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曹丕盤坐於地,久久不肯入睡。


    郭貴嬪一臉緊張的陪在曹丕的身邊,靜靜不語。


    自從今天下午盧洪派人傳回韓虓所言,曹丕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拒絕飲食,一直呆立不動,郭貴嬪看著眼淚滾滾,卻又無可奈何。


    “陛下!”


    郭貴嬪顫聲道:


    “常將軍就是擔心陛下如此,才故意損毀書信,


    陛下,陛下這番模樣,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我等沒有見過那封書信,不一定就是伯仁親手所書,


    就算字跡相同,也未必不是劉禪請高手匠人所造,陛下何必耿耿於懷?”


    曹丕閉目沉思良久,歎道:


    “我和伯仁相交已久,想不到……蜀賊勢大,他竟做出這般事來,真是,真是有愧國家厚意!”


    曹丕終於肯開口,郭貴嬪這才鬆了口氣。


    “當年武皇帝攻破鄴城後收繳書信無數,還不是一把火燒毀,郎君何必如此。”


    曹丕嘿了一聲,搖頭苦笑道:


    “當年……當年父親也是先看過才燒的,嗬嗬,沒有不曾追究,但父親可一直記得那些人。


    趙儼曾阻止李通寫信迎奉袁紹,這也是父親赤壁時為何重用趙儼的原因。”


    郭貴嬪還是第一次聽聞這種朝中辛秘,她一時說不出話,也隻能垂下頭,默默不語。


    就算夏侯尚真跟張飛有什麽通信,曹丕現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也沒法因此殺他。


    不然以後劉禪隨便弄一封書信就能殺死朝中重臣,隻怕朝中人人自危。


    還是常雕謹慎穩重,他為朝廷考慮,甘於背上僭越的危險,


    這樣的忠勇之人,真的是不多了。


    “女王,若是我死了……”


    “郎君,郎君不會死!”郭貴嬪慌忙道。


    曹丕嘿了一聲:


    “這世上豈有不老不死之人?


    壽數乃天意,這個我從小就知道。”


    他輕輕撫了撫郭貴嬪的臉頰,


    “我暫時還能撐得住,隻是這些日子,要加緊謀劃身後之事了。”


    郭貴嬪的嘴唇顫抖了幾下,也隻能輕輕頷首,開動腦筋給曹丕出謀劃策。


    曹丕知道,劉禪奪下隴右之後下一個目標肯定是涼州。


    再奪得涼州這片已經基本被打爛的土地後,他最少需要兩年的時間緩緩消化。


    這段時間非常寶貴,也是大魏最後的機會。


    郭貴嬪認為,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抓緊和孫權聯合。


    孫權雖然在作戰上非常不靠譜,但東吳最少還擁有七萬戰兵。


    如果這些部隊全都投入對季漢發動進攻,就能大大緩解曹魏的壓力。


    甚至,曹魏可以選擇將張遼調到前線,讓他和常雕聯手進攻襄陽。


    在關中方向,奪回隴右的希望已經非常渺茫。


    如此,不如索性終止進攻,全力轉入防守,


    到時再偷偷派人煽動涼州的夷人謀反,讓劉禪疲於奔命,這也能給曹魏增添幾分希望。


    這些都安排好,其他就看老天能給曹魏幾分運數。


    曹丕現在唯一成年的兒子就是長子曹叡。


    盡管他屬意曹禮,但曹丕也知道,曹禮的支持者太少,陳群等人絕不會同意這個要求。


    常雕倒是露出了對曹禮的支持,隻是常雕還缺少功勳,


    希望之後的戰鬥能給常雕足夠的機會。


    其他事情,就要看天意了。


    曹丕和郭貴嬪還在商議,宮人突然來報,說賈詡求見。


    曹丕心中咯噔一聲,心道莫非又出什麽大事了。


    賈詡在之前戰敗之後引咎辭去太尉之位,


    他本想告老回家頤養天年,但曹丕還是不肯放過他,讓他轉任衛尉,負責統率衛士守衛宮禁。


    現在天色已晚,賈詡在這時求見,一定是出了極其重大的事情。


    曹丕忙道:


    “快,請文和!”


    上次的謀劃大敗,賈詡比往日更加低調了許多。


    除了例行公事,他一直闔門不出,從不跟朝中公卿有任何來往,更別提大半夜匆匆來見曹丕。


    可這會兒他一反常態,竟然匆匆求見,


    曹丕立刻召見,驚奇地道:


    “文和,出什麽手機了?”


    賈詡沒有想象中的慌張,他扶好帽子,又整了整衣衫,這才緩緩拜在曹丕麵前:


    “陛下,在城中發現了不少屍體,其中一人……似乎是多年前就被處決的校事盧洪,


    臣叫人封鎖消息,特來報知陛下!”


    當年曹操耐不住群臣請求,表示要殺盧洪謝天下。


    可他終究舍不得這支秘密校事,稍作安排後讓這支部隊隱匿下來,從事秘密的偵查、暗殺活動。


    盧洪還存在的事情賈詡心知肚明,發現盧洪橫死,他立刻叫人隱匿消息,自己親自來通知曹丕。


    死一個盧洪倒是無關緊要,可盧洪剛剛傳遞了消息就遭到格殺,不得不讓曹丕警惕起來。


    “文和可知是誰下手?”


    “死士韓虓下落不明,下手之人應該是他!”


    曹丕這幾天已經多次聽到韓虓的名字,聽說他居然殺死盧洪,不禁勃然大怒,


    不過,他想起自己現在不宜動怒,也隻好把心裏的不忿暫時壓住。


    “這個韓虓,當真不識抬舉,傳令城門校尉好生搜捕,定要擒拿此人!”


    賈詡點點頭,正要告退,曹丕突然道:


    “且慢——文和以為,封孫權為魏王如何?”


    曹丕這話問的沒頭沒尾,可賈詡卻聽得明白。


    他苦笑道:


    “老臣心思已亂,哪敢再謀國事,


    劉子揚定有妙計,陛下何不相詢。”


    曹丕咬牙道:


    “劉子揚定言不可。”


    賈詡微笑道:


    “既然陛下已經定計,那有何必再說?”


    ·


    孫權的人品大多數正常人都不肯相信,但就算是毒藥,現在曹丕也不得不吃下去了。


    他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扭轉對季漢作戰的不利局麵,之後不管是曹叡還是曹禮即位都很難再跟這個占據大義的強敵掰腕子。


    孫權現在的威信還不足以稱王,曹丕索性以大魏朝廷的身份封他為吳王,


    曹孫聯手抗擊強敵的時候到了。


    不用曹丕說,孫權已經在積極行動。


    上次作戰,劉禪奪走了巴丘和陸口兩個重鎮,這次孫權想要進攻油江口非常困難。


    就算連續攻克兩地,油江口和江陵肯定也已經接到消息做好準備,非常不值。


    現在唯一的方案就是走夏口,學孫賁之前的戰法進攻江陵。


    夏水比長江難走,江陵比油江口難攻,為了完成作戰,孫權展開了周密的部署。


    他先往夏口調兵,聲稱要進攻夏口江北的石陽,討伐那裏的叛將韓綜等人。


    這是合情合理,關羽和張飛也說不出什麽。


    而部隊集結之前,孫權又派出了大量的商隊抵達江陵,拜見南郡太守糜芳和江陵縣令石苞,並以孫權的身份請求糜芳和石苞幫助他們一起進攻石陽。


    他們給糜芳送去了大量的銅錢珍玩,又給石苞送去了幾個水靈靈的江東美女。


    石苞的好色是曆史出名的,司馬懿曾經因為他的好色薄行非常不滿。(石苞家也應該不存在家教這種東西,比如他名氣很大的兒子石崇就是個例子)


    沒辦法,石苞從小貧寒,對財色的抵抗力幾乎為零,見了這些江東美女,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哎呀,這,這怎使得?


    這,這江東的美女,還真是別有風姿啊。”


    看著一個個江東美女嬌柔膽怯的模樣,石苞忍不住食指大動。


    東吳的使者呂壹見石苞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模樣,心中大定。


    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著酒杯,謙卑地笑了笑:


    “大將軍久聞仲容名號,早就想跟仲容好好親近一番。


    這些美人雖是江東世家嫡女,可給仲容這樣的大才做妾,uu看書 .uuah 也是不枉生平了。”


    “啊啊哈哈哈……”


    石苞和呂壹兩人一起發出猥瑣的笑容,都露出你懂得的表情。


    “哎,久聞大將軍大名,隻可惜緣慳一麵啊。”石苞感慨地道。


    “是啊,大將軍聽聞仲容好大本事,把這江陵治理的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當真是世間少有的奇才。


    若是在我國,最少能位列太守之位,隻是糜子方在這南郡,倒是讓仲容委屈了。”


    石苞不快地哼了一聲,眼中流露出幾分恨意。


    “算了吧,我這北方來的趕車賤奴,能做個縣令已經是祖宗保佑,哪敢再求什麽太守之位?”


    呂壹聽說過上次張飛夜闖江陵城,石苞曾經因為看守不善遭到劉禪的懲罰。


    他見此人心中果然頗有怨言,更是大喜過望,他壓低聲音道:


    “周公瑾有一女,花容月貌,家世出身皆為上上之選。


    聽聞仲容尚未婚娶,若是仲容有意,呂某願做個媒人如何?”


    “此,此話當真?”石苞頓時心花怒放。


    周瑜的女兒啊……


    周瑜的長相大家都懂,


    不管他這女兒是不是跟小喬生的,那也一定是風華絕代的佳麗。


    石苞頓時興奮地口水橫流,他緊緊抓住呂壹的手,顫聲道:


    “好,好,好,若是能,能娶周公瑾之女,我,我什麽都願意做。”


    呂壹嘿嘿一笑,拍了拍石苞的手背,低聲道:


    “哎,仲容客氣了。”


    這個東吳的校事首領緊緊握住石苞的手,兩人心裏同時響起一個聲音。


    哈哈,這個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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