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總統這人怎麽說呢,雖然是北洋內鬥不得已的產物,可身居高位野心不小,上任伊始還跑到紫禁城裏跟遜位皇帝請安,跟著又妄想促成南北和解,最後弄了個兩頭不討好。


    不過這人國學功底沒得說,整理了不少詩稿、楹聯,也算為國學做了不少貢獻。也算是被總統職位耽誤了的國學大家……


    曹督軍此人身為直係軍閥領頭人,野心自不用說,聽聞費景庭此言,頓時覺得順了心意,大笑道:“費先生倒是個妙人。額……”他側頭看了眼楊景林。


    楊景林會意,上前一步低聲道:“費先生,請移步敘話。”


    費景庭應了,讓符芸昭待在此地別亂跑,便跟著曹、楊二人進了一間樓上的客房。


    進到房裏,曹督軍這才尷尬地笑道:“不瞞費先生,我征戰一生,混跡軍旅,直到去年才生下一子。算算我今年都五十八了,就這一個兒子實在是有些不放心,聽聞費先生道法高深,不知可否給我查看查看啊?”


    子嗣艱難?這事兒也不歸他管啊。


    費景庭心中吐槽,麵上不顯。參同契中的修煉方法與中醫有部分想通的地方,他便做了個請的手勢:“曹督軍,煩請伸出手來,我診下脈。”


    “好。”


    曹督軍擼開袖子,將粗糙的大手遞了過來,費景庭切脈診斷片刻,發現並無異常。有用真氣略略探查腎脈,同樣沒發現什麽毛病。


    他琢磨了一番,大略明白曹督軍的意思了。


    此人今年都五十八了,不說這年頭,就算放在後世又有哪個男人在這年紀還能一展雄風?這是正常的衰老,沒法兒避免。不過費景庭弄的那些藥丸不就是專門針對這症狀的嗎?


    當然了,費景庭自然不能拿隆順號的大路貨色,那還怎麽顯出他是高人了?再說他身上也沒有啊。不過原粉倒是有不少。


    估量一番,費景庭開口笑道:“曹督軍身體康健,沒什麽問題。我這裏倒是有一些保養的藥丸,曹督軍回去後定期服用,想來不就便會見功。”


    “哦?那真是太感謝費先生啦。”


    “客氣客氣,曹督軍稍等,我這便去取來。”


    費景庭衝著二人點點頭,起身離開房間,就在大廳裏抓了一名服務員,要了一瓶洋酒。估算了下分量,往洋酒裏倒入一些原粉,晃勻後返身又回了客房裏。


    楊景林看著洋酒有些傻眼:“費先生,你這是……”


    費景庭說道:“沒找到放藥的家夥,我幹脆將藥丸化在洋酒裏了。”他將洋酒遞給曹督軍:“曹督軍,這瓶洋酒分三十次喝完,喝之前一定要搖晃均勻。切忌不能多飲。”


    “哦……哦哦,多謝費先生啦。”曹督軍接過洋酒,神色有些將信將疑。


    楊景林在一旁連打眼色,意思是費景庭露一手,將曹督軍給鎮住。費景庭卻視若無睹,曹督軍這人不得罪就行了,沒必要刻意交好,左右過不了幾年曹督軍就得跑到津門當寓公。


    事情妥當,又略略聊了幾句,曹督軍便推說疲憊,端茶送客。費景庭當即離開了客房,走出去沒多遠,楊景林便追了上來。


    “費先生,您剛才……”話說到一半,楊景林想到了什麽,先是一怔,隨即四下看看,低聲問道:“費先生可是不看好曹督軍?”


    嗯?這楊景林還真會察言觀色,這都被他猜到了?


    費景庭索性笑而不語。


    “嘶,要是曹督軍不行,那……”


    費景庭說道:“不得罪就好,至於楊廳長想要投靠誰,那還得看楊廳長的本事。”


    “還請費先生再提點兩句。”楊景林恭敬地說道。


    費景庭想了想,說道:“北洋之虎到底還是年歲大了,野心雖有,銳氣卻沒了。說不得曹督軍如今隻是掛個名頭,真正能帶兵打仗的另有其人呢。言盡於此,楊廳長自己考慮。”


    費景庭走了,隻餘下楊景林一個人立在那裏若有所思。


    實際上費景庭隻記得曆史課本上的內容,曆史課本又怎會詳細描述這段曆史?是以費景庭說的全都是模棱兩可的話,怎麽理解都可以。他卻不知道,楊景林苦思好幾日,倒是真琢磨出了些東西來。


    費景庭回到冷餐會,四下找了找,便找到了躲在角落裏喝酒的符芸昭。


    “吃飽了嗎?”


    “嗯,”小姑娘晃了晃酒杯,憨態可掬道:“景庭哥哥,這個酒挺不錯的,你要不要來一點?”


    費景庭掃了眼,估摸著是白蘭地,當即奪過酒杯,扯著小姑娘往外就走:“你還真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啊,就這麽一會兒就喝多了。走走走,趕緊回家。”


    “我不,我還沒喝夠呢。誒唷,你又彈我頭!”


    “再不老實明天自己買飯吃。”


    符芸昭頓時癟著嘴不說話了。


    倆人剛出了利順德飯店的大門,白貞庸便追了出來。


    “費先生,您怎麽這就走啦?”


    費景庭停住身形,喝得已然有些迷糊了的符芸昭一頭撞在他身上,搖晃幾下,幹脆倚在了他身上。


    費景庭笑道:“打過兩場擂台,有些疲憊。再說,你看看她都喝成這樣子了,我還能留下去嗎?”


    白貞庸一琢磨也是,當即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便替楊廳長多留費先生了。今日怠慢,來日楊廳長一定登門道歉。”


    費景庭隻擺了擺手,便拖著符芸昭走啦。


    還好費景庭沒騎自行車,所以攔了一輛黃包車,好說歹說將小姑娘推上去,吩咐車夫往回走。


    已然醉了九分的符芸昭上了車也不老實,先是往費景庭懷裏拱,被推開後又抱住了費景庭的胳膊。


    小嘴一張一翕噴吐的全是酒氣,嘴裏還在胡說八道:“景庭哥哥,你看我長得好看嗎?”


    “好看。”


    “怎麽個好看法?”


    “膚如凝脂、眉目如畫。”


    “咯咯,文縐縐的,什麽意思啊?”


    “意思就是誇你皮膚好,生得漂亮。”


    “咯咯咯,我當然漂亮啦!”符芸昭驕傲道:“寨子裏都說我長得好看,不然我那黑心叔叔也不會總想著把我賣個好價錢啦。”


    費景庭抽了抽胳膊,沒抽動,無奈道:“你放開些,我胳膊都麻了。”


    “就不!”頓了頓,她又笑著說道:“景庭哥哥,那你喜歡我嗎?”


    費景庭隻當是醉話,順嘴說道:“最喜歡你啦。”


    “真的啊……那怎麽喜歡啦?”


    費景庭說道:“我們家就我跟我弟弟倆孩子,我弟弟太古板,小小年紀跟個老學究一樣,無趣。我就想要個活潑點兒的妹妹。”他看了一眼符芸昭:“要不你當我妹妹?”


    “哼!”符芸昭卻是生氣了,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嘶……怎麽還咬人?你屬狗的啊!”


    “我屬兔的!”


    費景庭納悶了:“哦,兔子急了所以咬人,問題是你怎麽就急了?”


    “不要告訴你!”


    這氣生得莫名其妙,費景庭一時鬧不清楚小丫頭這是鬧得哪一出。琢磨著許是喝多了在撒酒瘋,沒準到家就好了,他便沒在意。


    等到了家,符芸昭卻是搖搖晃晃自己往裏走,硬是不讓費景庭攙扶。


    “你都喝成這樣了,就別逞能了。”


    “不用你管,我自己能行。”符芸昭嘟著嘴說完,手掐指決連連變換,下一刻,小白蛇從褡褳裏彈射出來,落地化作另一個符芸昭,然後背著符芸昭進了房間……


    還真自己能行啊,這法術簡直就是為符芸昭量身定做的。


    費景庭心中酸澀不已,他怎麽就沒這麽好的運氣,遇上小白蛇這樣的靈物呢?


    也不知符芸昭到底喝了多少,亦或者是洋酒的後勁兒太大,總之直到晚飯時符芸昭也沒爬起來。


    費景庭中間看了兩次,眼見小姑娘睡得瓷實,也就不再理會。


    他趁著下午的功夫又蝕刻了一會兒玉牌,估摸著再有兩三天便能完成。接下來便是計劃著出門遊曆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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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景庭跟黃明睿混跡這麽久,道藏沒少讀,對於道家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自然了如指掌。他找出紙筆分省列出,最後發現江浙兩地的洞天福地加起來足足有三十九處之多!


    再算上途徑的齊魯,這便是四十一處,足夠費景庭遊曆的了。


    盤算一番,費景庭計劃著坐船從津門離開直抵滬上,隨後再一路北行……


    他卻不知,此時的隔壁房裏,早已醒來的符芸昭正在用小拳頭捶枕頭。一邊捶一邊數落道:“臭景庭哥哥,竟然拿我當妹妹……誰家妹妹有我這麽好?這麽晚了,也不知道買飯回來給我吃。”


    符芸昭湊著咕咕叫的肚子有些挫敗,她托著腮蹙眉凝思,搞不懂費景庭到底在想些什麽。


    良久,苦思無果,符芸昭煩惱地揪出盤在一旁的小白蛇,盯著小白蛇的眼睛問道:“小白白,你說我該怎麽辦啊,景庭哥哥隻是拿我當妹妹。”


    小白蛇吐了吐信子,極其人性化的豎瞳閃過一絲雀躍。


    符芸昭頓時不高興了:“不許說景庭哥哥壞話,他人很好的。”


    小白蛇早生靈智,苦於口不能言,隻能暗自吐槽:哪裏好啦?一見麵就要把自己燉了……


    便在此時,院門敲響。此時天色已暮,卻不知又是誰來造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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