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過大禮,章清亭才將手中的證據高舉呈上,“回稟吾皇萬萬歲,民婦張氏,隨前夫新科舉人趙成材入京備考。奈何卻在元宵節當夜,賞燈返家途中,遭盜匪劫殺……而後,小姑卻又發現所關地牢之內秘事。經詢薑氏姐姐,知詳情如下……現有狀紙物證在此,請陛下禦覽!”


    章清亭口齒清晰,簡明扼要的將事情經過敘述了一遍,又將孟子瞻幫她整理過,謄抄得工整流利的狀紙呈上。


    上頭一應事情,前因後果皆說得明明白白。當然,也有幾處遮掩。比如方德海之死,就一並推到這夥盜匪的頭上。而趙玉蓮和賀玉堂的歸來,便說是重金贖之。


    在這裏,他們做好了兩手準備,就看皇帝要不要一查到底了,若是決定姑息縱容,他們也隻能息事寧人,若是決意追查下去,他們就將隱瞞不報晏博齋之事,推作不敢得罪朝中重臣。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而皇帝未等聽她說完,便已經是悄然色變了,待再瞧一遍她呈上來的狀紙和鐵證如山,簡直是怒不可遏!隻是麵上不動如山,看不出究竟。


    皇帝生氣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還潛伏著這樣一群漏網之魚,時時刻刻威脅著自己的江山和他的生命安全。那他這個龍椅還坐得穩嗎?


    他們劫持舉子幹什麽?章清亭狀紙上故意寫著“意圖不明”,但他卻明白,這是想要控製舉子,意圖染指朝綱啊!要是真的讓這樣的人混進來,那他的朝堂之上豈不是多了許多心懷不軌的逆反之徒?這可實在是罪大惡極!


    可皇帝當即也想到,這些盜匪是單獨存在的麽?絕無可能!如若沒有人在背後暗中主使,他們是怎麽混進了燕王廢園?這些人又是從何而漏網的呢?這當中值得推敲之處實在太多了。


    而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晏博齋。皇帝曾經讓晏博齋做過些什麽,他自己心知肚明。不可否認,晏博齋曾經為他的登基立下過汗馬功勞。但他若是因為如此,就私下豢養這些江湖高手,並意圖控製朝廷未來官員,幹涉朝綱,那就是不可寬恕的重罪了。


    可這案子到底要怎麽查,皇帝還要好好想一想。


    見天子半晌沒有發話,章清亭並不太著急。她之所以敢來告這個狀,仰仗的就是晏博齋的這番行事是陽奉陰違。本來從前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就是摸不準這一點。但晏博齋動用燕王廢園養奸一事,卻讓章清亭看清了迷津。


    若晏博齋果真是奉了皇命所以豢養的這些武林人物,將人藏在哪裏不行,為什麽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將人藏在燕王府第?


    不管怎麽說,這都是被皇帝囚殺的親兄弟家,皇帝再怎麽深謀遠慮,也不會動用這樣一塊擺明會給自己添堵的地方來辦事。他寧可封著不動,也絕不可能用這樣的一塊地方來豢養從前燕王府的人。那不純粹給自己找抽麽?


    既然晏博齋幹這樣的事情並未得到皇帝的許可,也就是說,不管他曾經有沒有用這批人替皇上賣過命,皇上都不會領他這個情。


    作為君王,尤其是年輕的雄心勃勃要幹出一番大事業的帝王,他最忌諱的是什麽?便是從前功臣們的居功自傲和自以為是。


    而孟子瞻也提到皇上有意對晏孟兩家的打壓,那麽章清亭有理由確信,她可以作為一個毫不知情的小老百姓,來告這一狀。再適時牽出薑綺紅未婚夫的案子,更能夠以情動人。並還王泰初一個公道。


    試想,以薑綺紅這麽多年來忍辱負重,孝義全雙的所作所為,完全夠得上烈女節婦的標準了。不管此案別的如何發落,但能將王家平反,便能傳出一道當朝佳話來。


    經大夥兒商議分析,若是有了這樣的事情掩蓋,百姓會更加的津津樂道,從而抵消部分皇帝對她們告禦狀這種激烈行徑的不滿情緒,能夠更加心平氣和的處置此事。


    果然,皇帝看完了章清亭的狀紙,思忖再三後,派出禦林軍去查抄燕王府。如果章清亭說的全是真的,那麽現場就一定留有證據。


    禦林軍是皇帝的親信軍隊,此番差使又來得突然,指揮便由禦前行走的親信侍衛負責統領,這便極大的減少了行動的被幹擾性。


    當然,就算是有知道的人,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往槍口上撞,一律恨不得躲得越遠越好,免得皇上一個不忿,尋他們的把柄。


    晏博齋今日聽說有人擊響了登聞鼓,當即就緊張起來。他生性謹慎,覺得不管去告禦狀的人到底是誰,為了穩妥起見,都應該讓燕王府的人盡快撤離。到底是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事,又從那兒剛送走了趙玉蓮二人,若是京城鬧騰起來了,行事小心一點總是沒錯了。


    趙成材中午吃了碗湯泡飯後,正在完成他那袋煙的任務,卻見本該在午睡的春梅忽地慌慌張張的樓上跑了下來,“趙先生,趙先生!”


    這是出事了麽?趙成材聽著卻是心頭一喜,難道救他的人來了?


    春梅也不知情,隻是抓緊時間道,“老爺吩咐人來通知,說是要馬上轉移,也不知要帶我們上哪兒去!”


    她朝屋頂開氣眼的方向瞧了瞧,才低聲道,“他們這會子都在忙著,沒人監視,我打算趁亂逃走,過來是特意跟你說一聲的。你走的動麽?要不要跟我一起逃?”


    昨兒夜裏,趁著監視之人睡著之際,春梅悄悄溜進來和趙成材說起自己的猜疑,想找人商量個主意。


    聽她這麽一說,趙成材也覺得以晏博齋的為人,十九會殺她滅口,幫她琢磨了一回。原本出的主意是借口趙成材要買什麽東西,看能否打發春梅出去一趟,助她逃跑。可沒想到,他們的計策還沒用上,這變故卻突然發生了。


    趙成材迅速做出判斷,“我這樣子怎麽可能走得了?你就別管我了,抓著機會趕緊逃吧!”想想又道,“先別急著往外跑,萬一撞上人可沒你好果子吃的!在院裏隨便找個地方躲一躲,等他們都走了,你再出去!”


    春梅點頭,“那我就先走了啊!”


    她才轉身,卻聽樓上已經傳來急促的腳步之聲。頓時嚇得臉都黃了,卻是趙成材頭腦還算清醒,眼見走不了了,索性高聲道,“那到了新地方,還有這煙吸麽?”


    “有!當然有!”春梅會意,忙不迭的用力點頭,手忙腳亂的收拾著東西。


    等樓上的人衝下來,瞧見的就是這麽一副“正常”的場景。頭前一人麵色陰鷙的瞧了春梅一眼,指揮後頭的兩人抬著個軟兜過來,“趙先生,走吧!”


    “好啊!”趙成材嘴裏應著,卻見那人看向春梅的背影目露凶光,揮刀就捅,不由大驚,“你要做什麽?”


    春梅因他提醒,倒是一下避開了,隻是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連話也說不出來。


    那人心狠手辣,毫不留情,提刀便要對著她心窩子刺去,趙成材勉力從床上撲了下來護著,“你別殺她!”


    “趙先生,你就別多管閑事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的。”那人正想把他一把推開,樓上又有人下來了。


    “怎麽還沒弄好?好象有官兵衝咱們這個方向來了!”


    什麽?待反應過來之後,趙成材是心中狂喜!卻是立即想到,官兵雖然來了,可是他一個文弱書生能鬥得過這夥窮凶極惡之徒麽?若是稍有不慎,被他們一刀可就了結了。不如先保住性命,假意隨他們離去,隻盼官兵來得神速,快攔下他們才好。


    於是便道,“你們若是殺了她,給官兵發現,會給晏大人惹麻煩的!不如帶她一起走,這事由我擔著,回頭我跟晏大人說去!”


    那幾人麵麵相覷,趙成材說的不錯,事到如今,也隻能先這麽辦了。


    為首那人當機立斷,吩咐手下扔了軟兜,“別要這勞什子,你背著他,你拉著她,趕緊走!”


    幾人依言行事,迅速將他二人帶出地窖。


    趙成材長久未見日光,乍一出來,眼睛還有些受不了,緊緊閉上,連這地方的情形都沒看清,就給人當麻袋似的扔到馬鞍後頭,風馳電掣般揚長而去。


    他心裏那個窩火喲!這些當兵的,怎麽就不能再來快一步呢?


    當禦林軍來到燕王府時,雖然撲了個空,但卻搜出大量有人住過的痕跡,還有牢房裏那塊刻了字的地,和章清亭描述相當吻合。而皇上派出的禦醫也去檢查了賀玉堂和趙玉蓮的傷勢,確實沒有絲毫作偽的成分。


    這兒還有一位舉子杜聿寒,已經事先和眾人通好了氣,也不用他說謊,隻代大舅子來到禦前,將元宵當晚發生之事源源本本說個清楚。有讀書人說話,事情就更加令人信服了。


    隻美中不足的是,晏博齋極是警覺,提前行動了一步,什麽人也沒抓到,而在燕王府裏,什麽與他有關的東西也沒留下。


    就是趙玉蓮在那兒幾日,也是從未見過他的廬山真麵目,心裏知道是一回事,但沒有證據,就什麽也不能說。(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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