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抓周宴, 李承乾回?到東宮,繼續耐心當他的太子,此時他已?是?半監國, 不少政務被李世民送到東宮,讓他處理, 而這處理出來的效果並不差,眾臣交口稱讚。


    這讓李承乾心中那口鬱氣漸漸平緩。


    耶耶說過,他是?太子。那麽,他做好一個太子, 就沒問題了吧?


    時間一天天過去, 夏日炎炎, 李承乾做完政事後,試探著問:“耶耶,我們今年去九成宮避暑嗎?”


    李世民翻看著李承乾的批詞,聽到這話,收回?心神, 笑道:“熱了嗎?”


    李承乾赧然點頭?。


    李世民拍拍他肩膀,“好,那就去九成宮避暑!”


    若是?按照往常, 臣子自然會?上諫此事是?享樂之舉,非堯、舜、禹、湯之所為, 然而陛下也六十歲了,六十老人要?避暑, 他們總不至於死拽著不放。


    但是?, 不知從哪兒?流傳出來這是?太子主動?提議,為的也不是?心疼年邁老父,而是?因為天氣炎熱後, 李承乾收到了長長的諫賦——


    “殿下生於深宮之中,處於群後之上,不思王業,卻縱淫放……”


    “魏文帝修建淩雲台遠望,漢武帝修建通天台納涼,窮奢極欲而遭天怒人怨,性命遭殃……”


    “漢文帝儉約,周文王重?德,夏啟、周誦賢明,使百姓歸心……”


    李承乾麵對那洋洋灑灑將千字諫言,心頭?忽地湧起一陣火氣,但是?,他還是?壓了下去,語氣聽著十分誠懇:“卿之意,寡人曉得。此次是?寡人之過,幸得卿諫言。”


    又?學著李世民做法,賞下錦帛。


    ……


    李治想要?修繕晉王府,李世民毫不猶豫賜下大?筆財物?,李承乾瞅著自己東宮許久不曾修了,也上書請求修造,李世民正要?答應,又?有臣子上諫——


    “興建宮室為隋朝滅亡弊端,陛下以往不好奢靡,怎能縱容太子?”


    “曆代?賢君,莫不丁寧於太子者,良以地膺上嗣,位處儲君。善則率土沾其恩,惡則海內罹其禍。”


    李世民習慣了聽這些勸諫,也習慣了約束自身——還有臣子在?他自己要?修繕宮殿時,上來就是?一句“陛下連隋煬帝都不如”,他亦可以容忍,所以,李世民看向他和?朝臣都抱以重?望的繼承人,“承乾……”


    李承乾勉力地笑了笑,這東宮,自然也不能修了。


    心情煩躁,李承乾約了杜荷等人出門遊獵,眾馬奔騰,滿載而歸,圍在?他身周的兒?郎誇耀他有太宗之風,神武類父,笑容便堆上了李承乾的臉。


    一行?人正說說笑笑著,杜荷眼角掃到前方,瞳孔仆地微微放大?。李承乾心裏起了不好的預感,扭頭?一看,一輛馬車迎麵駛來,駕車人李承乾很眼熟,是?東宮官員家中老仆,這個官員每見他有不是?事,都極言規諫。


    杜荷忽然想起來,低聲道:“我想起來了,他今天好像是?要?外出禮佛,殿下,我們要?不要?躲一躲?”


    李承乾默念一聲“忍耐”,點了點頭?,可依然是?晚了一步,對方已?看見他了。李承乾臉上笑意倏地散了大?半,那官員下了馬車,整了整常服,行?過來,肅容問:“殿下可是?去打獵了?”


    李承乾:“……”


    杜荷試圖打圓場:“殿下剛從陛下那兒?出來,政事上受了陛下誇讚,心情愉悅,便想出來遊玩片刻。”


    官員痛心疾首:“殿下為國之儲君,怎能自我輕賤,不顧生死,若是?不慎身喪,置國何地!”


    天際一聲悶雷驚響,李承乾隻是?聽著,並不吭聲,韁繩在?手中越拉越緊,繃成直線,獵物?上的箭頭?尚沾著血。


    回?到東宮之中,四下無外人,杜荷撇撇嘴,“什?麽人啊,好好的心情都沒了。殿下我們……”


    “砰——”


    杜荷嚇了一跳,一粒棗子滾到了他靴子邊。他回?頭?看,素來溫文爾雅的太子竟一腳踹翻了案幾,還咬牙切齒:“我作天子,當肆吾欲;有諫者,我殺之,殺五百人,豈不定?”


    “殿下!!!”


    李承乾轉過半個身子,不去看杜荷。


    ……


    “大?兄他忍不了。”


    整棟酒樓都被李治包場了,站在?高樓欄杆處,李治目光瞥向東宮之所,若有深意。


    他耶耶政治理念是?“行?帝道則帝, 行?王道則王”,以堯、舜、禹、湯、文、武等聖賢之君為楷模,一舉一動?向賢君看齊,安社稷,利萬民,行?周公之道,使國祚綿長。


    上行?下效,有這樣的君王,臣子自然也向著賢臣方向靠攏,為帝王警戒得失,為了耶耶親口言說的那一句“事有不安可極言無隱”,前仆後繼,盡忠盡心。從無懈怠。


    然而,耶耶沒看清,大?兄沒看清,那些臣子也沒看清——


    “唐太宗從來隻有一個。”


    他的謀士輕聲說:“還不夠。殿下,房玄齡與杜如晦去世後,太子思念恩師,皆大?病一場,這必然是?有人在?他背後出謀劃策。陛下卻沒看出來太子虛情假意,我們卻不能不管,陛下重?情,他怕他那些心腹手足不能善終,太子表現出來的仁愛,便是?他的護身符,我們需破之。”


    “如何破?”


    “陛下送走了不少老臣,僅剩的那幾人便彌足珍貴,那尉遲敬德近些時日看著要?不好了,陛下私底下又?流了不少眼淚,若是?喪禮上,太子行?舉不當……”


    大?風吹得李治薄薄唇瓣有些蒼白,他用帕子捂嘴,咳嗽了幾聲。


    “我們不動?。這事若是?暴露了,陛下那邊必然討不了好。”


    謀士心領神會?,無聲指了指魏王府。


    李治回?頭?,對著他笑:“卿為吾之子房,有卿在?身旁,大?業可成。”


    貞觀三十二年,尉遲敬德壽終。


    “昔日吾言公執槊,我執箭,這天下何處不能去,如今公竟忍心棄我而去邪!”


    李世民沒有去參加尉遲敬德的喪禮,這是?尉遲敬德臨終前的懇求。


    ——也是?不少臣子臨終前的懇求。


    “一群王八蛋,皇帝都敢命令,是?朕太縱容你們了。”李世民罵著罵著,又?忍不住落淚。


    便在?這時,有侍衛前來求見,低聲說:“陛下,太子他……”


    李世民越聽,臉色越鐵青。


    東宮。


    李承乾騎在?馬上,一身打馬球裝扮,利落地一杆子把馬球從別人杆下奪過來。這個皇帝在?悲傷的日子,他卻在?大?笑,大?聲嚷嚷:“你們太慢啦,怎麽打得那麽差勁!”


    陪他打馬球的是?一群突厥人——現在?也該稱為唐人了。


    杜荷也在?,憂心忡忡:“殿下,若是?被陛下知道了……”


    李承乾笑著說:“不怕,今日國公有喪,東宮朝臣都要?去拜祭,沒人會?過來,耶耶也不會?知道,他心情難過著,說不定還要?罷朝三到五日,沒心思管我這邊。別想那麽多?啦,快來玩兒?!”


    杜荷:“我們不去拜祭嗎?”


    “我心中為尉遲公難過,病了!”


    李承乾賭氣一般說,做出這樣叛逆之舉,心中便稍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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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況他死就死了,和?我有什?麽關係!要?是?早死幾日,我還能早些玩——”


    聲音戛然而止,李承乾看見不遠處,他耶耶定定看著他,臉上盡是?失望之色。


    那被焦躁填滿的腦子終於有了些清醒,李承乾心裏暗道不好,他被算計了!


    是?誰?


    李泰?李治?


    他慌忙下馬,“耶耶,我不是?……”想說自己沒有不敬尉遲敬德,想說自己是?被算計了,然而,他又?無比清楚,若是?他自己按耐住心性,暗地裏那些詭計隻能教唆他,卻不能綁他上馬。


    李承乾一時語塞,李世民卻有話說。


    “尉遲敬德救過你耶耶。”李世民盯著自己這大?兒?子,一字一句,吐字清晰,“縱然他不曾教過你,他也為了這大?唐立下汗馬功勞,身上盡是?一場場戰役留下來的傷疤。”


    “你好好想一想……”李世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最近一段時間,不要?來找我了。”


    ——他暫時不想見他。


    “……是?。”


    李世民並不打算放棄太子,他把這事瞞了下來,然而在?一些細細密密縫隙中,仍然在?微妙流傳著。


    尉遲敬德之子,尉遲寶琳當著房知葵的麵,一拳砸在?桌麵上,暗紅色的血從拳縫裏流出來。


    “魏王——”他重?重?喘了一口氣,“好!好得很!”


    任何一個與父親親近的孩子,都不能忍受父親喪禮被人利用。尉遲寶琳現在?簡直想殺人。


    還有太子!


    不論他是?不是?被算計了,在?喪禮這日如此做,他們之間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多?謝足下告知此事。”


    尉遲寶琳不認為房知葵會?用這事騙他,他也有自己的勢力,讓人查一查那天杜荷去了哪裏就行?了,還有當日有沒有突厥人進東宮——太子“懷念”尉遲公,病在?床上,那杜荷去東宮做什?麽?吸吸病氣?


    他抬眼看著麵前女人。


    她自然也不是?好心才告知他此事,但是?……


    “我這把刀,長樂王可看著利乎?”


    ——長樂公主封地長樂郡,二十年來凡有戰事,必身先士卒,功勳累累,李世民索性封她一個王,封號還沿著“長樂”二字。


    麵對尉遲寶琳的投誠,房知葵泰然自若,“足下先請歸家,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現在?還不到用他的時候。


    尉遲寶琳沉默地點頭?,起身離去。


    陳碩真負責替他們牽線,對外瞞著他們的會?麵,此時也在?桌上,不由格外地多?看房知葵兩眼。


    房知葵:“怎麽了?”


    陳碩真糾結:“這事你該不會?也有推波助瀾吧?”


    房知葵搖頭?,“我不做這等事,被發現後很容易遭遇反噬——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隻借勢。”


    陳碩真這才放心地伸了個懶腰,“那就好。走走走,回?去了,真不知道你收買他作甚,在?武將中的威望,如今除去陛下與那些老將,當屬咱們主公風頭?最盛,尉遲寶琳手裏都沒有幾個兵,有什?麽用?”


    房知葵拿出手絹,慢條斯理擦拭著桌上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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