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蘭第一次出嫁,大雪滿天。再嫁的這一日,本來前一日還豔陽高照,卻不料半夜又下起了大雨。


    趙王氏本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聽到雨落之聲,心中一慌,立即爬了起來。


    女兒要出嫁可是大事,趙老實也沒睡踏實,老伴一動,他就醒了,“你幹嘛?”


    “我去上柱香,求求老天爺,可別再折騰我們玉蘭了!”


    趙王氏真是有幾分擔心,迅速穿衣起來,在堂屋供奉的香案之前誠心誠意的上了三柱香,跪下祝禱。


    她這麽一鬧,趙老實也睡不著了,“我來陪你!”


    一樣上了香,可他不會趙王氏念叨的東西,便搬個小板凳坐在堂屋門口,眼巴巴的瞅著那仍是黑黢黢的天,低低的祈求,“老天爺,你這會子下一時就得了,白天可得千萬停下,別耽誤我們孩子辦喜事,她從前已經夠苦的了,往後無論如何得讓她過上好日子啊!”


    趙玉蘭自然也是睡不著的,忽見斜對麵父母房中亮起了燈,正自奇怪,可推窗一見之下,瞬間就淚盈於眶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現在做了母親,更加能理解那一份舐犢情深了。雖然第一次的婚姻失敗確實父母要負很大的責任,可她們真的從來都沒有安過壞心眼。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們老兩口所感動,那一場大雨在黎明之前終於淅淅瀝瀝的止住了,不僅絲毫不影響他們辦喜事,反而掃去連日來的酷暑,帶來一份清涼與愜意。


    趙王氏直到又見到那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才算是徹底放下了心。看著那冉冉初升,充滿熱力的太陽,她相信,自己的女兒真的是苦盡甘來了。


    在燦爛的夏光裏,趙玉蘭再次披上嫁衣。


    渡過了寒得刺骨的嚴冬,又經過春的蟄伏,她終於迎來了屬於自己的明媚與幸福。就如盛夏的果實,凝結著辛勤勞作後的熱情與芳香,自有一份耀眼的甜蜜。


    與前一次的惶恐無助,茫茫然隨波逐流不同,現在的她,心情堅定,腳步踏實,因為她知道,前方是她可以把握的人生,來接她的男子,是她足以信賴並真正托付終生的人。


    所以這一次再送她出嫁,雖然每個人的眼裏仍是噙滿了熱淚,卻不再是擔憂的淚,傷感的淚,而是祝福的淚,欣慰的淚。


    行過風俗規定的禮儀,意氣風發的新郎官田福生牽著他的新娘走到章清亭麵前,八尺高的漢子眼裏,此刻竟然有淚光在閃動,“大嫂,我這人不太會說話,真不知道該跟您說些什麽,我們就,就……”


    他再不說話,隻拉著趙玉蘭,深深的彎下腰去,鞠了一躬,用這種方式表達著他們內心無盡的感謝。


    不知是誰,在一旁帶頭鼓起了掌,然後掌聲熱烈的響起一片。


    一貫淡定的章清亭此刻卻再也控製不住的捂著嘴,淚如雨下。心裏明明是被滿滿的祝福所充盈著,她努力想笑,但眼淚就是控製不住的往下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是握著他們的手,緊緊的握著他們的手,用這種方式傳達著自己的心意。


    趙玉蘭懂,田福生懂,而所有圍觀的親人們也都懂了。


    趙王氏也捂著臉轉過身去,任熱淚嘩啦啦的流淌,是愧疚,是感動,也是感激。真的,這一刻,她發自內心的感激章清亭。


    章清亭幫助的不止是趙玉蘭,更加幫助了她,幫助她了結了那份沉甸甸的愧疚。


    吉時到了,趙玉蘭穿著大紅的新衣,坐著八抬大轎,帶著足以讓所有鄉人稱羨的十八抬紅色嫁妝,掉著眼淚,卻是掛著滿心幸福的微笑,出了門子。


    小小的阿慈也穿著一身紅衣,打扮得分外喜慶,給田福生抱上馬背,高高興興的跟著他的新爹爹走了。


    其實在小孩兒的心裏,這個時不時偷偷來瞧他,陪他玩,給他買好吃的,還肯讓他騎著脖子上玩耍的大個子叔叔已經算是他的“老相好”了。


    娘說他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而大個子叔叔還答應他,以後會有更多的時間陪他玩,帶他去騎馬、教他打鐵,長大了如何做一個有用的人。


    而最最重要的是,他以後就是自己的爹了。在小孩子的心裏,這一點無疑是非常重要的。有一個娘,又有了爹,他的家才算真正的完整了。


    至於太複雜的事,等他長大了,明白事理了,會更加的慶幸,自己從兒時起,就有這麽真心疼愛他的叔叔來做他的父親。


    真正的父親,不僅得對孩子疼愛,還有負責任的教育,田福生做到了。


    在一片幸福得足以把人淹沒的紅色海洋裏,有一個人卻妒忌得快要發瘋了!


    等著趙王氏他們請了親戚朋友們去了酒樓喝喜酒,柳芳二話不說轉身就回了房,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那件苦心趕製出來的桃紅色新坎肩撕碎了!


    她心裏那個恨啊!憑什麽不帶她去?憑什麽她要穿這樣不入流的新衣?


    瞧瞧趙玉蘭身上穿的是什麽?瞧瞧章清亭身上穿的是什麽?


    還有趙玉蘭的嫁妝,看看那明晃晃的金銀首飾,看看那漂亮的錦緞絲綢,還有那麽厚的被子,一定用了許多棉花吧?她幾乎可以想象,在寒冷的季節裏蓋上去該是多麽的溫暖舒適!


    聽說壓箱子的東西裏還有房契田契,那不是闊人家的小姐才有的東西麽?她怎麽也能擁有?而我又為什麽會什麽都沒有?


    柳芳不服!


    她憑什麽會輸給她們?她不是長得最漂亮的一個麽?為什麽那些醜陋的女人都能比她活得好?


    都是因為有趙成材章清亭的照顧,對麽?


    那趙成棟不在家,象她這樣為趙成棟守活寡的人不是應該得到更多的照顧麽?可為什麽自己要個寡婦一樣冷冷清清守著滿室荒涼?


    千萬份忿恨與不甘如有毒的種子,填充進了柳芳的每一滴血液裏,生長出妖異的藤蔓,把整個人的心都扭曲了。既然趙家對她不仁,就別怪她不義!


    夜已經深了,可章清亭仍是睡不著,獨自坐在藤椅上,遙望著天空的明月,心思是說不出的複雜。


    “大姐,你怎麽還不睡?”張小蝶在樓下看到,上來陪她說話。


    章清亭瞅她一眼,深深歎了口氣,“今天玉蘭出嫁,我都哭成那樣,等你出嫁的時候,我還是不要出來,免得再哭成那樣,多不好意思!”


    都怪趙成材,別以為自己沒瞧見,就他在那兒帶頭鼓掌鬧的!要不然,自己也不會哭在那樣。


    張小蝶嘿嘿笑了,“沒事兒!你哭吧,反正我到時很有可能哭不出來,你就替我把眼淚一並掉了吧!”


    章清亭賞了她一記爆栗,“才說了要你在家好好學規矩的,這樣的話,是你這樣的姑娘家能說出來的麽?到時你要哭不出來,我打也打得你痛哭流涕!”


    張小蝶吃痛的揉了揉額頭,卻一本正經的道,“那樣也好,你說,我要不要再準備點辣椒水,切兩片洋蔥頭帶著?”


    章清亭給氣樂了,“你要那樣,以後就別管我叫姐了!也不許再踏進家門半步,真是白養你這麽個沒心沒肺的丫頭了!”


    “我要不回來,誰逗你笑?”張小蝶見她樂了,還故意扮個鬼臉。


    章清亭無奈的笑笑,心情卻好了許多,卻又忍不住碎碎念起來,“你到時嫁了去,兩口子關屋裏這樣開開玩笑還成,可千萬別在公婆哥嫂麵前沒大沒小的!要記得有禮貌,對小姑子也要關愛有加,但別隨便摻合他們家之間的要緊事知道麽?當然,這也不是說就不許你說話了,隻是要注意分寸,別本來是一片好心的,卻讓人家誤會了……”


    “行了行了!”張小蝶作勢掩起耳朵,“這話你們都說八百遍了!一早不是爹念我,就是娘念我,連明珠也念我起來了。”


    章清亭嗔她一眼,“我們是為了你不好麽?別說八百遍,就八千遍你也得給我記著!”


    張小蝶把頭靠她肩膀上,笑笑的問,“大姐,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放心,我沒那麽蠢,我會好好做的。”


    “那也要真的做到才行!”


    “知道!最多我做不到,就回來哭鼻子唄!”


    “那是多得意的事麽?你若是高高興興的回來,我們當然是歡迎的。可是千萬不許跟婆家鬧了別扭跑回來,兩口子有什麽事還是在家裏解決的好。老是往娘家跑,這習慣可不好。男人嘛,都是要麵子的。鴻文來了,咱們心疼你,少不得要幫著你說說他。偶爾一回兩回還無所謂,次數一多,哪有男人受得了?若是到時他也生了氣,不來接你,就把你晾在這兒了,看你怎麽辦!”


    “好啦好啦,我記下了!對了,大姐,我悄悄告訴你件事,金寶好象跟明珠有點不對勁。我回來時,金寶還讓我給她帶了封信回來,還特意說不許告訴你們。明珠接了信,臉都紅了,我要看,她也非不許!”


    “管這麽多幹嘛?那你能把李老師寫給你的信給我看麽?”


    “呃……可以!不過你得先把姐夫寫給你的信給我看,我們換!”


    “睡覺去吧!你現在閑著沒事,我明兒還要去馬場呢,沒工夫陪你閑磕牙了!”


    “那我陪你一塊睡,咱們躺著說話!”


    “去去去!”


    “不嘛!人家都快嫁人了,你也不多陪我一會兒……”


    姐妹倆到底還是擠在一張床上,又說了半天的話,章清亭瞧了一眼先睡去的張小蝶,微微笑了。這個妹子雖然吵了點,但還是很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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