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何顒的信,戲誌才說道:眼下這個關頭,皇甫將軍一旦離開冀州,這冀州恐怕就要亂了啊


    荀攸讚同戲誌才的意見,說道:現如今冀州各地不但盜賊蜂起,而且黃巾餘黨不斷地混入流民中伺機作亂,西邊山中的巨賊王當褚飛燕等又互相來往密切蠢蠢欲動,這就是一個暗潮湧動的火山啊,朝廷如果在這個時候調走皇甫將軍,冀州必生起大亂。


    荀攸戲誌才能看出這一點,朝中的袞袞諸公當然也能看出,可眼下的問題不是能不能看出,而是朝中已經無人可用了。


    剿滅黃巾軍的兩個大功臣,一個皇甫嵩,一個朱俊,朱俊的母親病逝了,他棄官歸家守孝,而今能用的隻有皇甫嵩,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由此也可看出,經由黃巾一亂,漢室的天下已然是千瘡百孔,到處起火,已經顧不得了太多,隻能顧著救急,救一處是一處了。


    許仲荀成對時局的了解不如荀攸和戲誌才,眼光和見識也不如之,他倆沒有發言,隻是聚精會神地聽荀貞荀攸戲誌才三人對話。


    荀貞歎道:誌才公達,你們說得很對。皇甫將軍隻要被調走,不出一個月,冀州必亂,別的郡我管不了,但是趙郡絕對不能亂。


    何顒給荀貞寫這封信來,一個是為了讓荀貞早做皇甫嵩將要離開的準備,另一個也未嚐沒有暗示荀貞可趁此機會立下戰功,保住趙郡安全,如此這般,如果冀州大亂,而趙郡獨安,那麽就如鶴立雞群也似,他將會是非常顯眼奪目,到那時候,何顒袁紹就可為他謀得一個更好的職位了。


    說來說去還是要盡早入山擊賊。


    王當和褚飛燕來往密切,很明顯是要作亂的,皇甫嵩還沒有走他們就這麽眉來眼去的,皇甫嵩一旦離開他們豈會老老實實各種因素放到一塊兒,入山擊賊是迫在眉睫的了。


    戲誌才沉吟了會兒,說道:除了擊賊,還有一事需得早做籌劃。


    何事


    如像何公信中所言,朝廷準備調皇甫將軍坐鎮長安,那麽皇甫將軍顯然不可能獨自一人去,州中的兵馬他肯定會帶走部分。州中生亂,本就兵馬不足,再被皇甫將軍帶走些,可謂雪上加霜,新來的州牧或者刺史說不定會調用中尉的義從兵馬啊。


    這的確是有可能的。


    荀攸也想到了這一點,說道:確然。中尉,此事需得細細考慮啊。


    荀貞點頭說道:是得細細考慮。


    他與荀攸說的都是細細考慮,字麵的意思一樣,兩人話裏的意思實則不同。荀攸說的細細考慮,意思是讓荀貞考慮好如果新來的州牧或者刺史調用他的人馬的話,他把哪一部人馬交出給州中使用。荀貞說的細細考慮的意思卻是考慮一下怎麽才能拒絕這個調令。


    如果是皇甫嵩調用他的人馬,荀貞二話不說,會全力響應,積極應命。皇甫嵩對他有知遇之恩,他對皇甫嵩的軍事才能人品也十分敬服,不會拒絕皇甫嵩的調令。可換了是個別人來當州牧或者刺史,荀貞卻不願把他辛辛苦苦練出來的兵馬拱手奉上。


    隻是細細考慮了半晌,荀貞卻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即使朝廷不再設置州牧,來的是位刺史,但隻要朝廷給下節製調用州中兵馬的權力,那麽刺史的命令荀貞也是無法拒絕的。


    想來想去,荀貞隻能作罷,放棄了如果出現這種情況拒絕不聽命令的打算,做出了決定:如果真要調我的人馬,那就把那新練的兩千新卒交出去些便是,總之,義從舊部是絕不能交的。


    議罷皇甫嵩如果調走可能會出現的情況,荀貞有了腹稿,即令許仲荀成二人立刻回去兵營,現在就著手做入山擊賊之預備。


    疫病已算平息了,天也暖和了,出兵的時間就定在下月中旬之前。


    許仲荀成恭謹應諾,接令回營。


    三月初,在疫病徹底平息之後沒多久,荀貞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調皇甫嵩鎮守長安的詔令被送到了州治高邑的州牧府裏。


    以荀貞在朝中的根基之淺,尚且能提早得到此事,更不用說皇甫嵩了,他早就獲知了詳情,對這道詔令已有準備。


    皇甫嵩既然拒絕了閻忠勸他造反的建議,盡管看出了漢室有覆滅之險,卻仍然決意要做個純臣,那麽對朝廷的這份詔令自然不會有絲毫的抵觸,接到詔令的當天他就按照詔書的旨意,檄令駐守冀州各郡的州兵,從中總共抽調召集了三千人,命去長安,而他自己則輕車簡從,隻帶了百餘親兵離開高邑,啟程先去洛陽麵聖。


    從高邑去洛陽有幾條路可走,皇甫嵩選了趙郡魏郡這條路,卻是為了再見一見荀貞。


    荀貞劉衡離開邯鄲,在趙郡與常山郡的郡界處接住皇甫嵩,扈從他的車駕南下。


    皇甫嵩詔令在身,行進甚速,在趙郡境內隻走了三天,第三天到了趙郡與魏郡的接壤處,在這裏住了一晚。晚上,他召荀貞入帳,兩人麵談了一夜。


    中尉,將軍都和你說什麽了隨行的宣康很好奇。


    荀貞雖昨晚一夜未睡,然因壓力太大卻毫無倦意。


    他駐馬趙郡邊界,目送皇甫嵩的車駕進入魏郡,喟歎了一聲,說道:將軍說冀州可能會要生亂,命我先下手為強,先把趙郡境內的群盜剿滅,然後等新刺史到任後全力配合新刺史。


    皇甫嵩一代人傑,用兵如神,而且比荀貞荀攸戲誌才更加了解冀州的整體形勢,對冀州可能將會出現的反亂他是一清二楚,之所以沒有反對朝廷調他去長安的詔書,隻是一來他深知不論是天子抑或是朝中的士大夫又或者是宮內的宦者都不可能容許他長久地待在冀州牧的位置上,州牧本就權重,形同實權諸侯,冀州又是大州,乃是光武皇帝的龍起之地,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朝廷怎麽可能會讓他久處二來長安的漢帝陵園也確實不能有失。


    但是,不違抗詔令不代表他就對冀州放心了,冀州這些郡裏,最讓他放心最讓他覺得可以震懾反叛的隻有荀貞,故此在離別時叮嚀囑咐。


    對皇甫嵩這一片乃心王室的忠誠,荀貞感歎萬千。


    他想道:如果拒絕朝廷的詔令,那麽對朝廷而言就等同叛亂,隻會引來更多的麻煩,可如果不拒絕朝廷的詔令,冀州的百姓就要作亂。皇甫將軍也是左右為難,不得已而聽詔啊。


    送走了皇甫嵩,荀貞與劉衡轉回趙郡。


    劉衡接著收拾疫病後留下的爛攤子,荀貞則積極備戰。


    皇甫嵩離開冀州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開,常山趙郡西邊山中的褚飛燕王當現在應該已經得知消息了,他們如要作亂,那麽已經為時不遠了。


    荀貞必須要在他們作亂前先下手為強。因為著手得早,軍中動員情報後勤等等各方麵的工作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他已決定五日後便就出兵。


    不過在他出兵前,一個消息從魏郡傳來,卻是皇甫嵩在經過魏郡鄴城時,發現中常侍趙忠家的住宅超越了規製,有僭越之事實,遂上書朝廷,彈劾趙忠,請求朝廷把他的住宅沒收。趙忠是鄴城人,他是中常侍,天子呼他為阿母,權傾朝野,多行不法,家宅僭越毫不奇怪。


    隻是以天子對趙忠的寵信,皇甫嵩的這道彈劾明顯是沒有用處的,皇甫嵩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但還是彈劾了。


    荀貞聞訊後,又連著喟歎了好幾聲,說道:將軍這是一心一意要做純臣了。


    很快,即到了出兵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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