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陽觀光酒店位於省城西麵三陽灣,雲河、章河在這裏同時匯入南沙江。三陽夕照一直是省城八大景之一。


    雖然省城五星級酒店有三家,但三陽觀光酒店自開張就被公認為檔次最高。近些年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大眾觀念的變化,越來越多的人把年夜飯擺在飯店。因此每到大年三十,三陽的酒席都是供不應求,而那些包廂更是有錢也定不到。也不知從何時起,在三陽吃年夜飯成了身份的象征。因此最近幾年這些包廂的年夜飯幾乎都給省城的達官顯要包下了,空下不多的幾間那也早在年前一個月就被訂光了。


    燈火輝煌的餐廳裏一派新年氣氛,一眼可見八扇描金的屏風。屏風前是一張朱漆條桌。身穿新年盛裝的客人們圍桌而坐。飯桌上最顯眼的自然是省委副書記、省城市委書記寧誌明。寧誌明泰然自若的坐在上,滿頭銀下往日端莊、一絲不苟的神色帶著淡淡的笑意。


    寧誌明實際上今年不過剛剛五十歲,在如今的南天省十三位省委常委中年齡是最的。他本是窮家子弟出身,九歲方才入學,又因為家庭窮困,初中畢業後曾在家休學一年,大學畢業的時候已經是二十五歲了。因此少年早更是與他無緣。二十五年的仕途,從一個鄉裏的幹事走到今天的省委副書記,從普通科員到副部高幹,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拔經曆,所有的級別他是一步沒落,從鄉到鎮,從縣到市直到省,但不經意間,他卻把許許多多當年的少年顯貴們遠遠的甩到了身後。


    如今十三位省委常委中,雖然他年紀最,但著一頭白卻隻有他一個。當然大家都知道其他的官員都是染了的。在這個注重形象、媒體達的時代,染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象他這樣特立獨行的高幹反而全國也沒有幾個。僅憑這一就知道寧書記是一個意誌堅定、不容易受他人左右的人。他自己就曾經自嘲到他的性格大概和他的姓“寧”有關。


    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人心,.政府中性格強勢的領導越來越少了,這也是講**的大勢所趨。也因此,寧書記這種性格的幹部能一步步提升到如今的位置上也算是罕見了。當然他的提升和省委書記譚翰的賞識分不開。譚翰就曾經不止一次的過,如今幹部的素質是一喜一憂。能做事的幹部越來越多,這是可喜的;但敢幹事的幹部越來越少,這是令人擔憂的。而譚翰曾多次公開評價寧書記評價:能幹事,也敢幹事。


    寧誌明靜靜的坐在那裏,厚厚的.鏡片後麵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坐在他左側的是兒媳章圓圓,一身粉色職業套裙。右側的是女兒寧靜和女婿劉鵬,兩口子穿著黑色的西服和西裙,看起來倒有情侶裝的意思。在兒媳和他之間還空著一張位置。


    寧誌明看著那張空位,皺了皺.眉。對於來三陽酒店吃年夜飯,他本來就不願意。作為省委副書記他自然和那些一般官員不同,也不需要把年夜飯擺在三陽酒店以此來顯示自己的身份。可是兒子兒媳極力慫恿、女兒女婿又在一邊附和,他也就勉強答應了。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結婚了六年的兒媳婦終於懷孕了,他不願意拂了兒媳的意。


    越到年節,官員們反而越忙,因此一直忙到快晚上.八他才算歇了下來,可沒想到了酒店,兒子卻不在。是出去了。等了快半個時,一直沒有回來。再加上當他知道晚上吃的是西餐時,怒氣開始在心中堆積。雖他不是那種守舊的老頑固,平日裏寧家吃西餐的次數也不少,但是這畢竟是年夜飯,大年夜吃西餐,這搞什麽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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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不是在酒店,如果這不是大年夜,指不定他.一怒之下會把餐桌都給掀了。當然他一直能壓著火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兒子寧堅不在。在寧家,寧堅一直扮演著出氣筒的角色。不過,真正熟悉寧家的人都知道,寧誌明最喜歡的還是兒子寧堅。雖然兒子從到大不知闖了多少禍,雖然寧誌明無數次的為兒子擦屁股,但寧誌明最喜歡的還是兒子。


    也因此雖然從到大,寧誌明在兒子寧堅麵前.很少有好臉色,但是寧堅闖的禍卻越來越大,隨著寧誌明官職的提升寧堅的膽子更是成比例的增長,因為他知道,反正最後有老子罩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眼看快要九了,寧堅卻一直沒有回來,寧誌明臉上的微笑越來越勉強。


    “不等了,開動吧!”寧誌明拿起刀叉伸向餐桌中央擱在冰塊上的牡蠣。兒媳、女兒、女婿趕緊靜靜的跟著拿起叉子,麻利的叉上水靈靈的牡蠣肉。


    寧誌明手一停,所有的手也仿佛像商量好了似的不約而同的跟著全部停下了。


    站在椅子背後的侍者們,都以聽不見席間談話為準,同餐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看見這邊開動,就都全神貫注的看著。


    眼見客人們紛紛放下了手裏的叉子,他們趕緊迅的撤下冷盤,端上湯盤。端上來的是大蝦奶油湯。


    寧誌明拿起湯勺,其餘三人也維持著同樣的動作,各人的胸脯同餐桌間保持著大約相距一個拳頭大的距離,都直挺著腰迅的將湯喝了下去,但四人喝湯卻沒有出一丁聲音。


    “爸爸,新年好。”寧靜操著一口天南口音的普通話道。


    “新年好。”寧誌明不動聲色的完一句後,繼續喝湯。


    大家都知道寧誌明不高興,所以都不敢再話了,餐廳裏靜悄悄的。


    期間,章圓圓兩次離席借口上衛生間給丈夫寧堅打電話,可惜都是占線忙音。


    當寧堅慌慌張張一頭衝進來的時候,侍者已經開始上甜食了。侍者們為了在桌旁當場作芙蓉心,推來了裝有甜酒的手推車。


    一位金碧眼的法國女廚和她的助手正在用熟練的動作烤製芙蓉心。


    寧堅匆匆忙忙闖進來的時候,一頭撞在法國女廚的懷裏,兩人都沒有收住腳,然後一下撞翻了一旁裝著甜酒的手推車,人倒車翻,甜酒四溢,包括寧誌明一家還有女廚的助手都或多或少的被飛濺上了,偏偏寧誌明被濺到的最多,而且是臉,前額已經不多的白被濺得濕漉漉的,耷拉下來,甚是狼狽。


    寧誌明的怒火再也壓不住了,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上:“大過年的,搞什麽名堂?”


    “爸,出、出事了!”寧堅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一把將壓在他身上的法國女郎推開,氣喘籲籲的衝到父親身前,看了怒火滔天的父親一眼,趕緊將眼睛低下:“大富豪酒樓被警察抄了!”


    “啪”


    寧誌明狠狠地給了兒子一個耳光,結果因為剛剛和餐桌親密接觸用力過猛,短時間又來一下,盡管寧堅的右臉頰的硬度不能和餐桌麵相比,依舊震的他的手腕隱隱痛。寧誌明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氣急敗壞的罵道:“從到大你除了會惹麻煩,還知道什麽?”


    “爸,這次真的是出……”寧堅看了站在不遠處的侍者們一眼,也顧不得臉上的疼痛,湊到父親的耳前,聲地了幾句。


    寧誌明的臉色由紅轉青、由青轉白,最終怒不可遇,不顧手腕疼痛,又給了兒子一個巴掌:“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東西?膽大包天到了這種程度,竟然敢開賭……”


    看了一眼邊上的侍者們,他最終沒有把話完。


    女婿劉鵬也是個眼神麻利的,趕緊上前把侍者都請了出去。


    門關上了。


    屋子裏除了寧誌明越來越重的喘息聲,靜極了。


    寧堅使勁地揉了兩下臉,動作猶豫但眼神堅定的又湊到父親身前:“爸、爸,你的趕緊想辦法,這事越拖越麻煩!”


    “麻煩?你還知道麻煩?”寧誌明再次把右手高高揚起,寧堅下意識的把脖子一縮,不過,這次巴掌沒有落下。


    “你還知道怕?你要真知道怕,怎麽會累教不改,還變本加厲呢?”寧誌明狠狠地把手指在寧堅的額頭上戳了幾下:“你給我把事情老老實實、仔仔細細的一便!”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之前接到阿康,就我那個助理的電話,他有人來場子裏搗亂。結果才了兩句,電話就斷了。然後,我就四處打打電話打聽。才知道原來是被警察抄了……”寧堅敘述著他多方打聽出來的消息。


    “通江縣的警察?”寧誌明一臉疑惑。


    就在這時,餐廳的門被推開了,兩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隨即後麵又有兩人一左一右的靠門而立。


    寧誌明的眼睛情不自禁的跳了跳。左邊的那個中年男人,他認識,省紀委第一紀檢監察室的主任趙本昌。


    紀檢本來就是個特殊部門,政府官員願意和紀檢打交道的絕對不多,實話實,作為一個長時間執政的官員,真要較真,就算沒有經濟問題,沒有作風問題,你的工作也不可能完美到沒有一問題。


    而紀檢一室乃是督辦大案要案的,縱然寧誌明身為省委副書記看到素有“黑包公”之稱的趙本昌忽然一臉肅穆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心裏也忍不住哆嗦一下。


    “寧書記,對不起,打擾了。”趙本昌開口的第一句話,讓寧誌明的心稍稍得到了些許安慰,不過看到他努力擠出的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使得他的心很快又提了上來,下意識的猜到了和兒子寧堅有關。當然這其實並不難猜,如果是衝著他這個副部級來的話,趙本昌這個副廳級還不夠格。


    而在場的兒女中能出事的,最大的概率隻能是寧堅了。


    不過寧堅隻是市裏文化局的一個科級幹部,就算有問題也應該是市紀委出麵吧,就算考慮到他的因素,也不應該出動第一紀檢室啊?最重要的是就算賭場被抄,牽涉到了寧堅,似乎也應該是公安出麵而不是紀委。


    不等寧誌明繼續思考,趙本昌就走到寧堅身前,從懷裏掏出證件在他麵前展開:“寧堅同誌,有件案子牽涉到了你,我們希望你能跟我們到省紀委走一趟,配合我們協助調查。”


    “爸,我不去。”寧堅一臉驚恐,身子左右擺動,連連向後退,眼睛望著父親:“爸,我不去!”


    寧誌明的心抽了一下,張張嘴剛想什麽,趙本昌走到他跟前聲道:“寧書記,我剛從譚書記那裏來,他讓您給他去個電話。”


    寧誌明臉情不自禁的抽搐了兩下,抖抖索索的從懷裏掏出手機,一顫,差掉在地下。長吸了兩口氣,這才平靜下來。側身向著窗口走去,走到窗邊這才開始撥號:“書記,……是我……”


    通話的時間不長,不過,寧誌明的聲音越來越,到最後幾不可聞。臉色也越來越難看。通話結束後,寧誌明轉身看著漆黑的窗外,良久,也不轉身,衝著後麵揮了揮手。


    兩名紀委人員走到寧堅身前,寧堅整個人已經攤軟在地上,他幾乎是被兩個人架著走的,快要架出門的時候,寧堅似乎才清醒過來,一邊掙紮一邊奮力大叫:“爸、救我、救我。”


    …………


    大年初一,爆竹聲此起彼伏。


    前幾年城區禁放煙花爆竹的時候,通江這個縣城就抓得不嚴,這兩年政策有所放鬆,允許在縣城的幾處燃放煙花爆竹後,禁放就更加沒人管了。反而是特意設定的幾個空曠的燃放煙花爆竹處,見不到有幾個人燃放。


    白天悠然的靠在車座背墊上。昨天夜裏他和蕭峰通話後不久,就接到蕭峰的回電,告訴他事情辦妥,並提出希望今天早上和他見個麵。


    他自然不好反對。


    大年三十,省城、通江的許多人都沒有睡好,甚至通宵未眠的不在少數。不過,白天倒是睡得不錯。


    一大早起床後,才現,大伯白建國一家都在,二堂兄白春輝倒是沒什麽大礙,隻是臉色有些灰敗,再就是左前額貼了一張創口貼。


    大年初一,走親訪友不會少。雖然往年因為和大伯家關係不睦,母親的親戚又不在本地,所以,親戚基本沒什麽走動,但同事、同學、朋友之間的走動還是少不了。


    而今年的初一,家裏的熱鬧,都不用想就能猜到。


    白天在父母的抱怨中走出家門,連連應承很快就回。


    雖然是初一,但是街上的的士倒是看起來比往日似乎還要多些。


    蕭峰約他的是南城的一家茶館。


    這是一家新開的茶館,司機轉悠了好一陣才在一個巷子口找到。


    車子剛在茶館門前停下,隨著一陣喧鬧的狗吠,緊閉的門拉了開來,一隻金黃的狼狗猛然躥出來,把司機嚇了一跳。結果白天剛一下車,車門還沒關緊,司機趕緊把車“嗖”的一下開走了。那狼狗身高最起碼有八十厘米,渾身皮毛油光閃亮,軀體粗壯,蹲坐在門前仿佛一頭牛犢一般。


    白天視若未見,抬腿就往裏走。


    一身唐裝的蕭峰一臉苦瓜的望著他。


    “大年初一,想要討紅包,也不用這副模樣吧!”白天笑著道。


    “前輩,白前輩。我給你作揖了!以後有啥事,求求您先給我吱一聲。”完,蕭峰站起身來連連作躬。


    白天心裏著實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知道他給蕭峰添的麻煩確實不少了。雖然他沒有問這事情最後查辦的結果,但是也可以想象昨天這個大年三十,省城一定是人仰馬翻。


    “這個、我原本不想搞成這樣的,唉,誰知道最後出了亂子。”


    蕭峰衝著他努力做了個最燦爛的笑容。本來他想把案情的進展通報一下,可一想:誰知道白前輩關不關心案情進展呢?又或者萬一他對最後的處理還是不滿意呢?畢竟這事牽涉到副省級幹部。雖然對於白天、對於他身後的門派中央有顧忌;雖然這事白天也占著理,但是用這種方式把事情捅出來有不少人還是很惱火的;尤其還是在大年夜,實實在在是擾人清夢啊。


    所以,他想了想,這事還是不提為好。等到一切瓜熟蒂落再。


    “前輩,對於您要大力展通江經濟,領導們都覺得這是個好事,應該大力支持。為了更好的實現您的願望,您看是不是有必要調動一下工作。”


    “調動工作?”白天愣了一下。


    “是啊。您現在是政法委書記,這個,插手經濟,有名不正言不順嘛。你看主管經濟的副書記兼常務副縣長,怎麽樣?”蕭峰望著白天,那神情頗有幾分望眼欲穿的架勢。之所以要調動的真實原因當然是白天太能惹事了。


    政法委書記,這個位置無疑將使他接觸到許多導火索。


    “無所謂。”白天倒是沒有多想,了頭。


    這讓蕭峰心一下放到了肚子裏。不過白天的下一句話一下子又把他的心提了起來:“我聽那賭場實際上省委副書記的兒子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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