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遺民?”


    李寧微微一愕,距離南宋最後一個小皇帝隨陸秀夫及趙宋皇族八百餘人集體跳海自盡,許多忠臣追隨其後,十萬軍民殉國,已然三百八十四年過去。


    這近四百年來,魔元滅了,武明也亡了,南明最後一個皇帝永曆帝被緬王獻給妖清,在昆明被吳三桂絞死,就在年前。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讓人泣目!


    “趙兄,這嶺南宋朝遺民抗清,是不是哪個漢家兒郎樹立的旗幟?但妖清勢大,中原已然穩定,九州盡入敵手,莫說三萬精兵,便是三十萬,也難敵氣運大成的妖清啊!”


    李寧仰頭喝下杯中濁酒,腦中不免浮現十幾年前揚州的戰場,城中積屍如亂麻,滿城軍民死戰不降。城破之後,曆揚州十日,數十萬百姓,化為妖清麾下白山黑水裏出來的老妖口中的血食,幸存者無幾。


    不由得,兩行老淚奪眶而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


    齊魯三英,老二楊達戰死揚州;老三周淳,揚州之戰後,失去蹤跡,也不知是死是活;老大李寧重傷,僥幸逃得性命,多年才愈,這些年為南明小朝廷奔波,聚集義軍,卻也毫無作為。


    年前南明永曆帝死於吳三桂之手,李寧心灰意冷,這才帶著女兒李英瓊西來蜀中,有了隱居深山的想法。


    他的心,快要死了!


    山河破碎,家國沉淪,妖清的恐怖統治之下,漢人盡皆奴才,毫無反抗之心,也無反抗之力。


    他李寧不想當奴才,也不想女兒後代做奴才,隻能退入深山。


    趙佶淡然一笑,伸手拿起酒瓶給李寧倒了一杯酒,說道:“我姓趙!趙宋的趙!”


    “你是宋朝遺民?”李英瓊大大咧咧的性子,立刻好奇問道:“難道四百年前,趙宋舉朝遷到了海外?怎麽四百年來,從未聽說過?也沒見你們回來?”


    “海外有仙山,我趙宋足可自給自足,若不是見九州再次沉淪,陷入永夜,漢家兒郎盡皆為奴。我趙宋兒郎,也不會起兵來伐。朱明做不到驅逐韃虜,那我趙宋兒郎來血戰一場。這九州山河,絕不能落入妖清之手,任其奴役。”


    趙佶說得熱血沸騰,咬牙切齒。


    李寧瞪大了眼睛望著趙佶,沉聲道:“果真?”


    他這輩子,抗了一輩子的妖清,這是他的執念。


    “老劍俠若是不信,大可去嶺南看看便是。”趙佶說著,將杯中濁酒一飲而盡,隻要你去了,就逃不了了。


    “那你此來蜀中所為何事?”


    “自然是行滅妖清之事!”趙佶說得模棱兩可,又拿出一封書信,遞給李寧,說道:“老劍俠若是去嶺南,且帶這份書信南下。”


    李寧打開來一看,裏麵沒有文字,隻有一個大印的印記。


    上麵朱紅的字體,印蓋著八個篆體大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啊……”


    李寧直感覺心髒“噔噔噔”劇烈地跳動了起來,深吸一口氣,低聲道:“這可是那傳國玉璽?!”


    趙佶笑而不語,有此神朝氣運在側,蜀山就難推算李寧父女的去向了。


    李寧將書信恭敬疊起,貼身藏好。


    低頭沉默的望著江水,心中思緒萬千。


    酒過三巡,大葫蘆裏濁酒已經見底。


    李寧吐出一口濁氣,問道:“趙兄,敢問一句,你可是傳說中的仙?”


    “為何有此一問?”趙佶抬起頭,兩人四目相對。


    李寧眼神裏有劍意,他的功夫在人間也是了不得的存在,悟到了劍意的門檻,但距離成仙,還是很有段距離。


    “我亦是修煉了一身內力,打通了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一手劍術不說舉世無雙,在江湖上也能排到前十……”


    李寧眼神裏有回憶之色,繼而道:“這仙道,當年在揚州卻是略見一二,飛劍橫空,端的不是人間武藝。但妖清的老妖卻也無比恐怖,雖然都沒有加入戰場,但隻立在那裏,就讓人生出無盡恐怖,讓人心死啊!”


    搖了搖頭,李寧將那股恐怖之意驅逐:“趙兄談笑間絲毫不懼妖清,趙宋遠離中原九州,居於海外仙島,四百年而回,與妖清爭奪九州山河,想來必是得了仙道傳承,可否讓老夫一睹真容?”


    趙佶嘴角露出淺笑,伸出手掌,一把小劍如龍般在掌心盤遊。


    那劍氣,奪人心魄,讓李寧毛骨悚然,背上的劍都震顫不已。


    “飛劍?”


    “飛劍!”


    大宋神朝鎮國劍,殺人不沾因果,可斬龍脈,可殺仙人。


    “好一口飛劍!這嶺南,老夫必然要去一趟……女兒,這蜀中,暫且不去了!讓你再奔波數月時間,你看可行?”


    李英瓊看著趙佶手裏那口小劍,嘖嘖稱奇,更是心向往之。


    眼神裏,更是熱切得很啊!


    “爹,女兒也想去嶺南……”


    女兒想學飛劍!我一定要學飛劍!她暗暗下定了決心!


    將掌心的飛劍一收,這時候,忽見遠遠樹林中,走出一個白衣人來,月光之下,看得分外清楚,越走越近。


    那人一路走著,一路唱著歌,聲調清越,可裂金石,漸漸離靠船處不遠。


    李寧一看那麵貌,頓時便叫住了。


    原來來人竟然是齊魯三英中的“雲中飛鶴”周琅,現在在蜀中隱姓埋名,改叫做周淳。


    無巧不成書,一別十來年,竟然今夜在此相遇。


    好一番感慨。


    “十幾年前一別,誰想在此重逢!人物依舊,山河全非,怎不令人腸斷!”


    “揚州之役,聽說大哥已化為異物,誰想在異鄉相逢。從此我天涯淪落,添一知己,也可謂吾道不孤了。這兩位公子、姑娘,不知是?”


    李寧頓時說道:“我一見賢弟,驚喜交集,也忘了介紹,這位是雲中飛鶴周淳,我的結拜兄弟。來,周淳,我來為你引見,這位是宋朝遺民趙兄弟,今日與我同行,劍法玄妙,真的是神乎其神。”


    也不泄露了趙佶的身份,簡單而又鄭重的介紹。


    周淳見結拜大哥對一個看上去二十歲的青年推崇至極,也不敢大意,更不敢拿大,蜀中多劍仙,他久居此地,也是聽到很多傳說。


    有那數百歲的老神仙,化作孩童遊戲人間,也是常有的事。


    雖然至今也不曾一見那傳說中的劍仙。


    一番引見,李寧這才叫過女兒:“英瓊過來,與你周叔叔見禮。”


    李英瓊聽了她父親的話,過來納頭便拜。


    周淳還了一個半禮,對李寧說道:“我看賢侄女滿麵英姿,將門之女,大哥的絕藝一定有傳人了。”


    “賢弟有所不知。愚兄因為略知武藝,所以鬧得家敗人亡。況且她一出世,她娘便因我之故死於亂軍之中,十年來奔走逃亡,毫無安身之處。她老麻煩我,叫我教她武藝。我抱定庸人多厚福的主意,又加以這孩子兩眼怒氣太重,學會了武藝,將來必定多事。


    我的武藝也隻中常,天下異人甚多,所學不精,反倒招出殺身之禍。愚兄隻此一女,實在放心不下,所以一點也未傳授於她。但願將來招贅一個讀書種子,送我歸西,於願足矣。”


    周淳微微搖頭道:“話雖如此說,我看賢侄女相貌,決不能以丫角終老,將來再看吧!”


    李英瓊聽了周淳之言,不禁秀眉軒起,喜形於色;又望了望她年邁的父親,不禁又露出了幾分幽怨。


    最終,她的眼神還是落在了趙佶身上。


    甚至起了要拜趙佶為師的想法。


    ‘飛劍!’


    既見真法,哪裏還看得上凡間劍術。


    李寧引周淳到了船上,開門見山,也不多寒暄,就問道:“賢弟,為兄要去嶺南一行,不知你可有時間?”


    “嶺南?”周淳臉上露出好奇之色,問道:“兄長既然過了三峽,還未真正入蜀,為何又要南下嶺南?”


    “賢弟,你信哥哥嗎?”


    “大哥一句話,周淳刀山火海也不皺眉頭!就是滿清的皇庭,u看書 .uukash.co 大哥要闖,周淳也陪你去一趟!”


    “闖皇庭,那是送死。隨哥哥去一趟嶺南,我想去看看……”


    “那便陪大哥去一趟便是,大哥準備什麽時候動身?”


    “休息一夜,明早便動身!”


    李寧是果決之輩,既然做出了決斷,那麽就絕了其他的念想。


    他那顆將死的心,暫時活了過來。


    周淳沉思幾秒,他也沒什麽牽絆,點頭道:“可以,我現如今孑然一身,自由自在,便陪大哥走一趟嶺南……”


    江湖人,雷厲風行,光明磊落,齊魯三俠,更是個中佼佼者,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趙佶給了李寧一個奔頭,他那顆將死的心便活了過來。


    若還有希望,以李寧的性格,怎肯隱居山林、孤獨終老。


    至於仙道,漫漫不可期,更是虛無縹緲。


    一夜時光,悄然而逝。


    東方天邊漸漸泛青,找了艘小船,李寧、周淳、李英瓊告別趙佶之後,沿江順流而下,準備到了湖南再走陸路,南下嶺南廣州。


    趙佶卻是繼續西行,進入蜀中!


    李英瓊這個身懷大氣運的主角,蜀山三英二雲之一,趙佶沒有直接動手,以免遭受天道反噬,容後慢慢攻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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