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留了差不多半個月之後,皇帝終於啟程離開了吳縣。


    還是在當日那個地方,項梁、項羽等項氏諸人靜靜的站著,注視著那幾十艘無論任何時候看起來都令人震驚的巨艦就這麽離開了震澤。


    皇帝的離去,讓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


    項梁收回目光,淡淡說道:“趙政走了,我們項氏的危機也算是解除了。”


    項梁受的大多是皮外傷,經過這幾天的調養雖然沒有那麽快恢複如初,但正常行動已經不成問題了。


    站在項梁旁邊的項羽聞言,不由讚同點頭。


    雖然隻見了一麵,但皇帝的到來事實上永遠的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也包括項羽在內。


    這種命運完全被別人操控的感覺是非常糟糕的,項羽這輩子都不會再想體驗第二次。


    一想到這裏,項羽不由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袖子之中那一塊造型古怪,刻著秦國篆字“郎”的木牌。


    這塊看上去似乎是某種身份象征的東西是今天早上秦國郎中令蒙毅讓人送來的,奇怪的是來人並未解釋這塊木牌的用處,隻是簡單的把東西交到項羽手中就走了。


    雖然並不清楚是怎麽樣一個情況,但項羽總有一種感覺——這令牌應該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趙政脫不開關係。


    “他要死了。”項羽道。


    項梁吃了一驚,道:“什麽?”


    項羽很肯定的說道:“趙政,他要死了。”


    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聽到這句話的可不隻有項梁,還有旁邊的項莊、項伯、項聲等人。


    這些人理所當然的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臉上露出了歡喜的表情,甚至笑出了聲。】


    項梁沒有笑。


    在默然片刻後,項梁道:“上車,回去吧。”


    馬車之中,項羽的身軀隨著顛簸的道路彈跳,不由越發思念起記憶之中的那種四輪鐵殼子。


    他隱約記得自己好像是坐過的,而且舒適程度絕對比這個時不時讓腦袋和車頂進行親密接觸的馬車要更高。


    項梁開口了:“你真的確定皇帝時日無多?”


    項羽猶豫了一下,想起了那本《史記》,還是頗為堅定的點頭:“從氣色上來看,應該是如此。”


    馬車繼續前行。


    片刻後,項梁道:“你該成親了。”


    項羽楞住,不知為何突然在這個節點項梁說出這樣的話。


    項梁拍了拍項羽的肩膀,笑道:“早結婚,早生子。不然的話若是趙政死後秦國真的亂起來了,殺秦人都來不及,哪裏還有什麽時間成家?”


    項羽張了張嘴,突然發現自己還真沒有什麽理由能夠反駁。


    再說了,自己何必要反駁?


    於是,項羽問道:“那季父什麽時候陪我去虞氏提親?”


    項梁看著項羽,過了好一會才道:“現在虞氏可是秦國的欽犯,如果我們和他們牽扯上關係的話,是會掉腦袋的。”


    項羽摸了摸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憨笑道:“那就隻能等到秦國官府沒有精力管控這一切的時候,侄兒才能想辦法成親了。”


    項梁:“……”


    項梁最終並沒有反對項羽。


    ……


    “父親,那項氏一族為何不全殺了?”在回城的馬車上,殷意十分不甘心的對著會稽郡守殷通問道。


    殷通摸著胡須,臉色並不算太好看,聞言冷笑一聲,道:“怎麽殺?那可是陛下的命令,懂嗎?”


    “陛下?”殷意聞言直接傻了,過了好一會才不敢置信的說道:“陛下怎麽可能會注意到項氏這麽一個小小的家族?”


    殷通搖了搖頭,同樣頗為不解:“這老夫怎麽知道?不過中車府令倒是說過一件事情,陛下似乎曾經有意要把項氏那個項羽召為郎官,隻不過後來在中車府令等人的反對下沒有通過。”


    砰的一聲,卻是殷意吃驚過度,一個不小心腦袋撞到了馬車的車廂壁上。


    殷意結結巴巴的說道:“郎、郎官?那個項羽,也配被召為郎官?”


    郎官,是皇帝身邊一支非常特殊的軍隊。


    之所以特殊,是因為這支軍隊基本上都由來自秦國各地的年輕天才所組成,職責是護衛和隨侍皇帝。


    像之前曾經率領二十萬大軍伐楚的李信將軍,如今的三川郡郡守李由乃至郎中令蒙毅,這些大秦之中地位顯赫的大人物都是從郎官開始一步步攀升到如今位置的。


    換句話說,隻要成為郎官,那就意味著成為了皇帝眼中的“自己人”,隨時都有可能會得到被外放提拔,火速升遷的機會!


    殷通就曾經打破了頭想要讓殷意成為郎官,u看書.uukansh這段時間也是沒少走各種門路,但結果很明顯——失敗了。


    一想到這裏,殷意不由妒火中燒,怒聲道:“那項羽隻不過是個楚蠻破落戶,大秦手下敗將罷了,他有什麽資格成為郎官?”


    殷通看了一眼殷意這個不成器的兒子,臉色一肅,喝斥道:“憑什麽?就憑他能夠被陛下看重!哪像你這個蠢貨,陛下都來了吳縣這麽多天,甚至連你的名字都沒有聽過,簡直是讓老夫太失望了!”


    殷通把殷意一頓臭罵。


    殷意有些不服氣,道:“父親這話說的就不對,不是您讓我去追隨那胡亥殿下的嗎?我哪知道這個胡亥殿下是個吃飽了沒數的人,我天天替他跑前跑後的搜羅美女,他倒好,根本就沒把我當一回事,活該被劫匪教訓!”


    殷通臉色大變,直接一巴掌扇在殷意的臉上:“逆子胡說些什麽東西,是連命都不想要了嗎?”


    殷意自知失言,捂著紅腫的臉頰,訕訕不敢開口說話。


    畢竟是親生兒子,又是唯一的繼承人,殷通也不好繼續發作下去,隻能無奈的搖頭,歎道:“老夫也知道你心裏不服,但能忍就暫時按捺一下吧。老夫何嚐不知道經過此事之後項氏必然怨恨我等?但皇命在上,又有什麽辦法呢。以後找到機會,再慢慢收拾項氏便是了。”


    殷通的馬車和項梁的馬車從兩個不同的方向,幾乎是在同時駛入了吳縣城之中。


    這一天,皇帝離去。


    吳縣之中,多人歡喜多人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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