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材一想,章清亭說的也有道理,陳師爺為了精明,做事老道,之前也照管過學堂,並不陌生。若是他肯出山,那便好說了,“那要不我明日先去問問他的意思再說!”


    二人正商議著,衙門裏卻派了人來,傳孟子瞻的話,請趙成材明兒一早抽個空去趟衙門。


    明兒不十五麽?這大過節的請他去做什麽?難不成是要請他們書院的夫子們吃飯?懷著幾分疑惑,趙成材第二日一早就去了書院。章清亭自帶著人,備好了酒席,去馬場與夥計們過節,順便也雇了輛車,把自家賑災的糧食也都拖了去。去趙家取糧時,便把張羅氏趙玉蘭她們一幹人留下幫忙了。


    趙王氏見章清亭並不留下來,心中難免有些怨懟,小聲嘀咕著,“天天就知道往馬場跑,難道一日不去就不成麽?這大中秋的也不見來幹點活,光知道吃現成的!”


    趙玉蘭趕緊把娘往裏推,“娘您說什麽呢?仔細嫂子聽見!她那是去玩嗎?她那是去幹正經事!她不幹事咱們家能有這好吃好喝的?”


    趙王氏努著嘴,臉拉得老長,“就她本事?哼,你這丫頭,胳膊肘就會往外拐!你可得記好了,可不是她一人幹事讓咱們家有這好吃好喝的,這裏頭可也有你哥,你弟弟,咱們大家夥兒的功勞!”


    趙玉蘭知她娘那脾氣,她也不是個會爭辯的人,隻要她娘肯消停了,隻點頭稱是。


    等馬車走出老遠了,方德海瞅個沒人的空,才瞧著章清亭嗬嗬的笑,“聽見沒?光吃不幹的小媳婦,你婆婆有意見了!”


    今兒過節,知張家人多事雜,空不出手來,他特意帶著小青吉祥鎖了門來馬場幫忙。


    章清亭嗤之以鼻,“要是跟她置氣,那日子可就沒法過下去了!”


    “真這麽大方?”方德海可不相信。


    “這大過節的,您就別打趣我了!”章清亭不是不鬱悶,隻是她答應了趙成材,隻要不是原則性的事情,趙王氏若是嘴碎嘮叨幾句,讓她左耳進右耳出帶過算了。要不成天為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較真,那日子可沒法過下去了。


    方德海收了些笑,帶有幾分正色道,“你若真能這麽想倒是好了,這多年的媳婦熬成婆,難免都有些挑剔。你婆婆又沒讀過書,何況這人年紀大了,多少都有些囉嗦,你們年輕人多擔待些吧!再者,你那脾氣也不是我說,確實是傲了些,你就拿哄我的那些甜言蜜語哄哄你婆婆,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


    唉,那也要哄得起來呀!章清亭想起自己哄趙王氏就是一陣惡寒。這些道理她又何嚐不知?隻是這說和做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怪不得常言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落到自己頭上時,才知道個中甘苦呢!


    馬場無事,盡力招呼著夥計們吃好喝好,章清亭心情也放鬆了下來。給那些雇工們分發了東西,自家小廝的都留著回了胡同再給。他們這頭熱鬧暫且不提,卻說趙成材一早去了衙門,他前腳進門,後腳李鴻文和其他幾位夫子都到了。


    見人齊了,衙役進去稟告,不一時,孟子瞻笑吟吟的攜著個人出來,趙成材瞧著詫異,這不是陳師爺麽?


    孟子瞻先給眾人問了過節好,又拿了幾樣時令禮品分送給眾人,“這是京城家裏捎來的,幾位夫子在咱們鄉裏教書育人,著實勞苦功高,區區薄禮,聊表敬意!”


    眾人道了謝,孟子瞻請大夥兒都落座看茶,這才笑道,“今兒請大家來,還有一事。本官剛看了書院下半年排班的情況,比前陣子可多出不少人來。學堂裏必是忙碌的,光靠大夥兒可能有些吃力,再加上咱們書院的趙李二位院長,不日即將啟程去京城求學數月,而明年秋天就是大比之年,他們二位必是忙碌的,這也是給咱們鄉爭光的大事,不能耽擱。故此本官特意請了陳師爺回來,幫著照管學堂裏的事務,從明日開學起,他也就正式赴任了,大家以為如何?”


    哎呀!趙成材和李鴻文對視一眼,俱是喜出望外!本來還不知如何安排的好,沒想到孟子瞻居然想得如何周到,安排得這麽妥貼,那他們不光這回去求學,明年在家備考也能安下不少的心了。幾位夫子自然也沒有意見,笑嗬嗬的勉勵了他們二位幾句,孟子瞻也不多留,早命人雇好了轎,送他們各自回家過節。


    因家中無人,趙成材喜滋滋的拎著禮品就去了趙家。可沒想到一進門,就見著一院子的陌生人,正在那兒七嘴八舌的吵嚷著什麽銀子給錢。


    趙王氏虎著臉堵著路,不讓他們進屋,指著趙成棟背後的柳芳,“你們若是要人,盡管把她帶走!我們家可不稀罕!”


    柳氏氣得臉通紅,使勁掐著趙成棟,讓他說話。


    今兒過節,趙成棟也得了一日假,沒去馬場,可沒想到就趕上這麽一出了,他哪裏知道該說什麽?隻會重複著,“有話好好說!”


    小玉眼尖,一見趙成材回來了,趕緊上前,低聲耳語,“是柳姨娘家裏的人,來要錢的!”


    趙成材心裏頓時明白了七八分,恐怕是借著由頭來打秋風的,把手裏的東西給小玉拿去收了,沉著臉上前喝問,“這是幹什麽?”


    一個中年漢子站了出來,“你是什麽人?”


    “我是趙成材,這家的長子,你們有什麽話,盡管跟我談!”


    “那好!我是芳兒她舅舅!你們家偷偷摸摸娶了我們家芳兒,總得給個聘禮吧!”


    另一邊一個中年婆婆跳出來爭,“聘禮應該給我們家才對!芳兒嫁到我們家來,是我們家的媳婦,從來媳婦再嫁,都是公婆收聘禮的!”


    “啊呸!”趙王氏跳起腳就要吵鬧,趙成材覺得不雅,把娘一攔,搶上前道,“那恐怕你們找的不是地方!”


    “她人都在你們家了,我們怎麽找的不是地方?瞧你們家那麽大的房子!”


    “還有馬場!胡同!”


    “對!怎麽著也得給我們二十兩,啊不,五十兩銀子的聘禮!”


    趙成材冷笑,打聽得夠詳細的,證明是有備而來。他也不急,直等他們都說完了,這才慢悠悠的道,“聘禮?你們兩家憑什麽管我們家要聘禮?她又不是我們三書六禮娶回來的,不過是我弟弟納的個妾,還要什麽聘禮!”


    啊?一眾人聽得麵麵相覷,他們隻聽說柳氏找了戶好人家,所以才急眉赤眼的過來想發筆橫財,原來是個妾?想了半天,“可就是妾,也得有身價的啊?”


    這個真要感謝章清亭,她幹嘛那麽大方把那夾銀首飾送給柳氏?就是防著今朝。趙成材嗤笑,“身價我們家早就給她了!柳氏,把你收的那首飾拿出來,給他們看看!”


    他轉而道,“我們家納這個妾,可是有證有據,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她自己也畫了押摁了手印的,還有街坊鄰居做見證。若是當真理論起來,倒讓鄉親們都評評理,你們兩家把這孤兒寡婦的趕出家門,幾乎沒被餓死!這也是人做的事情?她雖隻有個女兒,可也是你們婆家的親生骨血!就這麽不聞不問的,倒有臉上門來要聘禮?若不是大過節的,你們不報官,我倒想報官去!”


    “對!報官去!”趙王氏本來就瞧柳氏不順眼,巴不得有個由頭趕她走,“若是要錢,我們可一分沒有!你們把人領走吧!”


    “領就領!”那兩家人見占不到便宜,作勢拉扯著柳氏,想搶奪她手裏的銀首飾。那首飾外表又看不出真銀夾銀,隻看著個頭都夠粗重的,未免讓人眼紅。


    趙王氏可沒被嚇著,把早已嚇得哇哇大哭的芽兒往柳氏懷裏一塞,劈手把她手裏的銀首飾搶了回來,這是我們家的,就是夾銀,也不能白便宜了她!


    柳氏那娘家婆家人急了,就這淨身出戶,他們還鬧騰個啥?“噯!你怎麽把東西收走了?難道她就白給你們家兒子睡了?”


    趙成材聽得這話過於粗俗,不好意思接。趙王氏一瞪眼睛,上前道,“那你們怎麽不算算,她,還有那小丫頭還白在我們家吃了多少米糧,做了多少件衣裳呢!縱是跟我兒子睡,那也是她自願的,咱家可沒上趕著她!”


    柳氏又急又慌,還當真以為要把她給弄回去了,無論是娘家還是過去婆家,哪有一家比得上趙家?她眼見趙成棟指望不上,急得也不怕醜了,當眾高呼,“我不走!我已經懷了他們家的孩子了!”


    這一句話,可把全場人都給驚到了,最先回過神來的還是柳氏從前那婆婆,一把將她拽到身後,如奇貨可居,“聽見沒?連孩子都懷上了!你們家今兒要是不給這個聘禮,我們就把她連你們家的孫子都帶走了!”


    趙王氏一聽傻了眼,她不在乎柳氏,可她在乎柳氏肚子裏的孩子!


    看看趙成材,就見大兒子臉色不善,上前挑眉冷冷說了兩個字——“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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