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和張牛角張飛燕相比,於毒既不是州郡大俠,沒有聞名州郡的名氣,也不是智謀之將,沒有足夠的謀略和眼光,所以在黑山軍裏他隻能先響應張牛角再聽命於張飛燕。


    當然,他也有自身的長處,比如勇武,作戰時敢於身先士卒,比如輕財重義,為人有俠氣,可這些長處最多隻能使他成為一方草莽之主,卻不足以支撐他成為一軍之主。


    將者,兵之膽也,一軍之主更是全軍將士的膽氣。


    要想成為一軍之主,需有兩個條件。


    一個是堅毅不拔的xg格,隻有xg格堅毅,才能在一時失利的情況下鼓舞兵卒,使全軍不至於因失利而喪失鬥誌,如劉備,永不言敗,百折不撓,終成大事。另一個則就是如張飛燕那樣,須得具備足夠的謀略和眼光,隻有謀略和眼光足夠,才能在複雜的形勢中做出明智的判斷,才能做到趨利避害,帶領全軍贏得勝利,從而成為一軍之支柱,使全軍將士時刻都充滿信心。


    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如果隻有前者,沒有後者,可能不管怎樣堅持也贏不來最終的勝利,而如果隻有後者,那麽可能還沒等到勝利就因為一場無法避免掉的失利而喪失了鬥誌。


    再以劉備舉例,劉備得諸葛亮後說:孤之有孔明,如魚之有水也。劉備本身具有著堅毅之xg格,可在戰略眼光不太足夠,所以有此一說。


    於毒在xg格上顯然不如劉備堅毅,在戰略眼光上也不如張飛燕,且亦沒有如諸葛亮這樣的謀士相助,所以當魏郡沒有強敵時他攻城略地,看似所向無前,而當荀貞挾逼死張角逼退張飛燕的聲威抵達魏郡之後,他立刻就變得忐忑不安進退失據起來。


    在荀貞斬殺他的第一個信使時,他笑對部屬說:荀君之所以殺了老鄧,是因為我上封信確實無禮,他的第一封信的確是為了試探荀貞的態度而作,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荀貞二話不說就把他的信使斬了,還在回信裏要他再遣個信使去鄴縣,好再殺一次,這是一種侮辱,他不敢發作卻說出這句話來,究其根本,就是他xg格不夠堅毅,不具備成為一軍之主的資本。


    現而今,在聞聽先是鄴縣兵營生亂繼而鄴縣士紳父老多不赴荀貞宴請兩事後,他不加考慮地又心懷大暢,又說明他也不具備足夠的謀略和眼光。


    在殺於毒的第一個信使前,荀貞曾笑對太守府的府吏們說:君等懼於毒兵多,而於我看來,他不過是犬彘一般的東西罷了,這句話在當時固然是為了鼓舞提升府吏們的膽氣,可於今觀來卻是說對了。


    鄴縣,太守府內。


    荀貞詢問探馬:魏縣有何動靜


    聞得明公設宴,鄴縣的士紳父老卻多未應召出席後,於毒陳歌舞美伎,置酒高會。


    荀貞轉顧荀攸劉備,笑問道:如何


    荀攸笑道:明公之計,已成六分。


    荀貞見劉備蹙眉撫須,低頭不語,一副鬱鬱不快的模樣,問道:玄德,於毒已中我計,漸入了我之彀中,此樂事也,卿緣何不樂,反而蹙眉所憂何事吾願聞之。


    明公,於毒雖擁兵萬眾,明略不足,此小戇之寇也,非公之敵,不足憂。備所憂者,是城中右姓,此次明公設宴,右姓士紳多不奉召,此固能鬆懈於毒對公之戒心,可對公在郡中的威名卻大不利也。


    荀貞一笑,說道:先前我將府吏泰半驅逐,這一幹被逐的府吏多是出自郡縣名族,鄴縣的大姓對我懷有不滿是意料中事,要非如此,我又怎會設酒置饌,召他們飲宴


    荀貞這次置辦酒宴,召縣中大姓飲宴,一來可以說是新太守上任伊始的慣例,沒有把持著一郡之政經文大權的郡縣大姓的支持,新太守之為政將會如蝸步難移,二來卻也正是為了達到大部分士紳都不肯赴宴的目的,正是想以此來瓦解於毒對他的戒備,不把於毒對他的戒備瓦解掉,他不用大兵出境就能平定於毒之亂的計策就無法得已實行。


    也就是說,他這次是在明知鄴縣士紳父老多半不會應召赴宴的前提下擺酒設宴的,鄴縣士紳父老大半沒來正中了他的下懷。


    劉備說道:固然如是,他們不來赴宴確是有助公計之行,可這麽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這麽多的右姓士紳對公均懷敵意,如不能盡快將這份敵意消弭掉,對公ri後的行政將很不利。


    自有漢以來,郡縣長吏與地方豪強大姓之間的鬥爭從未有過間斷,可以說是貫穿了整個的前後漢。荀貞未出仕前,觀本朝之史,無論是前漢的名臣抑或是今漢的幹吏,凡有留能名於後世者,在其為政一郡的時候,多半都幹過誅殺郡縣豪強大姓的事情,如前漢被號為蒼鷹的郅都,濟南有一個大姓,宗人三百餘家,豪猾,曆任二千石不能製,景帝因拜郅都為濟南太守,郅都至則誅其首惡,餘皆股栗,從而一下扭轉了以往豪強壓倒郡守的局麵,又如周陽由,所居郡,必夷其豪,凡是他出任太守的郡,他是一定要把當地的豪強消滅掉的。


    豪強大姓把持著郡縣的政經文,有的豪強還蓄養的有死士,養的有宗兵家兵,一個外籍的太守要想有所作為,是一定要把地方豪強的勢力打壓下去才行的,荀貞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他這回明知鄴縣士紳大姓多半不會應其召赴宴而還自取其辱,一來當然是為了達成瓦解於毒對他的戒備之目的,二則卻也是存有投石問路之意的,兵家講知己知彼,隻有把對他存有敵意的豪強大姓都有誰家給搞清楚了,才方便他ri後對症下藥。


    聞得劉備擔憂,荀貞笑道:如此,以卿之見,我該怎麽做,才能把諸家對我的敵意消弭掉呢


    明公初來,尚無一政出府,諸家所以對公存懷敵意者,蓋是因公逐故五官掾功曹主簿等吏出府之故也,備淺見,明公不妨在這方麵下些功夫。


    噢怎麽下功夫


    故五官掾功曹主簿諸吏對公不恭,當逐之,可郡縣諸家之中不乏衣冠世家,其族中必有知禮恭謹曉明政事之子弟,明公可擇優取之。如此,既可充實郡朝,又可化解諸姓敵意。


    荀貞在逐走了故五官掾功曹主簿等府吏後隻從現有的吏員中選任了部分,用之頂替空出的職位,他選任的人不多,府中空缺的吏職還有不少,上至太守的門下親近屬吏,如主記等,下至府中具體辦事的列曹,如戶比時田水倉金集漕法兵尉賊決議醫等,均還缺人,尤其列曹,現今一半多的曹都沒有一把手,也即曹掾,有的曹連曹史都不夠人數,現下郡中賊寇肆虐,半數之縣被於毒盤踞,政事非是最要緊的,但等荀貞平定了於毒亂後,要想政通令行,就得先把這些空缺的吏職至少是列曹的曹掾先補上。


    劉備的這個建議隻從表麵上看,卻是一舉兩得。


    隻是,他之所言卻不合荀貞之意,荀貞笑而不語。


    劉備看出了荀貞的不以為然,說道:備愚陋,敢問明公,可是別有良策


    荀貞從容說道:昔朱博治郡,雲:如太守漢吏,奉三尺律令以從事耳,我也有此意。


    朱博生xg剛直好義,而且起於寒微,少小家貧,沒怎麽讀過儒家的經典,重法輕儒可以理解,荀貞卻是士族出身,從小就學習儒家經典的,而在治郡上卻有效仿朱博之意,說出奉三尺律令以從事的話,劉備頗是驚訝。


    劉備畢竟跟從荀貞ri淺,對荀貞早年在潁川時為吏的作風隻有耳聞沒有親眼見過,他所見到的隻有荀貞在趙中尉任上時的禮賢下士,因當聞荀貞yu效朱博治郡時不免驚詫,荀攸卻是早知荀貞重法的作風,見慣不怪。


    對荀貞重視法紀的作風,荀攸雖談不上積極支持,卻也並不反對。


    一則,儒吏固然講chun秋決獄,搞動機論,動機如是好的,那麽即使觸犯了法紀也可以從輕發落,荀貞在潁川任西鄉薔夫時為得到儒生的認可也按此判過案,可這隻是來自董仲舒的觀點,孔子說: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猛則民殘,殘則施之以寬,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卻也不是一味提倡寬鬆之政的。


    二則,潁川受chun秋戰國時申不害韓非子等法家名人的影響,郡中的士人向來是高士宦,重文法,如陽翟郭氏長社鍾氏俱是世授律法的名門,當地的士風從來不是空談清議,而是講究經世致用。


    三則,漢家自有製度,本來就是儒表法裏。


    可以這麽說,荀貞,又或荀攸,又或荀彧,他們不為政一方則罷,隻要他們有機會成為郡縣長吏,在為政上必然是會儒法結合的,至多因為本人的關係,或者儒重一點,或者法重一點,荀貞來自後世,今生又受潁川士風的影響,顯然是後者,更為重法。


    因此,當荀攸見劉備露出驚訝之sè,他便笑著說道:玄德可知明公ru虎之名是如何得來的可不是從征伐戰場上得來的,便是因昔在潁川時奉三尺律令以從事而得來的啊不過玄德且寬心,明公雖重律令,卻也不會如朱博那樣撤罷議曹的。


    朱博不喜儒生的空談,每到一郡,輒罷去議曹,議曹者,顧名思義,乃是議論之曹,是郡中用來安置儒生供他們發表議論的地方。


    朱博是前漢時人,當時儒法之爭很激烈,有名的鹽鐵論說到底就是儒法之爭,他撤罷掉議曹不會引起時人太大的非議,而自光武皇帝中興漢室之後,本朝曆代皇帝均大力提倡經學,以經術取士,發展至今,儒法已經漸漸合流,如鍾繇家,世授律法,明明是個律法之家,卻亦習學儒家的經典,又如荀氏,雖為儒學名門,荀衢教荀貞讀書時卻也教過他律法之學,這麽個背景下,荀貞當然不能也不會如朱博那樣輕視儒生撤罷議曹的。


    事實上,劉備也不是一個把儒家學說奉為圭臬的人,他隻是對荀貞這樣一個儒學名族出身的人會說出奉三尺律令以從事的話感到意外罷了。


    他收起驚訝,複蹙眉頭,說道:治郡為政似當以寬猛結合為宜,今郡縣士紳對明公多存敵意,明公如再隻奉三尺律令以從事,恐怕會。


    荀貞笑道:恐怕會激起民變麽


    這倒不至於,但備恐會加深隔閡。如無士紳大姓之佐助,明公難治郡也。


    當太守和當中尉不一樣,當中尉隻要負責好軍事就行,當太守卻是軍政均需負責,一個隻會打仗搞不好的民事的太守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守。沒有地方大姓的支持,荀貞或可以在軍事上取得勝利,但在民事上極可能會遭到失敗,一旦失敗,等一年任期滿時考核就不會達標,轉不成真太守事小,被罷官免職事大。


    荀貞自有主見,說道:魏近京畿,郡多豪猾,況今賊亂,地方尤多強雄,此輩之屬,如荊棘之刺,yu治郡施政,非得將之盡摧不可,非如此,不能政令通達。玄德,卿之建言不能稱錯,可如想行之,卻需先得緩一緩,待我把豪猾強雄清理一遍後再行之方為合宜,此先兵後禮是也。


    荀貞剛逐走了一大批府吏,若是馬上就再從豪強右姓裏召辟子弟,就不說這些正懷不滿的豪強大姓會不會接受他的召任,隻說前倨後恭,隻會助長這些豪強大姓的氣焰,故而荀貞打算先兵後禮,等再修理一批大姓後再給他們甜棗吃。


    此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荀貞沒有說出。


    趙忠權傾朝野,郡縣裏不少的豪強大族依附趙家,這一點從荀貞上任初時遭遇到的那些尷尬就可看出,趙家勢大,非西鄉的土霸王第三氏可比,也非邯鄲的豪強之首魏氏也可,不宜輕動,要想誅滅之,就得講講策略,得先把依附趙家的豪強大族清理掉,等斬掉了趙家在魏郡的這些羽翼,然後才能徐徐行事。


    趙忠家固然敵視荀貞,可話說回來,荀貞對趙忠家又何嚐不是虎視眈眈


    荀貞入仕至今,所取得的最大成是在軍事上,亂世將至,隻憑軍事上的成就不足以使他卓然同列,畢竟他雖立過一些大功,可首先,前有皇甫嵩董卓等,均是帝國宿將,論名氣他不如之,其次,便是同輩之中,也有如孫堅傅燮這樣借黃巾之亂而嶄露出頭角的,他並非唯一一個因戰功而出名的人,所以說,要想取得足夠他立足亂世的聲望和政治資本,使他為天下矚目,他就必須要做出一件令天下震動的事,放到眼下來說,最合適的就是誅滅趙家。


    荀貞細細地考慮過:從收獲上看,趙忠是閹宦的首領,海內士人無不痛恨之,如果他能把趙家誅滅,肯定能名動天下,說不定還會成為年輕士子崇仰的對象;從害處上看,他如果誅滅趙家,必會召來趙忠之怒,受到陷害,可這又有什麽關係他可是知道曆史走向的,天下大亂近在眼前,宦官之覆滅為時不遠,到時候頂多棄官潛逃,亡命江湖一段時間就是了。


    與收獲相比,害處幾乎是微不足提。


    既有此意,為達成目標,他自不會把眼下郡中那些或因依附或因畏趙家之勢而敵視他的豪強大姓當回事兒,也完全不介意把他們清理掉了。


    劉備是因不知曆史之走向,萬沒想到荀貞竟存有此意,所以才會關心則亂,為荀貞ri後的施政感到擔憂,聽得荀貞yu先兵後禮的打算,他仔細想了下,說道:公言甚是,卻是備所慮不周了。


    等劉備荀貞的討論告一段落,荀攸笑道:治郡施政,折服豪強,此ri後之事也,明公,今公之計,於毒已中六分,餘下四分,不知明公打算何時實施


    明天開始我就裝病,公達,君昌陳午在內黃做得怎麽樣了


    程嘉昔年遊學,嚐多次來過魏郡,其人又好結遊俠,對內黃的士子市井之俠皆很熟悉,已借彼輩之力與內黃守城賊將套上關係,常得機會出入其府奉獻財貨美女。


    很好,再過個兩三ri,你就可以喬裝打扮,故作隱秘地去內黃,秘見君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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