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材含蓄的表白,章清亭聽懂了,可一時之間,她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怨念。


    要說高興吧,多少有一點。哪個姑娘被男子愛慕不覺得麵上有光呢?何況趙成材這人也不算太差勁,若是放在他們這種同等級的家庭裏,也算是個出挑的人物了。


    想想當初,她在地府裏同意和張蜻蜓交換魂魄,也就是想著要找一個好學上進,腳踏實地,將來能封妻蔭子的書生。這趙成材雖然沒有當初想象中的那麽好,但也算是一個可造之材。


    這人啊,不怕他不夠聰明不夠本事,就怕他不夠努力不夠踏實!瞧秀才現在成日用功,發奮讀書,將來不說中狀元,還真有可能中個舉人。若是時運得濟,謀個一官半職的,那就算是鯉魚躍龍門了!


    況且他心地純良,本分可靠,明是非、懂道理。而且最關鍵的是,這個人並不愚笨,聽得進忠言勸諫,也勇於改變。象之前章清亭跟他剖析了一頓為官上進的道理,他馬上聽進去了,而且就腳踏實地的認真開始努力了。教他些做人處事之道,他也在衙門裏活學活用的很好。反過來呢,在章清亭的生意場上,幾次關鍵時刻還助益良多,實在是出了不少好主意。


    而且為人並不居功自傲,不管章清亭有錢沒錢,他都能以一顆平常心待之,從來沒跟章清亭提過什麽要求。真正懂得感激別人的付出,這般品性就算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了。這樣的夫婿若是找著,也算是終生有托了。


    章清亭在大戶人家裏可見得多了,象那些真正有錢的公子哥兒沒幾個好的,不是沾染著一身的紈絝惡習,就是工於心計,成天算計,還有一點很致命,就是幾乎沒有不三妻四妾的!隻要是個女人恐怕都會難以接受。


    可若是太過平凡的販夫走卒,即便是再老實,對章清亭百依百順,恐怕她也難以入眼。但選擇一個象趙成材這樣貧賤出身的秀才,既能夠和章清亭有一定的共同語言,又相識於微時,二人倒很有可能做到一夫一妻,白頭偕老。這就相當不錯了!


    單從趙成材自身來說,章清亭還是有五分中意的,但他身後,為什麽偏偏站著趙王氏和趙成棟?


    章清亭想起來就是一肚子火,光看那兩人,她就不能樂意!


    算了,找個機會跟秀才說清楚吧。有他們,沒我!章清亭拿定了主意,自又睡去。再醒來時,天已大亮了。


    趙成材不知去了哪裏,倒是張小蝶守在床邊。見她醒了,興奮得嘰嘰喳喳,“大姐,你醒了?姐夫在外麵張羅著包餃子呢,讓我過來照顧你!”


    忙活了這幾日,張小蝶也瘦了一圈,小臉都尖了下去,看來趙成材所言非虛,章清亭心中感動,微微一笑,“這幾日,可辛苦你了!”


    張小蝶被大姐教訓慣了,這麽一表揚,倒是很不適應,臉都紅了,忸怩著道,“這也是我應該做的……一家子人,說什麽辛苦不辛苦的?”


    她扶著章清亭坐了起來,“要不要小解,還是先漱口洗臉?一會兒吃點清粥小菜,然後我幫你擦洗擦洗。按理說今兒該洗澡的,可你現在病著,姐夫說洗澡太傷元氣,那就隻好擦擦,換身新衣裳了!”


    章清亭一時明白過來,原來趙成材把妹子打發過來還有這樣一層深意。難為他一個大男人,居然想得這樣周到細致,章清亭心中還是很有幾分謝意。


    “現在什麽時辰了?你們都洗過沒有?”


    “快到午時了,我還沒洗,娘在裏屋打發銀寶元寶正洗著呢!等他們都弄完了,我再去洗!”


    “這麽冷天,有放火盆麽?可別弄得跟咱們一樣風寒了!”


    “知道!姐夫也這麽說,我們拿布簾子隔了出來,裏頭放了三個大火盆,銀寶他們一個勁兒的在裏頭叫熱呢!”


    章清亭這才放心,她感覺自己今天好了很多,慢慢坐了起來,吃了東西,又讓張小蝶幫著,把自己裏裏外外收拾了幹淨。


    當初店裏的料子買剩下沒得挑,給眾人連她自己做的新衣都是些不大好看的顏色。


    章清亭換上之後覺得有些遺憾,“應該再給大夥兒都做套喜慶顏色的好料子的!”


    “這就很好了!”張小蝶倒是很滿足,“象以往過年,啥時候有過這樣厚實暖和的大棉衣?這今年生意初開張,能有這樣就不錯了,等咱們以後生意做大發了,自然還有好的!”


    章清亭聽得笑了,“你就這麽有信心?”


    “那當然!大姐你這麽有本事,肯定行的!”張小蝶眼裏是滿滿的自信,“姐夫都說了,我們這是那個山水之後遇著花,又什麽一村來著?”她皺著眉頭想不起來。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章清亭嗔道,“別學東西淨學個半吊子,沒的讓人笑話!多花點時間記一記,日後說出去才象個樣子!”


    張小蝶吐吐舌頭,默念了好幾遍,“這回記著了!下回你再考我吧!”


    “那你可記清楚了,我下回肯定要考的!”章清亭穿束整齊,“扶我到前頭去瞧瞧大夥兒!”


    “那你等等,我得問問姐夫!”張小蝶把門開了少許,扒著門檻大聲嚷嚷,“姐夫!大姐要到前頭來,可不可以呀?”


    “我來瞧瞧!”趙成材應了,放下擀麵杖,就要過來。


    章清亭趁沒人小聲訓斥張小蝶,“你這動作快改了吧!這麽大姑娘,扒著門檻嚷嚷,多沒禮貌!要是有什麽話,就過去說了再回來,可別貪圖這一時省力。想要學得談吐有禮,還得舉止文雅才配得上,以後可要注意,知道麽?”


    張小蝶又吐了吐舌頭,不過大姐這樣私下說她,給她留著麵子,也讓人好接受了許多。


    “還有這吐舌頭,快一並改了!這麽大姑娘了,翻過年就十六,也該學得穩重點了!”章清亭是真心為了她好。這一家人既然肯努力自新上進,那她自然也就要誨人不倦了。


    趙成材過來剛好聽到最後一句,笑道,“這大過年的,娘子就不要再教訓了吧?要不這可就是真從年尾教訓到年頭了!”


    章清亭一想也是,自悔有些失言了,又怕自己一會兒又忍不住。


    趙成材倒是瞧出她心思,笑道,“你放心,這些天我肯定都會跟著你,隻要你訓人我就提醒你!”


    “沒關係的!”張小蝶嗬嗬笑著,倒是不甚在意,“反正從小到大都被大姐訓慣了,她要三天不訓人,我們還不習慣了!”


    這不是討罵麽?章清亭撲哧笑了,可想想那話也不中聽,馬上換了話題,“我想到前頭瞧瞧金寶,請問趙大人,現在可以出去了麽?”


    趙成材瞧她穿得很是厚實,臉色雖然還有些白,但精神很不錯,拿了條大圍巾把她頭臉也護住,這才同意,“出來吧!正好金寶也醒了。”


    其實從耳房到前屋不過十來步路,可趙成材和張小蝶仍是一左一右的護衛著章清亭,不讓她受一點風,把她扶了進來。


    到了前麵章清亭才瞧見,原來他們不光布置了那間耳房,連前麵也全部布置一新,窗花對聯全都貼上了,還準備了不少大紅燈籠掛著,很有節日的喜慶氣氛。


    銀寶元寶都洗完了澡,換了新衣裳,瞧大姐來了,急忙獻寶,“姐夫還買了許多煙花爆竹,大姐,你晚上一定要一起來放!”


    “好啊!”章清亭含笑應了。


    過來瞧見張金寶臉上仍是青腫未消,頭上還裹著傷布,包得跟粽子似的,她眼淚頓時滾滾落下。上前握著弟弟的手,“金寶,對不起!是大姐錯怪了你,錯打了你!全是大姐的錯!”


    她這一哭,弄得張金寶天大的委屈也散了,陪著掉下淚來,“大姐,這事兒不怪你!姐夫說了,全怪那壞人沒說清楚!你是我大姐,就打我兩下子也沒關係的,反正我也常常偷懶,惹你生氣。隻是下回,你再生氣,也別把我趕出去了!那個,大半夜的,我又沒地方去……”


    這話說得章清亭心裏更加內疚,“不趕了,大姐再也不趕你走了!”


    趙成材聽得也難受,這明明就是李代桃僵,自己弟弟犯了錯,卻讓金寶無辜受罰,他也深施一禮,“金寶,我也要跟你賠個不是!成棟實在是太不象話了!害你受委屈了。”


    張金寶嗚嗚咽咽的道,“姐夫,我知道你是好人,就你一人當時還護著我來著!”


    張發財吸吸鼻子,癟著嘴道,“金寶啊!爹也對不起你,當時我也打你來著!”


    張小蝶也抹著眼淚,“哥,對不住!我也錯怪了你!”


    張金寶沉冤昭雪,一家子全給他賠不是,倒弄得他心裏越發的不是滋味,嚎啕大哭,“你們……你們快別說了,再說,我哭得停不住了!”


    這話反而又把大夥兒給逗樂了。


    張發財抬袖擦擦眼角,“瞧這大過年的,咱們一家子應該高高興興才是,幹嘛哭哭啼啼的?都快別哭了!大閨女,你可別哭了,你哭金寶也跟著你哭!這哭個沒完沒了了!”


    眾人這才漸漸止住了淚,趙成材勉強笑了起來,“咱們接著包餃子吧!”


    “對對對!包餃子!”張小蝶擦了眼淚過來幫忙,“咱們還要做幾個甜芝麻餡的,看到時誰吃到了,肯定新年要交好運!”


    這麽一說,大家又都來勁了。和麵的和麵,擀皮的擀皮,包餃子的包餃子,甭管捏得好不好看,都是熱鬧的心意。


    章清亭自坐在張金寶床頭,細細問他傷勢。張金寶還從沒覺得大姐這麽關心過自己,雖然冤枉挨了頓揍,他也覺得值了!


    這邊一家子忙忙碌碌包了餃子,熱熱鬧鬧的吃了團年飯。


    到了天黑,兩個病號都不讓他們出來,隻好坐在窗前,就看著他們在自家的小院子裏放煙花爆竹。


    張金寶也是好玩鬧的,看得心裏癢癢的,直恨不得能下去一起放。章清亭笑著答應他,再去買一堆煙花爆竹回來,隻要十五他能下地,就讓他去放個過癮。有這個動力,張金寶的傷勢好得也快了不少。


    看著一朵朵煙花在夜空中美麗綻放,映紅了這一家子的笑臉,章清亭恍惚覺得,自己好象真的就是張蜻蜓了。


    這樣平淡略顯寒酸的年,在她過去的十八年裏是未曾經曆過的。


    那時的她要向一大堆祖宗牌位磕頭,向無數長輩同輩行禮,臉上必須得帶著僵硬的笑意,身上穿著裏三層外三層如枷鎖般的禮服,塗著厚厚的脂粉,嘴裏說著無窮無盡的吉祥話,心裏卻隻覺得厭煩無比。


    而今,沒有任何繁瑣的禮儀,也不需要任何的客套和虛偽,大家就是吃了一頓餃子,有暖和的新衣裳,有暖和的屋子,有一家人圍攏在一起,便覺得幸福無比。


    也許章清亭還不能深切融入到他們的這種快樂之中,但她心裏確實也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寧靜與祥和,這種淡淡的溫馨卻是讓她感覺極其舒服的。


    放了煙花,天色也晚了,兩個病人熬不得,趙成材把他倆都趕回去歇息了,自和張發財他們守歲不提。


    其實他的心中,多少也有些惦念,長這麽大,這還是第一次孤身在外過年,也不知家裏情形如何了。


    趙成材當然不知,趙家這個年過得不好,或者應該說是,很不好,簡直糟透了。


    自從那日他們走後,趙王氏就病倒了。


    她是真的病了。卻也不完全是病的緣故。


    請來大夫瞧了,說是年紀大了,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毛病。方子開了,藥也吃了,卻收效甚慢。


    不是因為病勢沉屙,也不是因為年紀大了難恢複。她這病,有一大半,是心病。


    趙王氏要強了一輩子,自覺也剛直了一輩子。雖然家裏窮,可這風風雨雨大半輩子雖然都是在苦水裏泡過來的,人還是行得正坐得端。雖然也會驅邪降妖裝神弄鬼,但那也是憑勞力混飯,從來沒做過一件丟臉的事情。


    她是這麽要求自己的,也是這麽要求幾個子女的。


    可怎麽忽然之間,就成了兒子嘴裏比賊還要更加可惡的人?


    趙王氏是真的想不通。


    (PS:第二更,生死時速終於上來了!不容易啊!還有一更!親們等明早看吧,不要太熬夜了!)(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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