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如畫的清江上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一堆小船。


    很快,大片大片的小船如黑壓壓的蚊子一樣占據了整個江麵,每一隻小船上都有人高舉火把,飛快地向漢軍的戰船駛來。


    盡管還沒有衝到跟前,漢軍眾將都能感覺到這些船上漢子都帶著一股濃濃的怨氣,好像恨不得把敵人一口吃下。


    他們也看見了江上的漢軍大船,各個鼓噪呐喊,顯然不是滿寵手下的漢軍該有的畫風。


    “請太子和陸娘子稍避,臣把這些不知死活的水匪殺的片甲不留!”


    丁奉已經許久沒有廝殺,早就等不及了,這群水匪雖然聲勢浩大,但能看出他們的水軍排列非常業餘。


    隻要漢軍的大船往他們的最密集處撞過去,當場就能撞得他們各個翻到。


    在水戰中,還是船的噸位最重要。


    劉禪點點頭,拉著陸鬱生的小手想返回船艙內,可這會兒江上又響起一陣蒼涼的號聲,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放聲道:


    “我等乃大漢安東中郎將麾下,不知貴軍是哪路人馬?”


    安東中郎將?


    劉禪從沒有聽過大漢還有這個編製,不過他們既然自稱大漢,那好多事情就容易解決了。


    丁奉站穩身形,指著船上飄揚的大旗,高聲道:


    “爾等莫不是不識字?


    此乃大漢太子的大旗,爾等自然自稱漢軍,為何還敢在此阻攔!”


    江上先是一片沉默,隨即,一艘小船飛快上前,船上一個漢子滿是興奮地高聲呐喊道:


    “太子,真的是太子在嗎?


    太子,還記得臣彭綺嗎?”


    彭綺,沒有字。


    他不過是鄱陽山越人,之前跟隨孫皎進犯江陵,在發現孫皎抵擋不住後臨陣起義,之後得到了劉禪的召見。


    彭綺不想參加漢軍。


    他最大的抱負就是回到鄱陽,帶領那些仍然被吳軍欺負的山越人找出一條出路。


    之前孫權軍搜捕越發厲害,彭綺在老家鄱陽也待不下去,索性一路南下,靠著不斷的摸索,居然來到了交州。


    他一直將漢軍視為自己人,在江上遇上漢軍的大船,立刻快速靠過去,他本以為這要麽是漢軍南下交州的前鋒,要麽是東吳打著漢軍旗號的戰船,沒想到居然是太子來了。


    劉禪聽見這個熟悉的名字,立刻想起來當時在荊州委頓於地,向自己喃喃訴苦的山越漢子。


    他立刻搖動雙手,大聲道:


    “彭兄,彭兄,近前來,近前來!”


    劉禪和彭綺相識的時候丁奉還在巴丘和長沙一帶打遊擊,他也沒想到太子居然認識一個交州的水匪頭目。


    見彭綺居然歡呼地靠過來,丁奉心中大惑不解,也隻能小心翼翼地護衛在劉禪的身邊。


    彭綺的手下這一路顛簸已經吃夠了苦頭,這次聽說來的是大漢的太子,各個大聲歡呼,還有不少人抱在一起跳起來,因為跳的太狠還能把小船給跳翻,場麵非常搞笑。


    彭綺這些年一直在鄱陽一帶堅持作戰,雖然有劉禪提供的不少武器和軍糧,但戰鬥的艱苦是可想而知。


    他們缺乏根據地和可靠的訓練,打仗也沒什麽章法,吳軍的大軍一來,他們也隻能躲進山中,艱難度日。


    這次轉戰交州,他們也是無可奈何之舉,想不到居然他鄉遇故知,居然還能遇上大漢太子,多年來的辛苦似乎一下子都得到了回報,彭綺淚如雨下,敗在劉禪麵前不住地嚎啕大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啊……


    丁奉和韓龍也能感覺到這個漢子的心情,兩人一左一右扶起彭綺,劉禪也抓住彭綺的雙臂,和聲道:


    “當年我說與彭兄結盟,隻是這些年難以支援彭兄,倒是讓彭兄苦等了。”


    彭綺稍稍收淚,感慨地道:


    “這幾年聽說太子名聲鵲起,吳狗都把太子視為天神,臣……早知太子有如此本事,心中倒是歡喜地緊啊。”


    “臣,不負太子當年重托——


    來人,把那兩條吳狗帶上來!”


    當年劉禪願意與彭綺結盟,給他提供大量的武器甚至樓船時隻是可憐他們的悲慘遭遇,還真沒有考慮過用他作為進攻東吳的力量。


    畢竟他們這群山越人實在是太弱了,隻要吳軍能騰出手來,隨時都能將他們殲滅,根本成不了氣候。


    可彭綺當時心中頗為感動,發誓一定要為大漢做出一些事情。


    他訴說著自己一路從鄱陽逃來翻山越嶺的辛苦,又說抓了兩個吳將要來給劉禪獻禮,這禮輕情意重,劉禪也隻能苦笑著讓他把那兩個倒黴蛋帶上來。


    劉禪本以為這兩個倒黴蛋是彭綺在路上隨便抓的兩個吳軍狗腿,畢竟彭綺的作戰能力他也很了解,對上吳軍的主力壓根沒有何人勝算。


    可他的小弟把兩個吳軍軍將拖到劉禪麵前時,丁奉卻驚奇地大叫道:


    “呂,呂岱?怎麽是爾這條庸狗?”


    陸鬱生看著呂岱身邊跪著的那人,也驚呼一聲,趕緊撲到他麵前:


    “足下,足下可是薛敬文叔父?”


    這兩個倒黴蛋正是東吳的交州刺史呂岱和合浦太守薛綜。


    之前吳軍主力在山口被滿寵數十人攻破,鬱林人之前聽信滿寵所說,跟陸遜離心離德不肯死戰,吳軍自然一敗再敗,被迫向南海轉進。


    呂岱這個交州刺史的大本營在南海郡的治所番禺,他在那邊還有不少細軟和文章,他舍不得這些東西,非得先回番禺整理一番。


    而陸遜則認為滿寵肯定會抓緊追擊,現在哪裏還顧得上那些細軟,應該早點走水路向北,抓緊走當年秦始皇挖開的大庾嶺(今梅嶺)北逃。


    呂岱自恃手上還有兩三千士卒,而滿寵又受傷不起,不肯就這麽放棄了南海的輜重,薛綜手下的士卒已經跑完,決定跟在呂岱身邊尋求庇護。


    陸遜無奈之下隻能自己北上先跑,而果然如陸遜所料,滿寵雖然身負重傷難以寸進,卻先讓不會水的龐德率領水軍追擊,自己醒來之後又叫人抬著自己繼續猛追,終於追上了回去收拾細軟的呂岱,將最後的兩千吳軍打的一哄而散。


    呂岱和薛綜倉皇北逃,這會兒彭綺率領的幾百匪盜又翻過了大庾嶺,正好將他們截住。


    看著在曆史上為東吳一直開疆拓土,先後當過大將軍、大司馬的呂岱居然被一群蟊賊生擒,拖死狗一樣的拖到自己麵前,劉禪心中也頗為唏噓。


    造孽啊。


    彭綺手下的這些士兵都吃過吳軍的苦頭,自然不會善待這些被俘的吳軍將官。


    呂岱和薛綜這一路都吃盡了苦頭,見來人居然是劉禪一行,也都是老淚縱橫。


    終於……得救了。


    劉禪再過分,肯定也比這些不知禮節的盜匪強太多了,起碼能給個戰俘的身份,不用遭受太多的折辱。


    呂岱當年一路追殺丁奉趕到武陵境內,這會兒卻被幾個蟊賊擒住,一直心中頗為不忿。


    可聽說這些人居然是當年孫皎的部下,被劉禪俘獲後又放到鄱陽,他心中這才起了一股驚恐的念頭。


    鄱陽走水路南下,翻過大庾嶺(如果彭綺他們認路是不用翻山的……)就是南海郡,


    彭綺的出現看似是偶然,實則是必然。


    就算這些水匪不向南挺近,而是在鄱陽等候,疲憊的吳軍走到那也會正好撞上他們——


    這跟當年派遣諸葛喬突襲夏口簡直如出一轍。


    劉禪當年居然會屈尊跟一個山越人結盟,就是為了今天的戰鬥……


    好生厲害,此人用兵如此,我軍哪敢與其相爭,看來他有昊天上帝護佑還真是不假。


    想到這,呂岱也不敢對劉禪放什麽狠話。


    舉頭三尺有神明,既然被俘,他也隻能苦笑一聲,恭敬地喚了聲太子。


    “臣呂岱原不敢與太子相爭啊……”


    呂岱陸遜等人收到孫權稱王消息的時候滿寵已經打到了家門口,他們自己的旗幟還都是漢軍的大旗。


    這會兒倒是給了呂岱不少辯白的機會。


    他正搜腸刮肚想找個人甩鍋,陸鬱生在得到劉禪同意後已經在一邊幫薛綜解開繩索,頗為不忿地道:


    “那個陸遜去哪裏了?”


    薛綜之前當合浦太守的時候跟陸績的關係還是不錯,也跟陸鬱生打過幾次交道,聽陸鬱生問起,他慘笑道:


    “我等不聽陸伯言之言,在番禺盤桓了些時日,這才一敗塗地。


    伯言應該已經逃出生天了。”


    “哼,竟讓這廝跑了,當真可惡!”


    陸鬱生還想當著陸遜的麵來一段莫期少女窮,沒想到陸遜居然安然逃脫,這讓她不開心地鼓起側臉。


    呂岱聽陸鬱生口氣不善,uu看書 ww.uuanshu也立刻找到了甩鍋的對象——


    “都是陸伯言冥頑不靈,對抗天兵,還請太子明察。”


    劉禪見呂岱和薛綜都是一臉愁容,也知道這兩個人吃了不少苦。


    見天色已晚,他叫人先把呂岱和薛綜關起來,等明天到了鬱林境內再做發落。


    可呂岱薛綜聽說劉禪的目標是鬱林郡的治所布山縣,頓時麵色煞白。


    “太子,不能去,鬱林有大難啊。”


    聽聞鬱林有大難,陸鬱生立刻驚道:


    “出什麽事了?”


    薛綜苦笑道:


    “鬱生,你走之後,那瘟神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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