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柱出去應了門,匆匆過來回報,“是個男人,我也不認得,非說要找大爺和夫人才說話。”這出了門,可不能似家中隨意,是以章清亭讓他改了口。


    與趙成材對視一眼,夫妻二人出得門來,卻見是個老實巴交的陌生男子,車夫打扮,見到他們便問,“你們可是今兒去給祝嬤嬤送信的人?”


    二人鬆了口氣,“有事麽?”


    那車夫道,“若是的話,麻煩到外頭說幾句話。有人在等,我隻是來傳話的。”


    章清亭卻不肯跟著走,“這天都黑了,我們也不認得她,誰知道是真是假?她若是有誠意,讓她自己過來說話!”


    那車夫似是沒料到這種情況,撓頭道,“那請你們等一會兒!”


    他匆匆跑了出去,不一會兒,車夫帶了個小丫頭過來,卻是白天裏見過的那個,“公子,夫人,是我們嬤嬤來了,她年紀大了,腿腳不好,麻煩你們過去一下好嗎?”


    二人這才隨那小丫頭到胡同外頭,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停著一輛馬車。小丫頭上前輕聲回報,“嬤嬤,他們來了。”


    車內人低聲吩咐了一句,小丫頭請他們也上車,保柱和車夫就大眼瞪小眼的在外頭守著。


    車廂裏光線不好,隻依稀看得見是一位老婦人,卻比想象中的似乎要年輕一些,她的手裏正拿著晏博文所寫的那張紙條,聲音微微顫抖著,“這個……是他寫的”


    “他的筆跡,您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吧!”


    祝嬤嬤聞聽此言,立即拿絹子捂著口鼻,極其壓抑的低低哭了起來,半晌才收拾了情緒,“小少……我是說他,過得還好嗎?”


    “還好。”趙成材簡略的將晏博文在他們那兒的生活介紹了幾句。


    祝嬤嬤哭得更厲害了,這種連聲都不敢出的無語凝噎,聽著更叫人萬分揪心。


    章清亭忍不住伸手輕拍拍她不住顫抖的肩,“老人家,您也不必過於悲痛了,阿禮在我們那兒過得很平靜,你們也不需要太擔心。”


    她這一碰,祝嬤嬤驀地警醒起來,“你們……是怎麽住到孟家來的?”


    “孟家公子現在是我們那兒的縣太爺,他介紹我們來的。”


    “什麽?”祝嬤嬤差點驚叫出來,“孟子瞻是你們那兒的縣太爺?那他見過阿文沒有?”


    趙成材和章清亭麵麵相覷,“這就不知道了,但都這麽長時間了,就算孟大人沒見過阿禮,阿禮總該見過他的。”


    祝嬤嬤驚恐得連牙齒都在格格打架,“那他,我是說姓孟的,有沒有對……對阿文怎麽樣?”


    難道他們兩家有仇?趙成材搖頭,“孟大人是個好官,不會無緣無故去欺負一個百姓的。”


    祝嬤嬤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半天什麽也沒說,卻慢慢平靜了下來,擦了眼淚,她語氣沉著的道,“多謝公子和夫人對阿文的照拂,請恕老身不能全禮。”她拿出一個絹包,沉甸甸的似裝著金銀,“這個就算老身謝謝你們的了,可否將姓名告知,讓老身好為你們供上長生牌位,請神靈保佑你們好人有好報!”


    “快別如此!”二人堅辭不受,“阿禮也幫了我們許多,要真謝起來,我們要謝他的地方也多著呢!既能相識,也是我們的緣份一場,委實無須多禮。”


    趙成材拉著章清亭就告辭下車,祝嬤嬤撩開車簾追問了一句,“那你們這些時都住這兒麽?”


    “是。您有事情就打發人來說話吧!”


    祝嬤嬤看著他們的背影完全消失了,深深的歎了口氣,才讓車夫駕車離去。


    直等進了屋,章清亭才道,“看樣子,這孟家和晏家關係似乎不大好呢!”


    “管他們呢!”趙成材指著自己鼻子,“咱們隻是個小老百姓,這些人家的事情少打聽為妙!說起來,阿禮也怪可憐的,你想想,這麽樣一個大戶人家的孩子竟然在咱們那兒成了馬伕,就我聽著也該哭了!”


    那我還千金小姐呢!章清亭一笑,“這也看各人了!若是想得通,做馬伕也未必沒前途,若是想不通,就是做王孫公子也沒什麽意思!”


    “這話說得有理!就象你吧,瞧咱們家從前窮成那樣都被你折騰成這樣了。要是你托生在這樣人家,再放在京城,指不定能去考個女狀元,出將入相呢!”


    “討厭!”章清亭心想此一時,彼一時,以前困守家中,哪裏容許一個女孩兒出來拋頭露麵的?自己縱是心比天高又能如何?也不敢肆意妄為,一樣的循規蹈矩,哪有現在的海闊天空?


    趙成材把話題轉回自家,“噯,那布匹上的那些汙漬,你可有法子去得掉麽?要不要趕緊找人來洗洗,免得越放越壞!”


    章清亭說起這個可就得意了,“我實告訴你吧!這吉祥齋的料子好,可不光是在花色上,質地還特別精良,最經洗的!三五年都不會壞顏色。你別看那些弄髒了,隻要拿淘米水一浸,全都能洗幹淨,等再製了衣裳,一樣挺刮鮮豔,絕對看不出水浸的痕跡。”


    趙成材立即挽袖子,“那你不早說?我去給它泡起來!”


    “要你忙什麽?”章清亭把他拉回來,“才咱們做飯的時候,你不沒瞧見玉蓮麽?我就打發她幹那個去了,都已泡上了!隻那匹雪緞著實有些難弄,才去瞧了,隔不了一尺就是一個大窟窿,一多半都用不上,做裙做衣都不行,不行就隻能配了做衣裏子了,真是可惜了那好料子!”


    趙成材幫她出主意,“就不能象你從前似的,配了別的料子做衣裳?加個邊繡個花,不挺好看的麽?”


    章清亭搖頭,“從前那都是不太好的料子,怎麽混著搭都行。可這回的料子本身都是極好的,這就象一朵牡丹,你硬要再給它配一朵芍藥,反而都顯不出好來了。你說,若是拿那料子給小孩兒做衣裳如何?”她自己又皺眉覺得不妥,“哪有小孩兒穿白的?”


    “豈止是顏色不妥?小孩兒成天四處亂爬,又是屎又是尿的,弄個白衣裳,沒兩下子就埋汰得不成樣了!你要實在沒地兒用,不如做兩件貼身的小衣,那料子那麽好,縱是拚一拚,也沒多大關係了!”


    章清亭忽地眼前一亮,“對啊!用那料子做些肚兜褻褲倒是極上等的。”她忽又發起愁來,“可咱們那布的生相兒,怎麽見得人?也賣不起價來。”


    趙成材隨口接道,“若是賣不起價,你還不如就白送給人家!還討人個歡心。”


    啊!章清亭腦子裏靈光一現,拉著趙成材激動萬分,“相公你實在太聰明了!咱們就把這雪緞裁了,送給來買衣裳的客人。這既是白送,當然也沒得挑大小了。隨她們自己愛做些小衣或是繡個帕子都可以,咱們還不用費那個工夫!”


    趙成材點破她的真正心思,“然後,你還可以把這價錢偷偷加進去了!”


    章清亭咯咯直笑,“這是不是知妻莫若夫呢?”


    “跟小孩似的!”趙成材瞥她一眼,眼神裏卻滿是寵溺,又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就算是你都做成了衣裳,可想過上哪兒賣去呢?這麽好的東西,總不能擺地攤吧?”


    “這個我也想過了,跟從前賣那衣裳一樣,做成幾套,就到街上找個鋪子掛著代賣,現在既然孟家要來幫手,說不定她們還有相好的可以介紹。”


    趙成材點頭,卻問,“那你怎麽沒想著販回家去賣?那可是獨一份,豈不賺得更多?要是怕沒錢,我找婁大人借一點就是!”


    章清亭搖頭,“販回家裏雖是個稀罕物,但有錢的人畢竟少,賣得肯定慢些。家裏街坊鄰居又熟,咱們總不好搶人家生意。京城裏有錢人卻多,回錢肯定快些。若是果然有利息,回頭咱們再捎點別的稀罕貨回去就行了!”


    趙成材讚賞不已,“果然有進步!不僅是君子愛財,還學會取財有道了!”


    章清亭一笑,卻道,“那個喬二公子才是個真正厲害人物呢!”


    二人又在枕畔議論一番,這才歇下。


    次日在家中休息,章清亭帶著人買菜,收拾布匹,卻不叫趙成材幫忙,隻讓他專心理書,“你那才是正經事,別為了我們這些小事情耽誤了,那才叫本末倒置呢!”


    趙成材笑著掩了門,一心隻讀聖賢書。又有孟尚德打發書僮送了好些書來,趙成材一目十行的囫圇翻了一遍,做到心裏先大致有個底子。


    碧桃伺候孟老夫人用了早飯,自也過來了。章清亭也不客氣,請她找幾個粗使婆子,先把那布匹都洗幹淨了晾上。那幾塊料子用淘米水泡了一夜,果然痕跡都淡了許多,再拿皂角一揉,全都恢複了鮮亮。


    足足忙活了半日,才把布都洗淨晾上。望著這些布在陽光底下重新綻放出的美麗色澤,饒是見多識廣的碧桃都讚歎不已,“怨不得老夫人讓我們來跟您學,瞧這布在您手下一收拾就全然不一樣了!可您要做成什麽樣了?”


    這個嘛,卻還沒有決定。(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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