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字無廣告荀貞氣衝衝上馬,也不管夏任程偃等人,催馬徐行。


    程偃勸劉鄧:荀君心情不,你別氣。睜眼瞎話地他自己,你是不知,我平時挨荀君吵罵的次數多了去了。繁陽的時候,他還毆打過我荀君對我過: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親愛。你莫往心裏去。


    夏任心道:荀君什麽時候罵過你了還繁陽亭時打過你當年繁陽亭陪從荀君的可不是隻你一人我也,怎麽就沒見過,荀君倒確是對你過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不親愛,可那是因為你家罵了你妻,你妻獨自垂淚,你後悔不安又不知該如何勸解,故而荀君教了你這句話,是讓你去給你家妻婦的又不是對你的


    這些事劉鄧不知。他哼哼道:馬有失蹄,人有失腳。我隻是摔了一跤,就這麽辱罵我不行,我要去荀君理士可殺不可辱


    你我大字不識一個,哪配稱士這話出去,莫讓人笑掉大牙荀君以衣食養你我數年,情深恩重,挨幾句罵算得甚麽別氣了,去給荀君賠個不是。荀君仁厚寬德,會原諒你的。程偃與劉鄧相識年餘,深知其勇,尤其是通過沈家一役,知道了他是個少見的猛士,以後絕對能成為荀貞的臂助,遠非自己能比,不願他因此心憤怨,故而苦口婆心的勸解。


    劉鄧瞪他。


    劉鄧身材粗壯,膀大腰圓。程偃雖也壯碩,遠不及他,怔了怔,後退一步,不知怎的有點心虛,問道:怎麽


    劉鄧伸手把他推倒,大聲罵道:你個庸狗不是士,乃公是士


    荀貞沒有離開太遠,適時回頭,喝罵道:庸狗吃了豹子膽,辱罵阿偃夏任,按倒了他,狠狠用馬鞭抽,抽完了趕走我養不起這樣的大俠。


    夏任猶豫。荀貞喝道:你兩人也不聽我的話了


    夏任沒奈何,上前去按劉鄧。劉鄧一甩手,把他倆甩出老遠去。其餘諸人接了荀貞的令,一擁而上,把他撲倒。夏爬起來,從一個輕俠手裏搶過一根馬鞭,聲道:你忍忍,打你幾鞭荀君就不氣了。你再給荀君賠個罪,事兒也就過去了。舉鞭要打。


    劉鄧心道:荀君趕也趕過我了,這場戲也算做完了。夏,我可沒傻到再挨你的鞭子。掙開壓他的那幾個人,滾了兩滾,脫開鞭子下抽的範圍,起身拍了拍衣上塵土,哼道,荀君不留我,大丈夫還愁沒飯吃告辭了大步離去。


    夏任程偃諸人愕然相顧。


    程偃見劉鄧漸漸行遠,再不追就來不及了,急攆上荀貞,想勸他。


    荀貞喝道:不許多言命令隨後攆上來的夏任等人,以後不許再我麵前提那奴子姓名


    雖他西鄉別院諸人麵前極少發怒,但通過夜救鄰亭折服高素族滅第三以及近日手刃沈馴驅逐濁吏等一係列的舉動行為,他早就西鄉別院諸人的心目中樹立起來了一個威嚴勇猛的形象,不怒已然自威,這一怒起來,人人畏服,無人再出聲勸解了。


    程偃偷偷地歎了口氣。


    任夏覺得荀貞今日的言行與往日大相徑庭截然不同,心中疑惑,偷覷荀貞表情,見他神色如常,越發懷疑,隻是限於他的命令,也隻能將疑惑深藏,閉嘴不言了。


    督郵的主要職責有兩個方麵。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一個是監察部內吏民,一個是朝廷或郡府有命令需要下傳的時候,奉令傳達給部內諸縣。通常來,每個月都要行個一兩次縣,風裏來雨裏去也是很辛苦的,但不行縣的時候,亦很悠閑清淨。


    過完了休沐,該到上值之日,荀貞穿戴整齊,黑衣佩劍,腰帶印綬,隻帶了夏一人來到督郵院。登入大堂,召來書佐詢問:近日可有上命需向諸縣傳達


    書佐答道:沒有。


    沒有就明無事可幹。荀貞這兩年多忙慣了,突然間一下清閑無事,甚不適應,心道:我剛行完縣回來,總不能接著再去行縣。他要是馬不停蹄地行完一趟,緊跟著又一趟又一趟的不停歇,地方上可真是要官不聊了。


    他堂上呆坐了片刻,一時也想不起來該做些什麽。書佐沒他的吩咐也不敢走。


    兩個人一個呆坐,一個跪伏,相對了一會兒。荀貞想起了一事,問道:我前些日行縣,命隨從我去的那些吏員們押回郡中了幾個濁吏和不法豪強,處置的結果出來了麽


    按理,督郵院隻管監察,不管審案,院裏的吏們對審案的結果恐怕不會太清楚,這個書佐郡府裏的時間不短,人脈較廣,決曹裏也有熟人,對審案的結果知道一二。天熱,堂裏悶,他出了一頭汗,抹了把汗,答道:下吏聽人,案子都結了。爰書已呈給府君審閱過,鞫也向罪人們讀過了。


    爰書,整個司法審判過程的錄。讀鞫,即是宣判。獄訟既定,使刑吏對人宣讀,囚犯若無異議,聽眾也無不同意見,則即是情罪允當,乃用法署其牘,明刑定也。


    可有稱冤乞鞫者乞鞫就是要求上訴。


    沒有。這個書佐答完,心中想道,荀家虎威名赫赫,那些犯人都慶幸沒有像沈馴一樣死你的手上,隻盼快點結案,又哪裏還會再乞鞫


    荀貞掐指計算,從他送疑犯至郡中到現才過了不到半個月,這麽短的時間裏就能把那麽幾個疑犯全部審理得清清楚楚,以決曹椽郭俊財貨的性子,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勾當。他心道:水至清則無魚。隻要決曹沒有徇私舞弊地私放人犯,判得輕一點也就輕一點罷。


    宣康李博已經領到了除書,搬到吏舍中了。荀貞打發走書佐,把他倆叫來,笑問道:吏舍裏得還慣麽


    李博恭謹答道:還。


    宣康嘟噥道:一個院子裏一二十個單間,一出門都是人。冬天可能還,暖和。如今這天氣,熱死人了。吏舍不比督郵舍。督郵是郡中大吏,一人一個院落,像李博宣康這樣的鬥食吏一人能有一個單間宿已經很不錯了。有些縣窮縣,兩三個吏員擠一間屋的都有。


    荀貞哈哈大笑,調笑道:孟軻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今天得了陋屋,明天才能如府君一樣,上兩千石的宅院。陰修的宅院又比督郵舍強太多了,前後幾進的宅院群落,有假山,有池塘,樓閣高樓,林木鬱鬱。


    宣康納悶,想道:荀君今兒的心情似不錯,拿我們笑。碰上什麽事兒了


    荀貞心情當然是有理由的。他昨天夜裏得來了一條消息,應波連之請,劉鄧於昨日晚上去了波家。


    他和宣康李博了會兒話,實枯坐無聊,決定去找找荀彧,問問買糧備災這件事給太守了沒有,交代了李宣二人幾句,囑咐他倆平時要多和同僚來往,不要仗著和自己的關係就瞧不起別人。宣康李博應了。


    他整整冠帶,起身出堂,叫上候院中的夏,去找荀彧。荀彧是主簿,乃是太守的親近吏,這個時候應該太守身邊。出了督郵院,拐過幾個諸曹的院子,府內正堂上見了荀彧。


    荀彧正跪坐側席,陪侍陰修榻右。兩個捧著竹簡的百石吏員跪坐左邊。堂外了兩個武冠持戟的吏卒,還有一個鬥食的吏。荀貞遠遠地停下腳步,堂內,那兩個百石吏員似是正給陰修匯報工作。今天是陰修上堂辦公,處理公務的日子。


    他這個時候不能上去打攪,便就找了院門下的陰涼處,暫且等候。身後腳步聲響,來了兩個人。他扭頭,見當先一人,黑綬高冠,卻是費暢。


    兩人視線相對。荀貞現出微笑,點頭示意,拱手道:費丞來了是找府君的麽


    費暢可能是想什麽事兒,是歪著腦袋走路的,瞧見了他,立刻揚起了臉,心道:怎麽這兒碰見了他哼哼,還假模假樣的對我笑這荀家子的膽子來不,又或性是人傻呆笨居然答應了我家少君的夜宴。且等宴席上,我家少君怎麽給我出氣待到那時,不得,我也要辱你幾句沒搭理荀貞,傲慢地仰著臉,趾高氣昂地走了過去。


    跟他身後的是個百石吏,也和他一樣仰臉走路,經過荀貞的時候翻了個白眼。


    夏認識費暢。他也是西鄉人,和費暢是老鄉,嘿了聲,心道:這費暢找了個屬吏,作態走姿和他一模一樣。知道的,知道他們是長吏下吏,不知道的還當他倆是父子呢隻是這做兒子的年紀大了些,比做父的還年長。那百石吏長麵稀胡,年約四十上下。


    荀貞目送他倆進院登堂,心道:這費暢如此作態,幾天後的那場夜宴怕是不對付。他這心情才了沒多,就又壞下去了。


    張直的宴請,不去不行,不去會壞了名聲;去了,如果受辱,也不行,那會壞了名聲。他尋思想道:張直的夜宴必非宴,他請我去他家吃酒顯然不懷意,肯定是想辱我。可問題是,他打算怎麽辱我是席間給我難堪罵我一頓還是怎樣


    夜宴的地點張直家,對荀貞來是客場,就是一個不利,又搞不清楚張直的具體打算和計劃,是不利。他也沒什麽良策,隻決定多帶些人去,到時候見機行事。正琢磨著,聽到一人笑道:貞之,這裏發什麽呆你麵色不快,是不是剛才受了鳥篆丞君的氣


    荀貞抬頭,話的是杜佑。杜佑身邊著張仲。


    他想的入神,沒有聽到他兩人近前,忙行禮,笑道:鳥篆丞君


    你不知麽剛才過去那位經書雖不通,卻有一技,擅長鳥篆,憑此技得了張常侍家的歡心,因才先為督郵,繼為郡丞。他當督郵的時候,郡裏呼他為鳥篆督郵;今為郡丞了,也隨之改為鳥篆郡丞了。


    荀貞失笑。


    張仲道:君子慎言,不要背後人壞話。況且郡丞者,佐助府君也,費君怎麽也是咱們的上吏,呼他鳥篆郡丞太不禮敬。


    所以我呼他為鳥篆丞君啊。


    杜椽部


    杜佑雖和郭俊一樣都財貨,有些貪墨,畢竟是士族,與宦官天然敵對,瞧不起費暢這個張讓家的賓客走狗。他吐了吐舌頭,衝荀貞扮了個鬼臉。


    荀貞心道:杜佑話挺詼諧的。讓他想起了西鄉的謝武,謝武話也挺有趣。


    張仲問道:督郵緣何此


    有事來尋文若。


    張仲朝堂上瞧了眼,頷首道:我與杜椽部有公務請府君批示,督郵可此稍待,我幫你把主簿叫來。


    多謝張公了。張仲是個清廉威嚴的人,荀貞對他很尊重。


    張仲杜佑一揖辭去,去到堂上。


    很快,荀彧出來了,問道:阿兄何時歸的郡婚事談得怎樣婚期可定了噢張公你找我有事


    也沒甚事。我前天歸的郡,婚期定下了,八月十三。昨天想去找你,誌才來找我了,非拉著我去玉郎家博戲,直到傍晚才放我回舍。耽誤了。你的信我奉給了家長,書和瓦當也轉交給了仲豫和仲仁。今來找你,是想問問你,買糧備災這事兒,你給府君提了麽


    提過了。


    府君怎麽的


    允了,已傳檄給了諸縣郡府列曹。等諸縣上報過縣的存糧旱災情況,再等郡中倉曹盤點過郡裏諸倉存糧,戶曹根據諸縣的災情計,結合郡民戶數目,算清需糧多少才能渡過明年的饑困後,就由金曹撥錢,遣吏去外郡購買糧食。


    如此甚。


    阿兄還有別的事兒麽


    費丞找府君何事


    荀彧持重謹慎,對荀貞亦不肯言堂上公事,不答反問,笑道:難得聽阿兄詢問公家事,怎麽了


    張直要宴請我,五天後約我去他家吃酒。


    荀彧微怔,馬上就猜出了張直請荀貞吃酒的原因。他略作沉吟,道:弟與兄同去。


    1,讀鞫,乞鞫,移讞。


    我國古代的法製是很的。如果這方麵做個研究,會發現不管是法律條文的人性化全麵化,還是司法程序的嚴謹化文明程度,都是令人驚歎的。


    就比如讀鞫乞鞫。讀鞫過後,若囚犯覺得冤枉,囚若稱枉欲乞鞫者,許之也,允許上訴。和現代一樣,也有上訴期限,漢代的上訴期限是三個月,過期則不再受理。


    犯人乞鞫,縣裏邊複審後,要把結果上報郡中,郡中再進行複審,後還要再移送到旁近郡會審。整個過程是很嚴肅,程序是很嚴格的。


    如有疑難案件,縣裏郡裏都解決不了,可以上報朝廷,移送給朝廷裏的廷尉處理。這叫做移讞。廷尉處理過的疑難案件,就可以當作是即判例,如前文中提到的法比都目就是一判例書,以後遇到類似的案件即可按此處理。這些都和現代的司法很像。


    至於人治,封建社會所難免,但是相比同時期的西方,遙遙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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