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清亭解決了布匹一事,放下了心中大石,心情格外舒暢。


    到了方家,方德海正帶著方明珠關屋裏研磨配料。這方老頭一旦戒了幾日酒,正經做起事來,當年的風範氣度全出來了,很是象模象樣。


    見章清亭過來,知她店鋪已經收拾妥當,當下就算了算所需的牛羊肉等,讓章清亭準備銀兩,讓她挑好了開張的黃道吉日,提前通知他一起去采購就是。


    章清亭做事爽快,直接就在他家翻看了老黃曆,定於五日後的八月廿二日開張。方德海掐指一算,就讓她提前一天的清早再帶倆小工來,陪他采購去。


    章清亭正好讓兩弟弟上前拜見,方德海瞅了一眼小身板都還行,便隻說,“他們跟著我,可全都歸我使喚了,到時別擺東家弟弟的譜,我可沒那工夫去瞎攪纏!”


    “您放心,隨您使喚!”章清亭打了包票,知方老頭多心,特意當著他的麵,對倆弟弟慎重的告誡了一番,“你們以後跟著方師傅,他讓你們幹什麽,你們就幹什麽。不許你們幹的,特別是不許你們碰的東西,可一樣也不許動!要是偷懶耍滑,暗藏私心,可休怪我翻臉無情!”


    趙成棟和張金寶麵麵相覷,這差事可不好幹,不成了賣身為奴的麽?可章清亭權威不容挑釁,二人姑且應下。


    關於店鋪招牌,章清亭虛心請教,方德海道,“我這幫你幹活,可不是賣給你了,你不能打我方氏招牌。”


    真是小氣!章清亭心想我還不想用你的名兒呢!想了一想問道,“那我可以借您那牌匾上的字用用麽?比如就起個句兒叫至鮮館?或是絕味齋?”


    方德海琢磨了一會兒,“就叫絕味齋吧!你也知道,那十裏香的調料拿著錢也沒地方買去,我這兒隻剩那麽一點了,斷不肯拿出來用的。缺了這一味,還叫什麽至鮮?勉強算個絕味,有個噱頭,人也好記。”


    章清亭點頭記下,這兒還要磨藥材做配料,方德海是絕對不許外人插手的,留之無益,便起身告辭。


    方明珠特意送她出來,羞澀的把上次學的字寫給她瞧,居然沒一個錯的。又問章清亭能不能再教她幾個字,章清亭隨手就在地下寫了首五言古詩教她,還答應過幾天過來時帶本千字文給她。


    這倆弟弟看得稀奇,一奇這小掃把星原來還這麽上進,二奇章清亭居然會寫字背詩?兩人還想著是不是跟趙秀才學的,也沒多疑心。


    再回了店鋪,趙成材和那陳師爺談妥了代班一事,也回來了。


    聽說要訂做牌匾,他倒是又提醒了一句,“那不如再做幅對子掛上!”


    對啊!章清亭忙問,“那你有什麽好對子?”


    這還是第一次章清亭正經的問他意見,趙成材不敢馬虎,搜腸刮肚的琢磨起來。


    章清亭也沒閑著,見趙玉蘭已經把張小蝶和自己的衣裳都裁了出來,正指點著笨手笨腳的張小蝶做衣裳,她也就著幹淨案頭,攤開料子,忙忙的開始裁衣。章清亭一共裁了兩套,一套明顯自用,而另一套卻身量矮小得多,眾人皆以為她是給趙王氏做的,都沒有多問。


    趙成材心中感動,更加認真起來,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對子,“美味招來雲外客,清香引來洞中仙。”


    不好。章清亭搖頭,“若是掛在酒館外還象那麽回事,我這可是燒鹵店。”


    說的也是!趙成材又想了半天,再出一個,“入店聞香即忘返,出門回味又思來。”


    聽著似乎還不錯,可趙成棟提了個意見,咱們這香氣是能傳出去的,怎麽會入店才聞得到呢?那也太不香了吧!


    趙成材靈機一動,幹脆改成,“聞香即留步,回味想再來。”


    這個好!淺顯有趣,一說大夥兒都懂。


    章清亭當即拍板定下,就讓倆弟弟找店鋪趕製去了,再雇一輛車來,把布匹搬運回去。


    收拾妥當,鋪子裏除了添的那些家夥什,也沒什麽值錢的物件,關門閉戶後,眾人都跟了車回去。


    七手八腳的把布匹搬回了趙成材的屋子推放整齊,連飯章清亭都不讓趙玉蘭去了,幾女都忙忙的開始趕製新衣。


    等趙王氏一回來,趙成材在跟章清亭打了招呼之後,主動去和老娘匯報這些生意的準備事宜,還大敞了門讓她來看這些布匹。


    趙王氏乍見這麽多布匹,心中本是一喜,後來聽說全是賒欠回來的,還得賣出去還人,又開始犯愁了。再見著女兒都分了料子在做新衣,就開始嘮叨他們不會過日子,這錢還沒掙著,做這好衣裳幹啥?


    趙玉蘭心中貪戀新衣裳,可娘這麽一說,她又呐呐的不敢答,很沒精神的低下頭去。


    趙成材急忙解釋說,這是因為料子不好,得做幾身樣子來招徠顧客,趙王氏才略好過點。但又道,“那還不如做好了直接掛著賣,幹嘛要人穿著,又白費幾套的錢!”


    “娘您就放心吧!娘子心裏有算計的,隻要能把這些料子賣出去,不僅不虧,咱們還有錢賺呢!到時娘子說了,全家一人一身新衣裳,您就別操這個心了!再說,這些衣裳掛在牆上哪有穿在人身上的效果好?再說妹子這麽大姑娘了,也沒件象樣的衣裳,現有了布,就做一身也不為過!況且她還得穿這衣裳出去招呼客人的,太寒磣也不象樣!要是還跟平常似的,走出去人家要是笑話了,可還是笑話的咱們老趙家!”


    趙王氏聽得有理,便不言語了。趙成材還故作神秘的多嘴討好了一句,“娘子不僅給她們三個做了,可給您也縫了一身呢!”


    聽說媳婦給自己做衣裳了,趙王氏心中有了三分笑意,嘴上卻道,“那她又沒給我量個尺寸,到時做的合不合適,那顏色我中不中意,還不知道呢!”


    見娘心情好了,趙玉蘭才忍不住接道,“娘,大嫂可厲害著呢!她在那兒扯料子裁衣裳的動作可麻利呢,象是慣家子。喏!您瞧,這是她畫了圖紙給我們做的,搭配的這顏色這樣子都好看吧?這兒還有她前幾日替我繡的花,您瞧這針腳多勻淨,可比我做得好多了!大嫂肯定是瞧出您這身形了,直接打算做好了給您的,您就甭問了,到時縱有些小小不合適的,改幾針就是!”


    趙王氏仔細端詳著那繡片的一角,心中非常滿意,嘴上終於說了一句略帶肯定的話,“看不出來,這丫頭還真有兩下子!”


    自此一心一意等新衣。可章大小姐那套新衣是給她做的麽?這些人怎麽就不動動腦筋想想呢?


    匯報完了生意之事,趙成材這又說起他要到衙門去幫陳師爺代班一事。


    趙王氏聽了不大樂意,“又不是正經事情,幹得再好,沒幾個月就得還給人家,憑什麽替人做嫁衣去?還不如去哪兒教個私塾,方是長久之計。”


    趙成材聽了有些刺耳,開始覺得一貫英明神武老娘竟不如章清亭有見識,可也不好拿出章清亭的話來反駁,怕又引起矛盾,隻得推說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差使,先去那兒代著班,每個月都能多出一兩銀子,雖不長遠,但好歹是個進益。


    趙王氏想想也是,可還是覺得虧,嘀咕著,“這大年下的,他自回去過年了,把你留下幹活,就沒點多的表示?”


    趙成材心想,我還打點著給人家送禮呢!豈敢收他的禮?便虛與委蛇道,“人家過得也不容易,隻要混熟了,日後能幫著在縣太爺麵前說幾句好話,也就值了。”


    趙王氏疙疙瘩瘩的勉強同意了,忽又想起一樁事,“成材,你這也不讀書了,那幾箱子書就拿去賣了吧!那個斜對門李家的兒子不正打算啟蒙麽,還問我你的書賣不賣的。你那些書放在家裏又占位置又招灰,還招蟲咬鼠啃的,不如賣了幹淨。”


    “書堅決不賣!”趙成材一口回絕,心說我明年還打算去應舉人試呢,還得買書,怎麽可能賣書?“娘,好歹我也是個秀才,家裏一本書都沒有說得過去麽?賣也賣不出兩個錢,您就甭管了!”


    趙王氏想想也是,此事便作罷了。


    次日鋪子無事,趙成材自去衙門裏報道,跟著陳師爺先學些事務應對,公文處理。


    這一進來,方知章清亭所言不虛。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師爺,但卻知道一個縣太爺到底要做哪些事。如何提筆行文,如何斷案理事,跟書本上的死東西相比,這可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了。衙門雖小,五髒俱全,著實讓他長了不少見識。


    趙成材人既老實,又勤學好問,上上下下相處得雖不是如魚得水,但好歹也是分寸不差。他牢記著章清亭的指導,謹慎謙遜,克守本分,卻讓人更覺得可靠和放心,衙門上下對他印象不錯,都很是客氣。


    在家裏飛針走線忙活了幾天,到了約好的日子,章清亭一早就提了個小包袱,帶著兩弟弟去接方德海。


    就見她先和出來開門的方明珠說了幾句悄悄話,把那包袱給了她,小姑娘紅著臉收了。兩弟弟都猜想想明兒開張,所以才送了份禮,讓這祖孫倆多賣些力氣。


    去買菜倒不用小孫女跟著,交待她在家中繼續磨製配料,方德海帶他們一起到了市集。


    這回章大小姐可不再嫌棄髒臭,老老實實跟在方德海後頭學習辨認要挑肉的哪種部位適合做鹵水,什麽樣的才算好。


    方德海說了,隻帶她這麽一回,二回就要她自己來采購了。買的不好,賠了可是自己的,章清亭學得非常用心。


    老相識們看得稀奇,再打聽時,章清亭也不故作清高,大大方方告訴眾人,本姑娘現要開店做生意了,以後還請各位街坊多多關照!


    這可是從同行競爭者搖身變成大主顧了,大家夥反倒競相巴結起來。章清亭現在也學精了,同質同量,價低者得!有意向長期合作的,回頭上家裏找她詳談去!


    趙成棟自作聰明的道,“大嫂,何不就在此讓眾人報價?選個最低的不就完了?”


    章清亭橫他一眼,當這麽多人,要是你,真願意喊價麽?就是喊了個低價也做不長,還招人嫉恨。雖然做生意是要學著精明起來,但也不可太過算計,還是要給別人留三分餘地的。


    她還記得中秋晚上的那句話,與人方便,自己才方便。真要學得跟那劉老板似的,估計生意也做不長了。可當著這麽多人,也不好解釋,隻說一句,“我自有分寸!”便打發了過去。


    趙成棟卻沒領會,心中有些不服,隻是嘴上不好再說而已。


    方德海瞟了他一眼,也不多言語,買齊了東西,便讓倆小弟抬著雞鴨魚肉就回了鋪子。章清亭見沒她啥事,先自去忙活別的了。


    這倆難兄難弟可就慘嘍!越是好吃的東西,做起來越是麻煩。


    尤其是做鹵水的,淨是些豬大腸、豬耳朵、豬肚牛肚等下水貨。要收拾起來,就真是個又細致又繁瑣的苦活累活了,一點點的擦洗鉗毛去血水,又油膩又腥臭。那兩人長這麽大,可當真都沒幹過這些,要是自家要吃的東西,早撂挑子不幹了!可這是生意,又有個監工在場,隻能勉為其難的皺著眉頭捏著鼻子進行處理,心中不免都對章清亭給他們派這個活計多有不滿。


    方德海在那裏指手劃腳,見他們要是有一點偷懶馬虎,馬上毫不留情的舉著拐杖就打下去,還大聲訓斥,“這是給人吃的,可不是喂狗的野食!要是收拾不幹淨,可就全糟蹋了,都出點力吧!”


    張金寶和趙成棟都是叫苦不迭,早知今日,打死他們也不來幹這活!


    耐著性子把這些東西按照要求處理幹淨了,方德海又指揮著他們把些東西進行預處理。該醃的醃,該炸的炸。


    他們在後頭忙著,前頭章清亭沒多久就帶著人將訂做好的匾額對聯全拿回來掛上,那上頭還用紅綢子蒙著,就等明早揭幕。


    看著自己用心血一點點澆灌的小店已經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章清亭禁不住心下歡喜。再看這些未完工的肉,都覺得分外可愛。


    明天就要開張了,她心裏是又興奮又忐忑,在店裏頭轉來轉去,反複在腦子裏盤算,還有什麽遺漏之處。


    因為廚房太小,僅能供烤製煎炸,所以店麵後頭那個原作庫房的大間,現在一麵已經擺上了幾隻大火爐和瓦罐製作鹵水,為防燙傷,前麵用一道柵欄隔開,對麵擺一條長案,上麵掛著幾十隻鐵鉤,旁邊還擺著訂製的櫃子,存放成品及半成品。


    外麵那間鋪麵櫃台已經擺好了,上下兩層的長案,擺放各種食材。長案兩麵,都釘了層網紗,做成小簾子樣,客人來了要挑揀拉開就是,無客就關上。這是方德海提出來防蚊蟲蒼蠅的,很是為人稱讚。


    櫃台後頭有一個長條案板,放著砧板,菜刀都磨得鋥亮,旁邊兩大遝嶄新的油紙已經擺放整齊,還有捆紮的細麻繩也套在了軸上。


    收錢的掌櫃橫著設在大門口的左邊,界時肯定是自己掌管。對麵右邊大酒缸已經擺上了一個,旁邊插著勺子和漏鬥,那是散沽的。再訂有三層貨架,下麵放的是小壇裝的好酒,上麵是要賣的布匹。


    章清亭細細檢查過了,並無不妥。可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再仔細一瞧,發現問題了。


    那些布匹不能放在酒架上!開始不覺得,現在東西擺上了,她覺得不妥進來,客人要是買了吃的,打了酒,手上總有些油膩,怎麽好再去摸布,一摸不就髒了?就是自己過去扯布也不方便,萬一掉到酒水裏,可兩樣都毀了。


    那把布匹放到哪兒去呢?


    裏間是萬萬不行的,可又不能不讓人看到。章清亭苦思良久,想出一個好主意。


    莫若在自己收銀的櫃台後麵再加個架子,把布匹收放,再剪些窄窄的小布頭在櫃台前掛著給客人們摸看料子。到時有客人真要買了,自己回身直接扯就是了!


    這可耽誤不得!也來不及訂做了,她趕緊又準備去找家具店。


    方德海聽說,也提了個要求,要她給另一邊閑置的小耳房裏添兩張床鋪和鋪蓋,用作以後午休和晚上看店之人的休息之所。


    這確實合理,章清亭應下,匆匆忙忙的一起去辦了。


    再回來時,趙玉蘭過來送飯了,做的還真是菜肉包子。眾人也都餓了,吃得分外香甜。


    趙玉蘭瞧那牌匾新奇,說是弄得跟新娘子揭蓋頭似的,章清亭心中卻暗生感慨,這弄個店,不就跟新姑娘嫁人一般麽?


    蓋頭沒揭之前,誰知道嫁的人是醜是俊?這生意沒開張,誰知道是賺是賠?


    不想這些了!章清亭壓下心頭紛紛擾擾的萬千思緒,握緊粉拳,給自己鼓勁:章清亭,你一定會成功!


    (PS:小清亭的生意終於要起步了,祝她開張大吉!順便也來預約一下明天的小粉紅,會有加更的哦,嘿嘿!)(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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