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紮蘭堡。


    “娘子!娘子!”趙成材興衝衝的進來,離著正房老遠就開始嚷,“有個好消息告訴你!”


    娘子大人沒出來,卻竄出一個粉嫩粉嫩的小人兒,邁著小短腿,咚咚咚咚的跑出來,跟隻小皮球似的一頭撞進他懷裏,“爹!爹抱抱!”


    趙成材冷不丁給女兒撞得呲牙裂嘴,退開了半步,這才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妞兒怎麽這麽頑皮?老這麽撞,你爹可吃不消!你娘呢?”


    兩歲的喜妞露出一口小白牙,狡黠的笑著,“娘在屋裏睡覺呢,爹您陪我去玩會兒吧!”


    趙成材一皺眉,這都快吃晚飯了,還睡得什麽覺?


    “妞兒,你說實話,你娘是不是又去馬場了?”


    “沒有!”喜妞當即否認,但那個掩飾不住的小表情趙成材一看就明白了,“又幫你娘說謊話!瞧爹打你屁股!”


    “你別怪妞兒了!”趙王氏從後頭氣喘籲籲的趕了出來,現在房子大了,要從一頭到另一頭可真有些辛苦。她年紀大了,可跟不上小喜妞跑得歡快,是以拉在了後頭。


    “是我叫你媳婦出去的,媒婆給你弟弟說了門親事,讓她出去相看了。”


    趙成材聽得這才作罷,卻猶自嗔怪著,“娘您也真是的!娘子身子還沒好利索,大夫都說了至少得將養個一年半載的,這事兒您等我抽個空去辦不成麽?幹嘛非讓她去?”


    趙王氏嘴一撇,“你哪抽得出這個閑工夫?成天忙得腳不沾地的,想見你一麵比見縣太爺還難!我這讓她出去走走怎麽了?你媳婦其實也恢複得差不多了,大夫雖說要靜養,但也說了可以適當出去轉轉的。現成天給你關在家裏,沒病也給憋出病來了!你放心,出門時我讓丫頭小子都跟著呢,車也套得好好的,不會有事的!”


    趙成材想想,似乎也是自己杞人憂天了,自嘲的一笑,這就是關心則亂啊。好不容易從生死線上把媳婦給救回來,他可真是有些杯弓蛇影了,是得注意注意。於是不再追究,隻打聽起來,“那是戶怎樣的人家?”


    趙王氏正欲答話,喜妞忽地高喊了聲,“娘!”


    扭頭一瞧,還真是章清亭回來了。


    她可養得比半年前胖多了,自從成親那晚睜過一回眼之後,陸陸續續又有一個多月的工夫,這才漸漸起得了身。


    但還是時不時的頭暈,大夫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許她操心受累。全家人是言聽計從,都恨不得拿她當玻璃珠子似的捧在手心裏。


    成天雞鴨魚肉的燉著,還添補了不少藥材進去,就為了給她補養身子,生怕有個好歹。尤其是趙成材,每天一大早非得親眼盯著她醒過一回,才能安心的去書院。


    在將養了三個月後,章清亭漸漸躺不住了,老想著找點事情做。可全家人哪敢讓她操心?好說歹說,才讓方明珠每天從馬場回來時,將那兒的事情說給她聽聽。但也是絕對的報喜不報憂,什麽為難的事情都不肯讓她知道。


    再一個月後,章清亭受不了了。隻覺閑得全身上下都快長草了,再要這麽養下去,她就該成豬了,於是成日是絞盡腦汁想借口想出去透透氣。


    趙成材不在家,家裏隻有公婆守著她,幾番軟磨硬泡之後,老兩口敗下陣來。趙王氏瞧她也確實是好多了,這才偷摸著放了她的風。


    但也得晚出早歸,盡量瞞著趙成材,要不他回來又是一頓好說。畢竟經曆了那樣一場生死離別,趙成材可真不敢掉以輕心。


    扶著娘子進了屋,又伺候她喝了口茶,章清亭讓把趙老實也請了來,一並告訴大夥兒,“這門親事我挺滿意的,那姑娘確實年紀大了幾歲,但人挺正派,又能吃苦,是個本分過日子的。他家雖窮,但真是一點都不貪心,隻要咱家出兩畝地的聘禮,讓他們可以自己耕種過活就行。”


    趙王氏忙問,“那小桃和南瓜呢?他們怎麽安排?”


    在趙成棟稍稍恢複了一些力氣之後,就親寫了一紙文書出來,交待一定要休掉柳芳。原來當年他被那何大牙設計陷害,最後錢也騙光了,要賣他時,何大牙曾經拿出楊小桃的金首飾,告訴他一件事,“你討的那個小老婆,可真是狠心!就見那楊姨娘要小產了,都連手都不伸的,故意弄死她肚子裏的孩子,可見你做人有多失敗,活該落在我們手上!”


    趙成棟當時氣得肺都要炸了,楊小桃私下去放印子錢是有錯,可還沒有柳芳這麽黑心。居然連人命都不顧了,這就無論如何也留她不得。


    此事一揭發出來,楊小桃首先就跟柳芳撕打起來,恨得簡直要把她給生吞了。再加上趙成棟離家之後發生的這些事情,當時全家一致同意,把柳芳給休了。除了她自己隨身的衣裳,一文錢也不給她,掃地出門。


    又過了不上一年,何大牙以為風聲過了,又摸回紮蘭堡來找卓老板,給一直盯著的閻輝祖拿個正著,很快就審出當年的真相,找卓老板追回了些銀子賠給趙成棟,他又拿去種地養豬,就是後話了。


    原本柳芳走時,芽兒是要還她的。可柳芳自己嫌累贅不想要,他們也怕她把孩子帶出去又禍害了一個,最後是牛姨媽出了個主意,花二十兩銀子買下了芽兒。


    讓柳芳立下終生不得反悔的字據,就把芽兒正式給收養了。也沒拿她當丫頭,一樣的教她讀書識字,女工針線。


    等柳芽兒漸漸長大之後,聽說了娘的一些事情,也明白了孰是孰非,倒是異常感激趙家人和牛姨媽肯不計前嫌的收留她,對親娘也就慢慢的淡了心思。


    柳芳離家之後,因在此地名聲徹底臭了,很快就拿了錢在遠離此地的地方,另招了青壯漢子為夫,至於過得好不好,就未為可知了。


    眼見趙成棟傷勢漸愈,也能慢慢說出話來了,趙成材幫他把原本的房子和地都收了回來,後院砌好了圍牆,地也整平,整得家象個家,地象塊地了,就讓他重搬了回去。


    準備等著明天春上,他的身子也大好了,就讓自己下田勞作去。日後日子好壞就與自家地裏收成休戚相關了,除非遇上天災人禍,否則趙成材絕不再幫他一分一厘。


    這回趙王氏也一點都不攔著了,反而很是支持趙成材的做法。趙成棟曾經曆了那樣一段艱難歲月,能再過回從前的生活,哪怕是種地,他也甘之如飴,沒有半點不滿,還對哥嫂的寬宏大量非常感激,也痛下決心要改過自新。


    隻是趁著這下半年的空閑之際,趙王氏想給他正經娶房媳婦,讓他也有個幫手,家中也能有個管事的人。再有一條,南瓜還小,畢竟不能沒有母親。


    楊小桃再大度,也絕不可能來照顧他,南瓜又不比芽兒,跟趙家並無血緣,可以放在外頭養的。


    柳芳走後,這孩子的歸屬就成了問題。章清亭倒是很大方,表示願意接過來養。可想來想去,趙王氏總覺得不大合適。


    畢竟親爹還在,哪有把侄子放在大伯家養的道理?更讓人說閑話了。所以給趙成棟娶個正妻,讓正妻來照顧這個庶子,就非常有必要了。


    趙成棟吃了這麽大虧,人真是學乖了不少。再不提人家的長相家境,隻求人好,心地公道,能管家,會幹活就成了。


    拿著這個條件去找,這就容易了許多。最後媒婆誠心給他們家推薦了這位老姑娘,“雖說年紀著實大了幾歲,但真是個好孩子。也是家裏的老大,這麽些年,就為了照顧家裏和弟妹們,把自己一直耽擱了下來。他們家雖說現在是窮了,但祖上也曾出過讀書人,都極有誌氣的,並不貪圖你們家的什麽彩禮。隻要能有幾畝薄田,讓他們能填飽肚子就行。至於你家成棟的小妾和兒子,那姑娘也肯接受。說隻要你們成棟肯真心待她,她就願意拿那小妾當妹子,那孩子當自己親生兒子來養。”


    趙王氏聽著不錯,已經帶趙成棟側麵相看過一回了,彼此都還算滿意,這次再請章清亭去,就是最後的拍板了。因為她是當家人嘛!


    現在既然章清亭都表示滿意,趙成材更是沒有話說。又跟大夥兒說起一個好消息,“那個礦山,給取締了!”


    原來上回他給皇上遞了個密折之後,將那兒的情況稟明,天子異常震怒。這在他治理的國度裏,怎麽還有如此無法無天的地方?


    當時就派了人帶著軍隊去清剿,果真如趙成材所言,簡直就是人間地獄!這當中十之八九的礦工都是被各種各樣的發財借口給哄騙來的,至於那些孩子們,就更加可憐了。少數是被黑心的父母賣來的,多數都是很小的時候就被人拐了來,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的父母和家鄉,連個名字也說不清楚。


    能活著的,還算是幸運,在這礦山的巨額財富之下,又不知掩埋了多少具累累白骨。


    那些礦工們被解救之後都給了些盤纏,放他們各自歸家,但那些孩子就有些麻煩了。少數還能記得的名字和家鄉的,就由官府派人護送了回去。剩下的怕人冒領,或是黑心的父母再拿去轉賣,倒是有些不好處置。


    當時有人就提了個建議,說是可以把這些孩子送給部分地方上的良民收養,由官府記錄,每年核查,以作監督。


    章清亭聽到這兒就明白過來了,“你是說我們也收養幾個?那行啊!這也是積德行善的好事。”


    趙成材卻笑著擺了擺手,“可不是如此!你先聽我說完。那些孩子們若是身體健康,無病無痛的,當然有人願意收養。可有些傷了手斷了腳,或是孱弱木訥的就沒人要了。於是那位負責清剿的大人又提了個建議,比如象咱們紮蘭書院吧,能不能把這些孩子全都收進來,由書院養著他們,教他們些謀生的本事,等到大了,再放出去各自營生?”


    章清亭聽得詫異,“可這得不少錢吧?你們一家書院負擔得起麽?”


    趙成材嘿嘿一笑,“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那些礦山可是賺錢的好東西呢!負責清剿的官員就建議幹脆由朝廷下令,將那些礦山收歸國有,由朝廷駐軍,進行統一開采。一來可以增加稅賦,二來也不至於管了這一茬,下一茬又沒人管了。至於開采的人員,那就更容易了,現成的那些黑心礦主打手們就抓了不少。再不夠,把周邊地方大牢裏的犯人派過去服苦役就行了,這還能減輕朝廷的一筆負擔。當然,犯人也是人,礦工那兒的條件會比從前強上許多,起碼得給人吃飽住暖,別弄得那麽淒慘。這麽來回一弄,不就有銀子養活這些孩子們了?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錢,跟礦山的出息比起來,可是九牛一毛!”


    章清亭聽他老是誇讚那個官員,不禁追問,“這到底是誰想了這麽好的主意?”


    “你猜猜看?”趙成材故意賣了個關子。


    章清亭靈機一動,“小孟大人?”


    “聰明!可不是他?”趙成材讚歎不已,“這要換一個人,誰能想得這麽周全?皇上聽了,也非常滿意,當下就下了旨。咱們紮蘭堡離得近,又是個典型,所以這批孩子,就給指定送過來了,共有四百多人呢,這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情!搞不好到時小孟大人還要親自護送過來。今兒我們書院已經接到官府正式行文了,正商量著要給那些孩子們騰地方,若是到時要咱家出力的,可不許含糊!”


    “那個絕對不會!”趙王氏當即表態了,“那些孩子太可憐了!等成棟搬回自己家,咱們家那舊房子不清出來了麽?給他改改,一間屋住四五個,起碼也能住二十幾人呢!”


    章清亭卻覺得趙成材不是這麽打算的,“這四百多個孩子,若是讓咱們當地的百姓一家領幾個回去,雖是有人照顧了,卻容易在孩子當中造成攀比。有些家境好,有些家境不好,自然是有區別的。倒不如……”


    她斜睨著趙成材,“你是打咱們家的主意吧?是不是想讓咱家把胡同整個騰出來讓給你們?”


    趙成材豎起大拇指,“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我就是這麽想的,咱們兩家一共有八套宅子,再加上明珠的,就足夠安置了。當然,我也知道有些已經租出去了,總不好影響他們做生意,於是就給了個建議。咱們後頭那條老胡同,兩邊不全是平房麽?幹脆就由官府出資,重新翻修成跟咱們一樣的多層店麵,到時誰家多少麵積仍是還給他,若是不想做了,想賣給官府也成。再多的就由官府收回,日後出租收利,既可貼補學堂的費用,也能讓官府有些收益。”


    趙王氏插了一句,“成棟,你這不對吧?若是如此,那咱們家的房子不是沒了?再說,你這學生也就一撥,難道等幾年之後他們走了,這房子我們才收回來?”


    章清亭沒好氣的白了趙成材一眼,“婆婆您就放寬心吧,人家打算日後拿我們的胡同擴建學堂呢!縱是這撥人走了,其餘的日後改成學生住所也是好的!”


    哈!趙成材擊掌而笑,“知我者,娘子也!這可是造福千秋萬代的好事,鴻文已經答應了,隻要到時在新建的老胡同那兒給他一塊地兒,給小蝶個商鋪,這邊的宅子他可以捐出來。陳師爺也願意。”


    所以他也回來動員家裏人了。


    趙老實聽得很是動容,“這還真是件大好事,要不,咱們家也捐吧!我們老兩口的那套宅子可以不要。”


    章清亭想了想,“胡同那兒的東家,除了我們和明珠,玉蘭玉蓮,再就是牛姨媽和賀家了。大夥兒都熟,要不就由你們出麵,約大夥兒談一次,我想是都願意還給官府的。至於這個銀子也不必給我們,但得在新建的胡同裏給我們留幾個同樣麵積的商鋪,給我們算便宜點就可以了。不過我們的鋪子多半已經出租,鄉親們還要做生意的,雖然擴建學堂是好事,卻也別斷了大夥的財路。我倒是建議你們也最好給這個事解決好了。若是當真要擴建學堂的話,最好一次就擴到位,免得兩三年之後,又不夠地方使,老讓大家騰也不好。”


    趙成材道,“這個我們也想到了,若是能收齊這一條胡同,就足夠十年之用了。日後等再寬裕了,便在縣學那兒去重新翻修。當然,這邊弄齊的新胡同卻是不再改的,正如你所說,再怎麽也得給咱們鄉親留些做買賣的地方。日後若是學堂再做大,再在那邊建新集市去,這就能讓更多的百姓們致富了。”


    於是事情很快議定,由官府動員,章清亭和方明珠兩個大東家帶頭,捐出了胡同的房子。而老胡同的拆遷改造,也得到了所有房東們的一致通過。


    這可是紮蘭堡發展史上的一次大動作,誰不願意趕上這樣好事?縱是暫時的有些影響,也是為了以後的長治久安,大夥兒都是滿心歡喜。


    為不影響他們做生意,官府特意就在這胡同的不遠處,另擇了塊空地,先搭建出臨時的集市,給予很大的優惠。至於住處,就請大家盡量的投親靠友,克服一下。


    這整個紮蘭堡的生意重心都搬遷了,商戶們也不怕沒生意上門了,就是一時的麻煩,大夥兒也沒什麽可抱怨的。


    正好趙成材家的老房子騰了出來,陳師爺就買了去。章清亭在過了明路之後,又轉手把大部分的錢還了他,隻象征性的留下一點,算是謝他多年前的提攜之情。


    陳師爺後來在趙成材的麵前讚歎,“怨不得你媳婦能把生意做這麽大,真正會賺錢的絕不會是小氣的人!這點,我讓我幾個孩子都向她多學著點!”


    趙成材心裏聽了,可比蜜還甜。


    於是很快,就在那些孩子們到來之前,緊挨著學堂的房子已經收拾好了,全部是統一的格局,每人都在房間裏有一張小床,一套桌椅,每套小院子都有專人照管他們的飲食衣裳。多的先不說,光這一塊,就給紮蘭堡帶來了不少商機。


    鄉親們淳樸,自發的送了不少花生紅棗雞蛋來,以熱情的胸懷,歡迎著這些飽受苦難的孩子們。


    因人數眾多,由孟子瞻親自護送。經年不見,他的臉上平添了不少歲月的風霜,卻也顯得更加幹練。隻是實在也是太忙,沒有過多的客套,送了孩子,撥了他們首筆安置銀兩,就得回去複命了。


    聽說趙玉蓮已經有了身孕,既將為人之母,孟子瞻淡然一笑,送上祝福便轉身離開了。綠樹成蔭子滿枝,人生的年輪是誰也無法阻止的。於她如是,於已也當如是。


    不久,邊關礦山一案了結之後,有聖旨下來,進趙成材為正四品翰林,又賞了章清亭個誥命,獎勵她在此事中的英勇表現。這亦是紮蘭堡的一樁大事,另有一番熱鬧,且不多提。


    這日章清亭對著鏡子穿戴著自己的誥命衣冠,還有文書冊頁,心裏一時百感交集,竟不知是悲是喜。


    身為一個女人,她似乎已經取得了人生最高的榮譽和獎賞了。可怎麽拿到手裏,又總感覺不是那個味兒呢?


    趙成材抱著喜妞從屋外過來,“吃飯了!這東西有什麽好看的?值得你成天當個寶似的,一遍遍的瞧!”


    喜妞在他爹懷裏,越發無法無天,跟小應聲蟲似的哼唧,“當個寶似的!”


    章清亭噗哧一笑,將東西收起,鎖進箱子裏,再不看他。


    菱花鏡,靜靜的佇立在那兒,默默數著日子,看著流光飛舞。


    再一凝神細看,本來甚新的家俱衣裳一層層染上了暗黃的歲月痕跡,再看牆上黃曆,匆匆已過五載。


    今兒章清亭忽地收到一封遠方來信,信是當年那個玉茗小道長托人帶回來的。他那年出海之後,再無音信,就連喬仲達也不知其下落。沒想到今日卻給她來了封信,可拆開一看,信卻不是他寫的,而是那位仙姑,又或者說,是先後寫的。


    章清亭有猜想過,可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那位仙姑居然真的是先帝那位寵愛非常,又紅顏薄命,早逝愛子的皇後。


    而她現在和她早逝的愛子一起,過得很幸福。信中提到玉茗已經成親,她也已經做了奶奶,兒孫繞膝,成日享受著天倫之樂。


    卻也僅此而已。要不是信的末尾有那一方皇後的玉璽,章清亭幾乎要當作一封普通的友人來信了。


    可在這封極其簡短的信裏,夾了一塊據說是免死金牌的東西。


    在信中的最末,她這樣寫道,“我說過,我欠你一個人情。現在我把它還給你,不論你們家日後遇到什麽樣的事情,拿著它,還有這封信,北安國的皇帝便不敢殺你。當然,若是有一天你也想離開,這牌子就失了用處,但這純金還是可以拿去賣些錢的,給你做盤纏也好。”


    章清亭噗哧笑了,能寫出這樣的話,她果然過得很開心。


    雖然不太願意自己會有機會用到這件東西,但章清亭還是妥善的把他們收了起來。跟她的誥命冊封,鳳冠霞帔鎖在一起。


    剛蓋上了箱子,就聽見隔壁房間裏砰地一聲巨響。


    章清亭頓時火冒三丈,“喜妞,你又幹什麽了?”


    她剛衝出房門,就見一個紅衣小人,牽著一個更小的藍衣小人,迅速逃離著案發現場。


    章清亭氣急敗壞的看著隔壁,原本好端端的一對擺在博古架上,現隻剩下一個的連珠玉瓶,怒斥,“你這死丫頭,快把你弟弟放下,仔細摔著!”


    紅衣小姑娘隔著老遠回嘴,“你偏心!我這就把弟弟帶去賣掉!”


    “你敢!”章清亭四下去找雞毛撣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今天你爹不在,我看還有誰給你撐腰!”


    “我找奶奶去!”喜妞扭頭扮個鬼臉,把弟弟丟下,一溜煙的跑了,“奶奶,救命啊!弟弟摔了東西,娘又要打我了呀!”


    “你這孩子又胡說,你弟弟那麽小,哪裏幹得出這種事來?不是你還能有誰?”等章清亭追出來,就見明明該是明兒才回來的趙成材,忽地風塵仆仆的冒了出來。


    五年光陰,他的麵容也更成熟了些,帶著中年人的沉穩,一看見章清亭又拿出了雞毛撣子,就皺起眉頭,先去把小兒子抱了起來,“這又是怎麽了?你怎麽老是凶孩子?好好講道理不成麽?”


    “講道理?”章清亭怒氣未消,“講道理能把瓶子給我複原麽?”


    呃……趙成材無語,“不過是件東西,摔了就摔了吧!你知道喜妞愛搗亂,下回再放高點就行了。”


    “再高?我吊屋頂上行不行?”章清亭忿忿的拿雞毛撣子指著他,“都是你慣的,第一個該打的就是你!”


    趙小二嚇得兩隻小手捂著臉蛋,娘又發脾氣了,好怕怕哦!


    “瞧瞧,都把孩子嚇壞了!”趙成材心疼的拍著小兒子的背,“乖,不怕不怕哦。”


    章清亭把雞毛撣子一扔,自己回屋生悶氣去了。


    到了吃飯的時候,章清亭也不肯出來。


    趙成材請不動,趙王氏拉扯著孫女一塊兒來了。可喜妞把趙老實也拖著,躲爺爺懷裏,偷眼覷著她娘。


    趙王氏賠著笑臉,上前替孫女給媳婦請罪,“媳婦兒呀,你就別生孩子氣,那瓶兒是哪兒買的,趕明兒我去給你配一個回來吧?”


    “這是一對的!摔了一個,哪找那麽好的來配?”章清亭衝女兒甩去無數眼刀,喜妞一縮脖子,躲了。


    趙王氏打著哈哈,“沒的配呀?那就算了吧!再買一對就完了,去吃飯吧,啊!今兒有成棟地裏剛結的新鮮瓜菜,他媳婦挑的嫩芽給咱們送來,可水靈呢!快去嚐嚐,吃完了去你娘家走走,明珠也快生了,咱去給她解解悶。她上回給你家生了個兒子,這回不知道會是個啥。你爹倒是滿心盼著孫女的,要萬一又是兒子,你可得開導開導他,別太擺在臉上了,否則明珠心裏不好過。”


    到底是公婆,章清亭不好太過違拗,隻得隨著走了。


    喜妞放下心,終於雨過天晴了。其實,要不是弟弟想玩那瓶子,她這個好姐姐想去幫他拿,能摔著麽?


    問她為什麽不好好解釋?那都是因為娘!


    一有事老怪自己,弄得小丫頭很有些不平。忽地眼睛一掃,注意到娘的寶貝箱子沒有上鎖。


    嗯,一會來玩玩,就算是給自己作補償了。小妮子很會給自己找樂子。


    席間,章清亭又嘮叨起來,“喜妞,你瞧瞧,你少淘些氣,讓娘少操些心不行麽?你瞧娘這頭發,都為了你白了多少根?”


    喜妞疑惑的抬頭,同情的看著章清亭,“娘,人老了,頭發就會白的。”眼見章清亭臉色不善,忙補了一句,“這是爹說的。”


    趙成材嘴角抽搐幾下,女兒呀,你要不要這麽陷害爹的?


    飯後,章清亭找相公盤問到底是不是嫌她老了的問題,小喜妞帶著弟弟溜進了父母的房間。鑽箱子裏掏摸半天,掏摸出一塊沒見過的金牌來,


    “這是什麽?”


    還不太會說話的趙小二搖頭,咿哦叫喚著,拿了就往嘴裏啃,喜妞也不阻攔,隻看這上頭很快便留下弟弟的兩顆小牙印,很是肯定,“這是金的。”


    聽說金子很值錢呢,小妮子眼珠子一轉,把牌子往懷裏一揣,“走!姐當了,給你買糖葫蘆吃!”


    好!趙小二用力點頭,義無反顧的同流合汙去了。


    是夜。


    “喜妞!”又一聲厲喝響徹整個翰林府。


    趙王氏嚇得手一抖,歎了口氣,腳步又趕緊往上房那兒走去。這個孫女,也實在是太頑皮了!咋不能象她娘好好學學,乖一點呢?不過作為殺豬女的女兒,潑辣一點是否也是正常的?


    唉,不管了!


    不過說起來,她在後院養的那幾頭豬也夠肥的了,能讓媳婦殺來瞧瞧麽?她真是好想好想看一回哪!(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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