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材打完棒子,開始給甜棗了,“不過呢!你們想這主意,倒是給我提了個醒。日後要是有機會,我倒真想辦個這種專教人勞作之技的學習班。比如編筐、種地什麽的,又不用保密,又是家家戶戶都能用得到的技藝。那時若是方老爺子願意,可以來教大夥兒炒兩個家常小菜,包個餃子做個點心之類的。當然,學堂是沒錢付的,讓大夥兒來學點東西,主要是個榮譽。”


    章清亭聽得有理,確實不該頭腦發熱撩撥著方德海,一門心思想著賺錢,學堂畢竟是個讀書的清靜之地,若是用來賺錢贏利了,那人家該怎麽想他們呢?


    趙成材又道,“不過方老爺子把他畢生所學記錄下來倒是對的,就讓他們家留作傳家寶吧!畢竟是一輩子的心血,若是失傳了實在可惜。”


    章清亭老老實實點頭。


    趙成材最後替她總結了一句,“這飯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做。賺錢是要緊,但千萬莫在賺錢時失了做人的根本。那你縱然賺再多錢,遲早有一天也會跌落下來,摔個粉身碎骨!”


    章清亭心服口服,“我一定謹記在心。若是日後有什麽行差踏錯的地方,你盡管指出來,千萬不要客氣!”


    聽到日後二字,趙成材心內很是有三分小得意,“行了,你今兒也累壞了,早點歇著吧!”


    章清亭自去洗漱了睡下不提,躺在床上,越想越覺得趙成材說得有理,心裏很是安心,身邊有這樣一個良師益友,可實在是太幫忙了。


    趙成材在外間讀書至三更方才歇下,身體很疲倦,但腦子裏卻很興奮。


    嘿嘿!看來今兒這番話說得沒錯,定是讓章清亭對他刮目相看了。這有時候男女相處也不能一味遷就,既得相互哄著點,還要敲打著點一路前行。


    趙王氏跟他提起,說怕章清亭賺了太多錢把趙成材比下去的事情,其實趙成材早就放在心上了,他真的一點不介意?


    那是鬼扯!一個男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甘心讓自己媳婦爬到自己頭上去。


    但章清亭是個例外,她既有這個本事,也有這個意願出去賺錢,若是把她強製性的壓在家裏,隻會激起她的反感,讓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唯一的方法就是幫助她前行,當然,也不能完全在她身邊做個軍師,那可體現不出來他趙大秀才的水平。得讓自己成了章清亭的主心骨,讓她慢慢的依賴上自己,這樣,二人將來的日後才能過得下去。


    趙成材骨子裏還是覺得一個家必須由男主外,女主內的,大事歸他管,小事由她去,章清亭可以出來拋頭露麵,但必須仍是以他為核心。


    可要做這根主心骨確實也不容易啊!趙成材暗自歎了口。,瞧他,為了章清亭的事情明裏暗裏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累?還得拚命逼自己上進。不過隨著章清亭的生意慢慢做開了,趙成材也越發感覺到自己要考取功名的重要性。


    自己現在還隻是個小小的秀才,真要遇上什麽事情,必須依附於真正有權勢之人才能解決問題。象之前有婁大人,可是之後呢?總得靠自己才穩妥。


    就象孫俊良一家,他現在能做的隻是告他一狀,然後盡力錄下對他不利的證詞,可采不采信,全在縣太爺一人身上。就算是再來個好官兒,一樣護著他們家。但若是日後章清亭生意做大了,不局限於本地了,她再走出去,誰能罩著她?畢竟還得自己家裏有個貨真價實的官兒才站得住腳。


    趙成材心裏盤算著,明年秋天考個舉人那是必須實現的目標。反正有婁大人給的名帖,過些時,等學堂和家裏的事都弄下地了,他還真得抽個空再上郡裏拜會一下那幾位大人還有方大儒,好生跟人家聯絡聯絡感情。婁大人那兒也該有些書信往來,多鋪些路子總是沒錯的。


    至於章清亭嘛,趙成材臉上掛著幾分狡黠的笑意,若是把她的心攥緊了,她的人不遲早是自己的?


    不急!不能急。


    她的人都留在自己身邊了,又有誰能,或者說誰敢搶了去?


    趙成材眼中流露出一絲狠勁,與他平日的形象大相徑庭。他平日裏溫吞的性格是象趙老實,但骨子裏卻也流著趙王氏那份強悍的血脈。對於自己真心想要守護的東西,他絕對是當仁不讓的!


    思議已定,趙成材終於闔上眼,安心睡去了。


    夜深人靜,有人卻還睡不著,悄悄的披衣起來,靜靜望著夜空中皎潔的下弦月,滿懷愁緒,剪不斷,理還亂。


    今兒在現場,晏博文是多麽想衝出去保護章清亭,可是不行!人家一句你是她什麽人?就能把他驅離千裏之外。


    其實趙成材問到的,他也想到了,若是讓他上前,他自信可以比趙成材做的更好。可是那又有什麽用?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趙成材理直氣壯的衝到眾人麵前,大聲宣布,她是我娘子!


    晏博文啊晏博文,你怎麽可以生出如此卑鄙而齷齪的心思?難道你忘了,你這名字怎麽來的?


    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你為什麽要對別人的妻子產生不應該有的情愫?難道你不僅害人性命,還想要奪人妻子?那可真是五毒俱全,天理難容了!


    晏博文搖頭苦笑,可是內心深處卻有個小小的聲音在說,章清亭根本就不象是趙成材的妻子!


    生長於官宦之家,晏博文就算忘了所有的一切,但察顏觀色的本事卻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大戶人家婢女眾多,年輕貌美的多半與主子有染,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而身為一個男主人,首先就得學會看好自己身邊的丫頭,再去分辨別人身邊的丫頭是不是通房,免得弄出笑話來。對於一個女子是否處子,晏博文自信還是可以看出幾分的。


    章清亭體態輕盈,眉目清明,半點也不象嫁過人的小婦人。而且和趙成材兩人之間,實在是太客氣了,完全缺乏夫妻之間那種該有的親昵。


    他一直還記得上回章清亭曾經說過,她不是趙玉蘭的真嫂子,難道她和趙成材之間,竟有什麽秘密?


    如果說,她和趙成材不是夫妻……


    晏博文的心動了一下,卻不敢往下想下去了。因為那前景實在太美好,美好得讓他覺得不夠真實。


    章清亭與他是同一種環境下長大的人,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晏博文不想去探究那原因,他隻知道在自己這樣跌落凡塵的時候,能遇到一個同道中人該是多麽值得慶幸。


    都說章清亭以前是殺豬的,可晏博文無論如何不能將她與殺豬刀聯係在一起,這麽樣一個端莊嫻靜的女子怎麽可能會殺豬?


    可是,趙成材於已有恩,當初還是他作主收留的自己,自己怎麽能對他的妻子生出覬覦之心?晏博文又暗自唾棄。


    但是,如果他們本來就不願意生活在一起,那章清亭,會不會是上天賜給他在這窮途末路時最好的機遇?


    也許,他是不是可以找個機會試探試探?


    晏博文滿懷忐忑的睡下了。


    天光放曉,金雞唱白。新的一天開始了。


    紮蘭學堂裏氣氛無比嚴肅,迎來開學以來第一次考試。


    幾百名小學子正襟危坐,抓耳撓腮的答著對他們來說,還是有一定難度的考題。牛得旺也在其中,不過他純粹就是應景,除了費了半天勁,寫下大大的“牛得旺”三個字,什麽也不會了。


    趙玉蓮閑著也是閑著,便將那考題一一答上,怕他吵鬧,便交了卷,帶他出來。


    “這試就考完了?”牛得旺還一臉的意猶未盡。


    趙玉蓮哄著他,“是呀,這就考完了,咱們回家去吃糕好麽?”


    “嗯!”牛得旺重重的點著頭,跟她回來了。


    張發財笑眯眯的拿了零嘴招呼小胖子,“旺兒考完試了?”


    牛得旺點頭,坐下吃東西。趙玉蓮將他托付給張發財,自去準備牛姨媽交待給她的開店之物了。


    書院裏,李鴻文拿著趙玉蓮交來的卷子搖頭歎息,“成材,你看看吧!”


    卷子上牛得旺那三個大字歪歪扭扭,但趙玉蓮的答題雖然簡單,卻是字跡娟秀,文詞流暢,分明可以看出具有了一定的水平了。這兩相對照,怎不叫人愁思頓生?


    趙成材心裏越發沉甸甸的難受,除了為趙玉蓮,也有為牛得旺的。這孩子將來可怎麽辦?就算是牛姨媽肯取消趙玉蓮的婚事,那他呢?又沒個兄弟姐妹扶持,誰來顧全他的終生?總不能這麽一輩子懵懂無知吧?


    牛得旺是傻,但也沒有笨到不可救藥,和天生的愚兒還是有一定差別的,那他這病還有沒有得治?


    趙成材不覺就問了一句,“鴻文,你常年在外頭跑,有沒有見過能治我表弟的大夫?”


    李鴻文為難的搖了搖頭,“沒有留心。不過,京城倒是有個很出名的藥堂,叫做濟世堂,裏頭大夫姓黃,是祖傳幾代的醫術了,聽說可以藥到病除的。我沒在那兒看過病,卻在他們店裏給家裏人買過保胎丸,益壽膏、金創藥、定心丹什麽的,聽說效用都不錯。隻是咱們隔著這千裏迢迢的,實在難辦。”


    趙成材歎了口氣,心裏忽然想起,能不能在給婁大人的信裏提一句呢?


    似乎不大好,頭次去信就麻煩人家。他想了想又問,“那郡裏呢?你有沒有聽說過比較出名的大夫?”


    李鴻文搖頭,“這個確實不知。”


    趙成材想想,還是下回去時自己留心打聽吧,暫且隻得把此事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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