程嘉諸人出迎,在眾人之前是一花信年華的少婦,可不正是陳芷


    荀貞下車。


    陳芷諸人拜迎。


    荀貞上前將之一一扶起,在眾人後邊是遲婢唐兒,荀貞把她兩人也扶起。


    阿芷。


    夫君。


    今我歸家是喜事,緣何垂淚欲滴


    蓋因喜極,故難自禁。


    荀貞一笑,轉對戲誌才荀成幾人說道:卿等且先入家,待我拜過族中諸父諸兄,再與卿等歡敘。


    諸人應諾。


    荀貞從荀彧兄弟口中得知,荀爽現在裏中。


    他這次雖是潛伏歸家,不欲令外人知,可荀爽荀衢二人他卻是得去登門拜見的。


    事實上,如當下這種聚族而居同住一裏的情況,除非荀貞到潁陰後不回家,否則他也是絕瞞不住族中人的。隻他到裏中的這一會兒,裏中的荀氏諸家便多已聽說他回來了,族中各家的年輕人紛紛從家中出來,或站在門口,或立於裏中的小路上,向這邊張望。好在荀氏以儒術傳家,族人多是文儒君子,卻不會如尋常人家一般,蜂擁圍聚過來。


    盡管回來的事情已被族中知曉,荀貞倒是不擔憂消息會外泄。


    這個時代的宗族向心力凝聚力是很強大的,隻從兩個簡單的例子就可看出:曹操後來起兵,如他的從弟曹仁諸輩皆率眾相從,勝敗不離;孫堅初起義兵時,他的從子孫賁時為富春郡的一個縣長,聞訊即掛印辭職,縣長都不幹了,趕到孫堅那裏,從其征伐,又孫堅的季弟孫靜為使孫堅無後顧之憂,不必擔憂宗族親眷,遂留在家鄉,糾合了鄉裏及宗族子弟五六百人以自保,後來孫堅戰死,孫策繼起,遣人請孫靜,孫靜就又馬上帶著義從家屬去與他會合。


    放到荀氏本族來說,也是如此。


    潁川人韓馥後來出任冀州牧,為充實羽翼,遣騎至潁川迎潁川士子入冀,當時沒幾個潁川士子肯接受韓馥的邀請,唯獨荀氏整個宗族都去了冀州,可見其宗族之團結一致。


    所以,荀貞回來的消息盡管已被族人知曉,荀貞對此並不擔憂。至於高陽裏中還有幾家外姓,這幾家外姓與荀氏同裏共住已經很久了,卻也定然不會出賣荀貞。再退一步說,就算有人賣了荀貞,最該為難的也不是荀貞,而是潁陰縣的縣令。


    卻說荀貞來到荀爽家中,登堂下拜。


    荀爽也已經知道了荀貞回來的事情,料知他必會前來拜見,在堂上等他多時了,見他來到,命他起身,複因知荀貞與荀衢名為族兄弟,實情誼深重,又命人去將荀衢召來。三人坐談。


    荀氏八龍裏邊荀爽排行第六,比荀緄小不少,但今年也過了花甲之歲了。


    荀衢年紀也不小了,已顯老態,紮起的發髻中有了不少花白雜色,不過,年紀雖長了,比起早年黨錮前,他的精神頭卻反而好得多。


    荀衢是荀曇之子荀昱從子,荀曇荀昱皆出任過二千石,荀昱更是黨人的八俊之一,荀衢本人在州郡亦有名聲,故此,自黨錮解後,這幾年州郡對他皆有征辟,不過他都沒有應。


    年紀雖然大了,脾性卻是沒改,一見荀貞,荀衢半點彎兒不轉,直接問道:貞之,你不在長沙待著,突然返家,必有緣故,可是因見洛陽政亂,故此歸來麽


    和荀衍兄弟不同,荀爽荀衢俱是經曆過大起大落人生沉浮的人,第二次黨錮是他二人親眼所睹親身所曆,閱曆經驗俱皆豐富,而且荀爽和朝中的一些公卿重臣常有書信來往,對朝中的局勢也十分清楚,所以一看荀貞早不回晚不回,偏在這時候回來,便就猜出他此次歸來十之必是與洛陽的政局有關。


    一個人要想成事太難,將來不管是試著阻止董卓入京也好,抑或如果阻止失敗起兵響應討董也罷,都需要宗族的支持,荀貞因也直接回答說道:知我者,仲兄也。


    我猜就是如此,隻是,汝今既非得赦之身,仍是待罪亡命,洛陽政亂與汝有何幹係


    荀貞現在是亡命之身,又不是當年的魏郡太守潁陰侯,洛陽的政再亂,明麵上他也參與不進去。


    荀貞把對荀彧兄弟的那套說辭又拿了出來:我與袁本初相交,他久有誅宦之誌,今他與大將軍同氣連聲,蹇碩董重已先後政敗身死,以我料之,其後隨之者必張讓趙忠之屬矣


    荀爽問道:你想去洛陽,暗中參與此事


    梁園雖好,非久戀之鄉。洛陽雖好,此時卻非冒然可去之地。


    荀爽讚成他的這個判斷,點了點頭,問道:然則汝何意也


    長沙太遠,洛陽若有事,馳之不及;潁陰臨京畿,輕騎赴洛,不過數日可到。是故,我潛歸鄉中,欲以此遠探洛陽方便溝通,若是果如我之所料,誅宦事發,便可從容視情而定奪。


    荀衍兄弟猜荀貞回來是因為袁本初會奏請朝中,赦荀貞之罪。對荀衍兄弟,荀貞可以不必解釋太細,隨他們猜測,但對荀爽荀衢,他卻不能再太過含糊了,因而比起對荀衍兄弟說的,荀貞給荀爽荀衢解釋的更進了一步,把他回來的目的說得更明白了一點。


    荀爽荀衢明白了他的意思。


    荀爽默然片刻,歎道:昔我亡命江海之時,你尚年幼,中平元年,我歸郡中,當時你已頗以膽略知名郡縣,我私與王公文舉諸人言:不意我荀氏儒門,出了你這個虎子,隨後,你從左將軍征討黃巾,以軍功取封侯,我雖在豫州,亦常聞汝名,而後,於去年,你又捕滅鄴趙,名聲大噪,當是時也,初聞此訊,我慨而歎之於今,你又潛歸鄉中,欲參與袁本初謀誅宦事。,貞之,你既有繼阿衢父及從父之誌,我不阻你,隻是,你要想清楚


    阿衢父及從父,說的便是荀曇荀昱兄弟,他二人都是荀爽的從兄,兄弟二人皆正身疾惡,誌除閹宦,荀曇在廣陵太守任上荀昱在沛國相任上時,閹宦的親戚宗族賓客有在二郡者,雖纖微之罪,亦必誅之,荀昱後與竇武陳蕃等共謀誅宦官,事敗,與李膺俱死,荀曇亦禁錮終身。


    荀氏現有兩大支脈,一脈是荀淑這一脈,佼佼者為八龍荀彧等,一脈便是荀曇荀昱兄弟這一脈,佼佼者為荀衢荀攸等。這兩脈雖都是專習儒術,可在家風上卻有些許不同,荀淑這一脈的子弟大多具君子風度,而荀曇兄弟這一脈的子弟卻多懷壯烈,有俠氣。


    如八龍中最優秀的兩人,已經去世的三龍和荀爽,二人並被稱為二荀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內潤,玉者,君子,他兩人都是溫潤的君子。如比八龍晚一輩的荀彧,如冰之清,如玉之絜,亦是一派醇雅的君子風範。


    而荀曇兄弟這一脈,荀曇兄弟不必多說了,若非有俠氣,荀昱不會號稱天下好交。荀衢也有俠氣,他好擊劍,早年好酒。荀攸雖不及荀衢那般俠氣外露,然而外愚內智,外怯內勇,擅畫奇策,如他是個文雅如玉的君子,斷難做到這一點,所以其胸中也是慷慨俠氣的。


    荀貞肅容應諾。


    見過荀爽荀衢,荀貞回到家中,再與戲誌才諸人相見。


    離別重聚之話敘過,荀貞問及潁陰這半年多的情況。


    許仲回答說,去年底,來過兩撥刺客,不過沒等他們進到縣城,就都被發現殺掉了。今年開春以來,倒是風平浪靜,沒有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這兩撥刺客顯是趙忠所遣,至若為何今年開春之後不再見有刺客來,也好理解,今年開春時靈帝已經病重,隨之,靈帝駕崩,洛陽的諸多勢力因之展開了激烈的鬥爭以重新洗牌,蹇碩董重這樣重量級的人物一個個身死,趙忠自顧不暇,又哪裏還有空兒再派人來潁陰行刺


    荀貞家宅不大,他出仕之前,家雖不貧,亦不富,中家而已,住的宅院隻有前後兩進,顯貴之後,他雖在縣外置了不少的田地莊子,但那些都是為了安置義從門客,對自住的宅院卻從沒重建過,後來他被拜為潁陰侯,縣裏倒是給他選了塊地方,備他建造侯府,但他因存誅捕鄴趙之念,也一直沒顧上,所以直到現在,他家還隻是兩進院落而已。


    家宅既小,便容不下太多人。


    與許仲辛璦荀成見罷,當晚同飲共寢。


    次日一早,荀貞便即讓他們且先歸去,並命他們將徐卓徐福文聘許季宣康等人叫來。送他們出門時,荀貞叮囑道:洛陽流血不斷,或將生事,卿等厲兵秣馬,以備應變。


    上午見了徐卓等人,下午又見了陳褒劉鄧陳午陳到和高素江鵠高甲高丙蘇則蘇正等西鄉舊人。


    次日中午,樂進馮鞏等從陽翟趕了來。


    荀貞帳下的這些人中,他與樂進馮鞏幾人是最久沒見過麵的。


    荀貞離開潁川時,向潁川郡府舉薦了好幾個人,其中樂進被他舉薦為郡兵曹掾,接替了他的職位,此外,他還舉薦了高素馮鞏等人,或在郡府兵營,或在鐵官,後來高素掛印,去了冀州投他,餘下的這幾人皆留在郡中未去。


    這些年過去,換了幾任潁川太守,荀貞當年留在郡府的人,有的不幹了,有的升遷了,有的已轉任數職,隻有樂進,卻一直都待在郡兵曹掾的位置上沒有動。


    之所以樂進能久任郡兵曹掾,三個緣故:一是荀貞雖離開了潁川,但他在郡兵裏的影響太大,換個人來不一定能讓郡兵服令;一個是樂進本人有軍事才華,他任郡兵曹掾這幾年,平定了郡中好幾起賊聚生亂之事,保證了潁川的安定;再一個則是樂進謹遵荀貞的命令,甘於待在郡兵曹掾的任上,即使太守有意升遷他,他也婉拒不幹。


    比起分別前,戲誌才有了變化,樂進也有了變化。


    樂進久處軍中,潁川郡兵現在的數目雖然比不上當年荀貞平潁川黃巾時,卻也近千之眾,治軍既久,又多征伐,較之往昔,他似乎更加沉默少言,可身上的殺伐之氣卻明顯更濃。


    見到荀貞,樂進下拜。


    樂進一個外郡的寒士,能在潁川久任郡兵曹掾,而且曆任潁川太守對他皆多禮重,他心知肚明,這是因為荀氏的家聲和荀貞越來越高的地位,所以他身上實已與荀攸戲誌才程嘉許仲諸人一樣,也都深深地打上了荀貞的烙印,盡管這麽些年沒見,盡管荀貞現是亡命之身,對荀貞他卻依舊一如往昔,執禮恭謹。


    荀貞扶起他,細細打量,見他比以前黑了很多,也精悍了很多,感歎地說道:文謙,今天下賊亂不止,我在冀州所以能不憂家鄉者,全賴卿在潁川之故也這些年,辛苦你了


    樂進黑黝黝的臉上露出笑容,說道:若論辛苦,怎能與君征討黃巾趙魏巨賊相比君乃鴻鵠,如進者,至多是個守門看戶的家雀罷了,幸不辱命,潁川這些年尚算安穩。


    荀貞笑了起來:卿字文謙,真人如其字,果然太謙。


    樂進關心荀貞的安危,擔憂地說道:今天子繼位之後,州郡對君的緝捕雖然較為放緩,然亦時會催促,不可大意,君卻怎於此時歸來了


    對荀爽荀衢,以及荀衍荀彧兄弟,荀貞需要解釋一下回來的原因,對帳下的這些人他卻不必太過仔細地解釋,一言以代之,便不再談論此事,而專敘私誼。


    連著數天,荀貞或與帳下門下的諸人相見,或與族中尊長同輩相見,雖是潛行歸家的,卻也甚是忙碌,連後宅的門都很少進,直到數天後才有功夫與陳芷遲婢唐兒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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