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德?!


    是自強不息,是尚武崇德,是修身立本,是習文弘道。


    仙德從來不是謙讓。


    王朝征伐,陰謀陽謀在開戰的那一刻,就已經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趙佶自認自己一向光明磊落,不過捷足先登取了你峨眉的機緣罷了,可沒有用下三濫的手段。


    從李英瓊身上收回目光,感受著蜀山峨眉方麵的信息,嘴角一揚,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長眉固然早已經飛升,但峨眉的底蘊依舊能夠鎮壓此世所有旁門魔門的老怪。


    東海三仙在趙佶看來,不是什麽大的對手。但峨眉背後之靠山,卻是不容小覷。


    天蒙,漢時得道,當世第一神僧,法力在白眉、芬陀之上,輩分也最高。尊勝,有實力做宇宙六怪之首屍毗老人的師父,神通何其強大。心如神尼,秒退軒轅老怪等人,極樂、芬陀那一級別還做不到這點,長眉也認為自己飛升後隻心如可保屠龍。


    再加上極樂童子、白眉、芬陀、瑛姆、優曇……


    如此多的強者來保峨眉,為峨眉背書,長眉的麵子不可謂不大。


    趙佶自進入這個蜀山世界,就知道遲早與這些強者一較長短,能拖到現在,奪得了諸多氣運之後這些強者才現身,對於大宋而言已經足夠了。


    若是要戰,那便戰吧!


    大宋也不是沒有強者。


    莽蒼山,是個很好的鬥法之地。


    但很顯然,隻要是人,就要權衡利弊。


    修仙者,也是人。


    特別是那些已經一拖再拖飛升期限的得道高人,順手為峨眉出手擺平一些對手,不損自身氣運,不耽誤飛升,自然樂於出手。


    長眉的麵子還是很大的。


    飛升仙界之後,畢竟也還要與長眉共事。


    但若是有損自身氣運,甚至可能沾染紅塵,桎梏飛升,那麽就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修行千年,就為飛升仙界,容不得有半點變故啊!


    峨眉山,靈翠峰,東海三仙以及白眉、芬陀等佛門中人,準備好了與大宋真正開戰鬥法,畢竟已經結了因果,深陷紅塵之中,難以置身事外,但還是有幾位清修幾百年的老前輩未至。


    “長眉飛升之前,與天蒙禪師有過約定。”


    白眉舉目遙望西南方向,在無比凝重的氣氛下開口道:“若是峨眉開府有難,禪師必要出手相助……算算時間,老禪師也應該快到了!”


    好幾個峨眉小輩,諸如周輕雲、齊金蟬、笑和尚之流,不清楚這天蒙禪師是何人,竟然要這麽多的長輩去等他,立刻露出疑惑的神情。


    甚至,那齊漱溟幾世之前的兒子齊金蟬小聲地問了起來。


    妙一夫人也是寵愛這已經沒有了血緣關係的兒子,解釋道:“天蒙禪師,乃東漢時神僧轉世,東漢年間已功行圓滿,早應飛升極樂,隻是因為某些原因未能飛升,多次神魂轉生。


    直到北宋年間,老禪師隱居在滇西大雪山陰亂山之中,由此虔修佛法,不輕管人間閑事,近年聽說不久便要成正果,飛升極樂。”


    齊漱溟亦是點頭,扶著長須道:“禪師得道千餘年,每次轉世,法力都有精進,佛門中,與白眉大師齊名,為方今兩位有道神僧,法力之高,不可思議。這次應祖師之言,為我峨眉出力,必能降了那道君皇帝。


    又有白眉、芬陀、瑛姆、優曇幾位大師,那大宋已非對手,況又加上這位神僧,暗以絕大法力相助,必然舉重若輕,群邪皆靡了。”


    “不敢與天蒙禪師齊名,天蒙乃前輩,我等可都是晚輩……”長眉說道。


    眾人盡相附會。


    神尼芬陀臉上卻是帶著些愁緒,她是眾人當中唯一與大宋軍隊交手的,知道厲害。


    但若有天蒙相助,那專修刀道的宋缺,在她心中也就不足為慮了。


    誰又能知曉,如宋缺這般的武道高手,大宋可有那麽十幾位啊!


    而且,實力比宋缺強的,也可是有不少。


    想了想,芬陀開口道:“可惜尊勝禪師發下了大宏願,不會輕易破關!若能說服尊勝禪師,大局可定!”


    白眉禪師一挑眉:“尊勝禪師門下,有黎山七友,都有飛升的實力。天道傾頹之際,請來黎山七友,也是大有可為。不若,苦行頭陀你走一趟黎山?”


    “好,我便去一趟黎山!”


    黎山,全名高黎貢山,位於青藏高原南部。


    此刻,就在那高黎貢山裏,一個普普通通的和尚正在講經說法。


    掃地僧!


    在確定這是蜀山世界的那一刻,趙佶就已經調來了一眾高手,掃地僧沒去九州,按照線索直接去尋此世真正的高僧。


    也既是尊勝禪師!


    在掃地僧看來,白眉、芬陀之流,實在算不得高僧,隻能算是佛門的修行者,沒有普度眾生的胸襟,必然成不了菩薩、佛陀。


    果位至羅漢而止!


    這不是他掃地僧追求的大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從天上往下看,此地乃是形如天井的深穀,四麵皆山,危崖環立,當中一片三四畝大的平地,草木不生,石色如火,景色甚荒寒陰森。


    而四麵崖壁上分列著七個僅容一人起坐的小洞。當中地上環列著七個蒲團,上坐七人,都是白發如銀,年已老邁,裝束非僧非道,人也胖瘦不一。


    此七人不時頷首,表情恭敬地聽著掃地僧與尊勝禪師辯經。


    “度己、度人、度眾生,禪師終究還是停留在小乘階段,隻能度己,連度人都算不上!”


    掃地僧微微搖頭,有些失望。


    他到此地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先與這七個老僧鬥法,折服了這黎山七友之後,便與那閉關的尊勝禪師隔空辯經。


    可惜,還是有些失望。


    “阿彌陀佛,眾生難度,以貧僧的能力,也就度那幾個有慧根的,卻是足以。大師這是有建佛國的念想?可惜,縱然是這化外之地,縱然人人向佛,也不可能建成佛國。”


    蒼老的聲音從山腹中傳來。


    掃地僧搖頭果斷道:“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如此世界,難道不是極樂淨土嗎?與崇不崇佛,又有什麽關係?”


    “天下大同,可稱淨土。但人的欲望是無窮盡的,算不得極樂淨土!”


    “哈哈,飯要一口一口吃,極樂淨土自然也要一步一步來。”


    掃地僧對大宋、對道君皇帝有充足的信心,他遙望東方,似乎看到了傳說中的西天靈山。


    沒有饑寒之苦,人人都有書可讀,禦敵於國門之外,不是淨土又是什麽?


    “哎!”


    那山腹中傳來一聲歎息,說道:“你心中的宏願太大,注定成不了道!”


    “成道又如何?飛升又如何?貧僧的道不在於此!”


    “阿彌陀佛,貧僧心中的佛果隻小小一顆,終究不及大師……有你這般的聖僧存在,大宋必能將九州治理成你心中的模樣,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掃地僧站起身,雙手合十,說道:“禪師很多年前便能得道,為門下弟子拖到現在已經足夠了。如若再耽擱下去,少不得要被拖入渾水。不如,就飛升了吧!”


    “你說得對,是時候該飛升了!”


    那山腹緩緩破開,裏麵顯出一僧。


    一個破蒲團上,坐定一個身材矮瘦,麵黑如漆的中年枯僧。身上一件百衲衣已將枯朽,仿佛多年陳朽之物,東掛一片,西搭一片,穿在身上。有的地方似已被風吹化,露出鐵也似的精皮瘦骨,左手掐一訣印,右手垂膝,安穩合目坐在血蓮對麵,態甚莊嚴。


    “善!”


    掃地僧雙手合十,說道:“我陪禪師走一趟滇界火雲嶺神劍峰,那屍毗老人,想來也等你多年!”


    屍毗老人,魔教第一人,宇宙六怪。


    這屍毗老人初得道時,遇見一位高僧,便是尊勝禪師。禪師想將屍毗老人度化,不料道淺魔高,不敵屍毗,所以被屍毗魔法所困,受盡苦痛。


    禪師不稍畏縮,連度了七次,也與屍毗大戰了七次,並發誓願:如不將此魔頭度化,絕不離去塵世。


    屍毗老人卻也是神通本大,但因禪師欲以虔心毅力感化,施展最高佛法金剛天龍禪唱,木魚之聲日夜不斷,始而因覺對方純是好意,又為至誠所感,雖然不願歸入佛門,但也沒有拚死相搏,要取尊勝的性命。


    後嫌梵唱之聲老是縈繞耳際,無時無休,不由激怒,便施展大阿修羅法,將禪師封禁在高黎貢山一座崖洞之中。


    便也是眼前此地,大隻方丈,左臨絕壑,瘴氣蒸騰,前有高山低覆,終年不見日光,陰風刺骨,暗如黑夜,四外俱是前古森林,毒蛇猛獸成群出沒,端的危機四伏,凶險異常。


    屍毗老人將禪師禁閉之後,笑道:“我本不想傷你,是你惹厭。我今將你禁閉在此,隻要悔過服輸,將我洞口所留鐵牌翻轉,立可脫身無事;否則,這裏夏有酷熱,冬有奇寒,夜來陰風刺骨,日間瘴毒蒸騰,還有毒蛇猛獸,均能出入侵害,你卻不能出洞一步。你禪功雖高,無甚法力,如何禁受,死活在你自己。”


    尊勝禪師也知道時候未到,實力又不濟,於是笑道:“我已對你發下誓願,如不將你親自度化,甘墮地獄。否則我門下七弟子均具佛道兩家降魔法力,焉知不是你的對手?”


    於是便坐困於此,潛修法力。


    時經數百年,屍毗老人始終未得所留法牌的感應,人又不似化去。屍毗老人天性倔強,始而厭惡,聽其坐困。隻有一次,行法推算,得知禪師門下七居士,每隔一百二十年,必去送一蒲團,別的全無所知,也不知如何送進。


    當時他魔功煊赫天下,風頭無兩,也就忽略過去。


    直到三百年前,屍毗老人忽然改變心誌,欲歸佛門。想起前事,覺著尊勝禪師誌行堅定,大是可敬,心生悔恨,忙即趕去。


    哪知踏遍全山,都找不到此地所在,也推算不出一點因由。


    這才回想起當初禪師曾說:你這業障入魔已深,我必在你萬分危難,百死一生之際前來度你。到時,任你魔法多高,全無用處。


    因尋不到尊勝禪師,所以回去他那阿修羅宮之後,便緊閉山門,再不入世。


    至於尊勝禪師,近千年來坐枯禪,隻在被困時與黎山七友說過一次,由此坐關,冥然若死,從未開口。


    七友雖知師父佛法日高,但見僧衣受了長年風蝕,已全腐朽,當初再三苦求,隻允每人孝敬一個蒲團。有一次七友前去參拜,蒲團已將換完,人還未醒。恐僧衣化盡,便成赤身,剛要行法禁護,禪師頭上忽起了一圈佛光。


    七友連忙口宣佛號,拜伏在地,立刻大徹大悟,心地空靈,拜罷回去。由此七友各以元神化身,去往人間救度眾生。


    所以,闖出了黎山七友的名號來。


    而尊勝禪師,千餘年的苦禪坐下來,也成了真正的佛門第一人。


    加之黎山七友宣傳,佛門也很是認可,所以才有芬陀、白眉所言。


    大宋平定滇雲,絲毫沒有影響到屍毗老人,依舊緊閉宮門,不聞山外之事,一味清修,不染紅塵。


    掃地僧先行一步,抵達滇緬交界的亂山之中,隻見四周山嶺雜遝,高峰入雲,上矗天半。


    山陽一麵上下壁立如削,無可攀升。峰半以上終年為雲霧包裹,看不見頂。左右兩麵溪穀回環,幽險莫測,其中更多毒蛇猛獸,森林覆壓,往往二三百裏不見天日。


    林中蚊蛇毒蟲類以千計,更有毒蟻成群,大如人指,數盈億萬,無論人獸與之相遇,群起猛齧,轉眼變成枯骨。


    瘴氣彌漫,中者立斃。


    故而人獸足跡所不至。


    隻山陰一麵有一橫嶺,乃哀牢山支脈,由蒼山婉蜒而來,與峰相接,成一數千丈高的斜坡,與峰相連。沿途草莽怒生,灌木盤虯,更多險峨,亦難直達。


    掃地僧禦風而行,直往半峰雲霧中飛去,到後一看,雲上竟是別有天地。


    原來那峰周圍有百十裏方圓,雲層以上忽作圓錐形,往裏縮小,甚是奇異,現出大片平地。上豐下銳,孔竅甚多,宛如朵雲高起,矗立雲端,高出霄漢,天風浩蕩,煙靄蒼茫。


    四望雲外,大地山河宛如蟻蛭,曆曆可數,景絕壯闊。


    上半峰巔,果如卓劍,知那魔宮就在劍柄護手兩頭。山主屍毗老人父女分居其內,上下皆有禁製,仙凡不能衝越。


    掃地僧破開魔宮重重禁製,直登峰巔。


    “何人安敢闖我神劍峰!”


    “大宋掃地僧!”


    “速速下山去,饒你不死!”


    “大威天龍……大羅法咒……大宋道君……”


    “哼,我屍毗的威名世人已經忘了嗎?縱然是長眉,也不敢闖我阿修羅宮……”


    “……般若巴嘛哄,淦!”


    昂!


    神劍峰上,龍吟聲不絕於耳,雷電霹靂、血海魔氣,翻湧不斷。


    屍毗老人,修成大阿修羅不死身法。


    掃地僧,修成大威天龍真功。


    蜀山世界,巔峰一戰,就在這偏僻角落裏展開。


    足足鬥了有一個時辰,神劍峰上魔氣收斂,龍吟不再。


    這時候,尊勝禪師領著七個弟子緩步走上了峰巔。


    “阿彌陀佛,施主,可還記得老僧?”


    “是你?”


    屍毗老人本以為要身死道消,陡然看到尊勝禪師,遙遠的記憶再次浮現出來。


    “貧僧來度你了!你可心服?”


    屍毗早有入佛門的念頭,如今正應了當年禪師所言之語,立刻便說道:“弟子愧負師恩,不敢多言,望祈佛法慈悲,恩賜皈依。”


    言罷一看,隻一個破蒲團在地,想是千年舊物,質已腐朽,當中現出一圈打坐的痕跡,已快深陷到底。


    心方驚疑,忽然禪師說道:“徒兒,隨為師飛升吧!”


    屍毗老人抬頭一看,尊勝禪師身後七友揚手一片金霞照下,看書 uukanhu禪師頭上隨即現出一圈佛光,身已涅槃化去。


    屍毗老人立時大喜下拜,更不說話,剛向破蒲團上坐定,一陣旃檀香風吹過,滿天花雨繽紛,祥霞閃處,與所坐蒲團一齊不見,四山梵唱之聲頓寂。


    同一時間,滇西大雪山陰亂山之中,天蒙長歎了一聲。


    他苦修千多年時間,哪裏願意為峨眉沾染紅塵。


    他不是峨眉的狗啊!


    “不若也和尊勝禪師一起飛升去吧!”


    心中誕生此念,所有的一切便統統放了下來。


    大宋又不是邪門歪道,遠勝過曆朝曆代的凡間王朝,有此神朝治理九州,必還這天地朗朗乾坤!


    他這般想著,留下伏魔法寶兌現和長眉的諾言,攜他師弟智公禪師,跟著涅槃化虹而去,飛升極樂。


    ……


    蜀山,峨眉!


    “掌門……掌門……”


    “何故如此慌張?”


    “天蒙……天蒙禪師涅槃了!”


    “什麽?”


    縱然齊漱溟定力十足,此時也是拍案而起。


    天蒙涅槃了?


    早不涅槃登極樂,現在飛升?


    一時間,靈翠峰裏氣氛凝固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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