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天累了一天又喝了酒,所以蘇好意一覺睡到快中午才醒來。


    整個楚腰館都靜悄悄的,人們基本上都還沒起。


    蘇好意起來洗漱完,發現扇子遺落了,但也沒放在心上。


    就在房裏吃了口飯,看到桌上擺了一盤嶺南來的荔枝,想起上一次和吉星去奇園偷荔枝的事。已經許久沒見這家夥來了,多半又被關在家裏逼著讀書呢。


    醒來了無事可做,蘇好意覺得有些發悶,於是決定上街去走走。


    因為晴天太陽大,她就戴了個鬥笠。


    走了兩條街,來到了錦豐門附近,因為天氣實在熱,恰好見路邊有一個涼茶攤子,蘇好意就走過去坐了,點了杯涼茶。


    這時候已經是正午了,路上沒有什麽行人。賣涼茶的是母女兩個,因為那女孩子總是偷眼看蘇好意,被她母親打發回家了。


    蘇好意喝了兩碗涼茶,戴了鬥笠,準備付錢走人。


    剛準備伸手去拿錢袋,從城門外衝進來一人一騎,因為那馬跑的很快,將一個過路的瘸腿乞丐嚇得跌坐在路上,騎馬的人猛地勒住馬韁繩,馬的兩隻前蹄差一點兒就踏在乞丐身上。


    騎馬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公子,模樣倒是不錯,但一臉的盛氣淩人,指著那個乞丐罵道:“你個臭要飯的!害得我差點兒從馬背上摔下來!又沒踩到你裝什麽死?!還不快滾!”


    那乞丐本來就有腿疾,跌了一跤,又受了驚嚇,腿軟得厲害,所以掙紮了半天也沒挪動多遠。


    這時後麵又來了一個騎馬的人,比這個少年稍微大幾歲,看模樣他們應該是兄弟兩個。


    後來的這個身形單弱,麵白唇淡,似乎有些先天不足,冷著臉對之前的少年說道:“承訓,你跟一個叫花子囉嗦什麽,給他幾個錢打發他快走就是了。”


    叫承訓的少年一撇嘴道:“又沒踩到他,是他自己摔倒的,憑什麽給他錢?”


    兄弟兩個說話的功夫,隨後又上來了幾輛車。一看這架勢,就是從外地進京來的一戶官宦人家。


    最前頭的那輛車的車簾被掀開,是個中年婦人,身上穿著綾羅綢緞,但看花紋樣式還是幾年前京城流行的衣服。


    “承澤、承訓,如今已經進了京城,可不許胡鬧。給他幾個錢,打發走就是了,全當積德了。”


    婦人生了一張冷臉,她容貌平平,兩道金剪紋給她的麵相添了幾分刻薄,不過聲音倒很溫和。


    又聽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在車裏說道:“我和道遠兄約好了在這裏碰麵,別讓這個乞丐礙事。”


    於是這家的仆人上前,把乞丐架到一邊去了。


    這家人陸續下了車,準備到茶棚裏等人。


    蘇好意閑的無聊,就冷眼打量著這家人。


    除了之前的兩位少爺和中年婦人,又從車上下來了一個中年男人,長相竟十分體麵,顯然是這家的男主人了。


    後麵的車上下來一個跟蘇好意年紀相仿的少女,然後又從車上攙下來一個六七十歲的胖大老婦人。


    老婦人雖然一把年紀了卻麵相不善,這麽大熱的天,還穿著三鑲三滾的佛青繭綢裙襖,衣襟上別著一串菩提子的念珠。


    她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但又十分地擺譜,不肯快走,定要兩個丫鬟左右攙扶著她,挪了半天才進了茶棚。


    此外還有一個大著肚子的女子跟在後頭,低眉順目的,看穿著打扮應該是這家的姨娘。


    這些人一進來,茶棚頓時顯得局促起來,蘇好意於是打算起身離開。


    恰好這時有人騎了馬過來,走近了問道:“敢問可是禹州付玉付大人一家嗎?”


    那中年男人立刻笑著答道:“正是在下,你是宗大人府上的管家吧?”


    蘇好意聽他們兩個對話反倒不走了,就坐在自己之前的位子上冷眼看著。


    宗府的管家笑著說:“我們老爺今天去部裏公幹,不能親自來迎接付大人,還望恕罪。一切就先由小人代勞吧!”


    付玉連忙說道:“這話真是折煞在下了,道遠兄公務繁忙,怎能因為這點小事而耽誤了正事呢?何況我們已經給他添了不少麻煩了。”


    “這會兒天氣實在熱,諸位都喝一杯涼茶再走吧。”宗府管家笑著說:“已經在魚鼓街芳菲巷給貴府賃好了房子,一會兒小的在前頭帶路。”


    付家人自然又客氣了一番,叫宗府的管家也到棚子裏來坐著,點了幾碗涼茶。


    付玉的妻子叮囑自己的兒女:“承澤、明月,你們兩個可別貪涼,u看書ww.uukansh喝兩口就行了。”


    她的那個女兒付明月生得瘦瘦高高的,穿著一身淡綠衣裙,五官單看著還都不錯,可拚在一起卻不耐看,說不出哪裏多餘,就是覺得別扭。


    蘇好意把鬥笠壓得很低,付家人看不見她的長相。


    付家的老太太倒覺得她礙事,狠狠地剜了她幾眼,蘇好意恍若未見。


    又過了一會兒,這些人歇好了準備離開。


    車夫把馬拉過來,伺候著主子們上車。


    蘇好意在後頭不高不低的說了一聲:“付大人,你的扇子落下了。”


    付玉轉過身來拿,順便道了句謝。


    蘇好意一邊遞扇子一邊問道:“不知大人的祖籍可是禹州薑崖縣?”


    “你怎麽知道?”付玉有些納罕,他的祖籍的確是這裏,可這個人怎麽知道的這麽詳細?


    蘇好意又問一句:“尊夫人可是姓蘇嗎?”


    “不,我夫人姓仲。”付玉回答,臉上疑惑的神情更深了。


    “哦,那就是在下認錯人了。”蘇好意一笑,不再多說了。


    “你……”付玉還想問什麽,仲氏已經在催了。


    蘇好意往後退了幾大步和付玉拉開距離,付玉不好追著她問,隻好回身上車去了。


    自始至終,他也沒有看清蘇好意的樣子。


    而蘇好意隱在鬥笠下的臉卻已是眉目凝霜,前所未有的冷。


    她冷眼看著付家人上車上馬,嘴唇抿成一線,直到看著付玉的小妾大著肚子笨拙地被扶上了馬車,才歪著嘴角冷笑一聲:“老王八蛋活兒還挺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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