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二,一早楚腰館的廚娘做得了早飯,叫夥房的小丫頭挨屋去請姑娘們起床吃飯。


    到了冬天,天都的大多數人家都改做了兩頓飯,楚腰館也不例外。


    早飯在辰初吃,晚飯在未末。各人都在各自的屋裏吃,有客人留宿在這裏的,早就定好了飯菜,一並送到姑娘的屋裏去。


    大夏國的人臘月裏多吃素,要到元日才開齋。


    蘇好意慢悠悠地起來,有小丫頭進來給她收拾好屋子,把炭燼和湯婆子拿出去,回頭又端了早飯進來。


    蘇好意先不吃,問那小丫頭道:“我娘的飯菜可端上來了?”


    小丫頭說:“姹兒姨還在禮佛呢,過會兒再送。”


    姹兒姨早起要念經,起碼要一個多時辰才能念完,早些年她隻給妙哉一個人念,後來又添上了蘇好意,近來又添上了司馬蘭台。


    蘇好意聽了聽,果然還有擊磬聲,於是說道:“那就先別盛出來了,放在鍋裏吧。”


    小丫頭抿著嘴兒悄悄向蘇好意說道:“新來的月兒姑娘讓我把這個給你。”


    說著塞給蘇好意一隻熱乎乎的白煮蛋。


    楚腰館給新來的姑娘們待遇很好,吃素齋的時候總要再加兩隻白煮蛋。


    倒不是說看不上舊人,而是在這裏待過一段日子就有積蓄了,可以自己添錢叫夥房做可口的飯菜。


    蘇好意忙說:“這可使不得,你給她拿回去。”


    來楚腰館的姑娘十個有八個對蘇好意有好感,處得久了,知道她的性情才知道慢慢放手,新來的姑娘們往往一頭熱。


    蘇好意吃完了飯便走下樓去,親自給姹兒姨端早飯,大托盤裏放著清粥小菜和兩個饅頭。還沒來得及上樓,楚腰館的前門就被打開,走進來了幾個人。


    打頭的二人一個瘦高一個矮胖,都穿著白鴉衛的官服,蘇好意一見就忍不住頭皮發炸。


    認得帶頭的這兩個,一個叫崔禮,一個叫石賢。都是權傾世手下的人,如果說權傾世是閻王的話,那這兩位就是判官了。


    比較之下,蘇好意還算撐得住,其他人早都嚇壞了,楚腰館一時鴉雀無聲。


    那兩個人來到蘇好意麵前,沒有多餘的話,隻說:“蘇八郎,都指揮使大人叫你過去問話。”


    “這……”蘇好意一聽,不免打怵,試探道:“二位大人,不知究竟是什麽事?”


    時賢繃著臉不說話,崔禮也像戴了個鐵麵具,冷聲道:“白鴉衛辦事,豈是能亂問的!叫你去就快去。”


    蘇好意陪笑道:“那也叫小人把早飯給我娘端上樓去,再隨大人到衙門裏去。”


    “你若是再耽擱,我就叫人把你拖去。”石賢開口了,他的脾氣更壞。


    這時姹兒姨也聽到動靜走了出來,因為著慌,手中握著那串菩提子的念珠一下子斷了,劈裏啪啦落了一地,那聲音令人心驚。


    可還沒等她趕到樓下,蘇好意就已經被白鴉衛的人帶走了。


    楚腰館的眾人呼啦一聲將姹兒姨圍起來:“這可怎麽辦?”


    姹兒姨穩了又穩,說道:“都回各自屋裏去,不是說了隻是叫去問幾句話嗎?大驚小怪什麽。還有客人在呢,別亂了。”


    把眾人都趕回了屋子,姹兒姨才握著軟玉的手說道:“扶我上樓去換身衣裳,叫來寶備車,你同我出去一趟。”


    姹兒姨的馬車停在了蘭台醫館的後門,下車的時候有點兒急,她的腳絆了一下。


    軟玉一直扶著她,低聲說了句“小心”。


    “沒事,快去叫門吧!”姹兒姨拍了拍軟玉的手背說。


    毛婆婆開的門,她是認得姹兒姨的。


    “婆婆,公子在不在?”姹兒姨見了禮後問:“今日實在是冒昧,可我有要緊的事找公子。”


    “您請進來吧,公子在前頭呢。”毛婆婆連忙請她們進來:“不知這會兒得不得閑兒,我叫墨童過去看看。”


    姹兒姨再三道謝,並且說什麽也不肯到屋裏去,隻在廊下等著。


    墨童去了不一會兒,司馬蘭台就從前麵過來了。


    姹兒姨忙迎上前去,哀懇道:“公子,我家八郎又被白鴉衛叫去了,我實在不知道究竟又是為了什麽,也不知道該找誰,還能投奔您了。”


    “您先在這裏等,我去看看。”司馬蘭台沒多問,也沒有絲毫的猶疑。


    墨童去牽馬,毛婆婆也已經將外麵的大毛衣上拿了出來給自家公子穿上。


    再說蘇好意,她被白鴉衛的人一直帶去了衙門。


    白鴉衛的衙門和他們的官服一樣,以黑色為主,隻在大門和簷柱上繪有白色烏鴉的裝飾。


    蘇好意幾乎是被提溜進去的,那感覺跟生魂進了閻王殿沒有什麽差別。


    權傾世坐在鏡麵烏木的大案前,一身黑衣慘白著臉,他似乎很久沒休息了,黑眼圈極重。


    蘇好意見了他就手腳冰涼,呼吸發滯,卻不得不老老實實上前請安。


    權傾世看她一眼,uu看書.uukanshu.m 側臉吩咐下人:“看茶。”


    青瓷茶盞端了上來,蘇好意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官窯的東西。


    她幾次都想開口問權傾世叫自己來究竟是要問什麽話,可又怕措辭不對,惹怒了活閻王。


    權傾世看她杵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問:“怎麽不喝茶?”


    蘇好意嚇得連忙將茶盞端了起來,熱茶的暖意隔著茶托透到蘇好意的手上來,這是她從出門到此時唯一感覺到的溫熱。


    權傾世又看了她一眼,蘇好意一驚,險些將茶盞掉在地上。


    努力地咧了咧嘴,算是笑了笑,硬著頭皮喝了一口茶。


    剛把茶盞放回去,蘇好意就忍不住抽噎著打起嗝兒來。


    跟上次在權傾世麵前吃栗子一模一樣。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真的不是存心的。”蘇好意連連賠罪,扯出手帕來捂著自己的嘴。


    可無論她怎麽忍,都控製不住。


    “木惹兒公主失蹤了。”權傾世看著桌案上對著的卷宗道:“叫你過來為的就是這件事。”


    “什麽?!公主……不見了?”蘇好意頓時吃了一驚,一下就不打嗝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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