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智厚靜靜坐在駕駛座上,額頭抵在方向盤上,抓著方向盤的雙手近乎蒼白,如果細細觀察的話,甚至還能看到他全身都在顫抖,如雨打的湖麵,無法平息。他從來沒有哪一次如現在這般憎恨自己的懦弱與無能,也從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般渴望獲得前進的勇氣。


    “叩叩叩!”車窗被敲響。


    尹智厚抬起略顯蒼白的臉,在看到車窗外站著的人時,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流楓自然也注意到了尹智厚的臉色,於是就象征性的問了一句:“怎麽樣?”


    尹智厚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垂下了頭,心裏卻想著為什麽會是這個人。


    雖然跟流楓認識的時間不長,但他們四人卻意外地都接受了他的存在,盡管俊表每次都被他氣得跳腳,也常常將開除他、整死他掛在嘴邊,卻沒有一次真正付諸於行動,就連一開始的那次淋雨事件,最後也不了了之了。這大概是因為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隻把他們當作一群任性又胡鬧的學生看待,而非貴族豪門的繼承人,他甚至並不願意與他們四人有過多的交集。


    f4裏誰都能跟他搭上話,除了尹智厚自己。他從來沒主動跟流楓說過話,而流楓似乎也總是在無意間就忽略了他的存在。而現在流楓竟然主動問他,這怎麽能不讓尹智厚感到意外。


    流楓看尹智厚的表情就知道沒有任何進展,他的臉上微微顯出了一絲苦惱與無奈,坦言道:“金絲草讓老師幫幫你,可老師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你,介意老師坐副駕駛座嗎?外麵真是有些冷啊!”


    尹智厚看著流楓那頭在冷風中稍顯淩亂的華麗銀發,心想著他今天沒束頭發啊,然後鬼使神差般的點了點頭,也許身邊有個人陪著,他還能稍稍安心一些。


    賽車體積小,裏麵的空間自然也小,兩人並排而坐,幾乎塞滿了整個前座。


    流楓並不擅長開導人,所以他隻能做做校醫院老師這樣的閑差,如果一開始金敏宇是在神話高中擔任主課程的教師,流楓估計一早就辭職了,誨人不倦這種事從來不是他的強項。


    而流楓對尹智厚,除了感覺他有張比女人還精致幾分的臉外,就沒有其他更深刻的印象了。安靜又內斂,與f4在一起時,似乎也是話最少的一個,讓流楓總是下意識地就忘了他的存在。如果不是金絲草,他也許以後也都不會跟尹智厚產生什麽交集。


    不擅開導,又與尹智厚沒什麽話說,流楓第一次感覺氣氛有些尷尬,最後隻能建議:“再試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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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智厚已經嚐試了n次,他也想克服內心的魔障,他更想要贏得比賽,可是每次當他握住方向盤時,他的身體就會不自主地發顫,眼前還會出現小時候的自己滿臉鮮血的坐在熊熊燃燒的車旁看著父母離自己而去的哭泣的畫麵,那哭聲是自己一輩子的噩夢。


    流楓一把抓住尹智厚握著鑰匙顫抖不已的手,暗歎一聲,微微施力助他開啟了車子。


    “你這樣不鎮定,老師坐在你旁邊都要害怕了,冷靜點!”


    尹智厚深深吸氣,緊閉的雙眼,緊抿的唇,擰起的眉以及額上密密的細汗,無不在顯示著他的恐懼和慌張,看得人揪心不已。


    流楓揉了揉尹智厚柔軟的金發,溫熱的手掌帶著無盡的安撫,放低的聲音好似大提琴,充滿別樣的蠱惑:“be calm!i''m gonnaaround!”


    賽道旁的休息區二樓,眾人或坐或站,表情都是悠閑,就屬金絲草最為緊張,在流楓進了尹智厚的車之後,她就站在落地窗前眼都不眨一下的盯著看。她期盼老師真的可以幫上智厚前輩,即使不是為了贏取比賽,僅僅是能克服開車的恐懼也是好的。


    與金絲草一樣關注著賽道上的,還有蘇易正。雖然人是在跟宋宇彬下著棋,但明顯心不在焉,從來都是穩操勝券的他,竟然被宋宇彬殺得潰不成軍,最後在攻王之下,隻得俯首稱臣。


    宋宇彬往後一靠,雙手枕在腦後,似笑非笑地看著蘇易正,“你心都飛到賽道上的某人身上了,玩再多局也還是輸!”


    “閉嘴!”


    蘇易正重重躺倒在沙發上,手臂橫在眼上,幹脆對宋宇彬來個眼不見為淨。


    “易正,老實說,我雖然不反對你跟老師交往,卻並不明白你怎麽會喜歡上老師!”宋宇彬語氣是難得的認真,“別跟我說什麽一吻定情,那太扯了;也別跟我說一見鍾情,我不相信;日久生情的話,那更不可能,你跟老師接觸的次數五根手指都數得過來!”


    蘇易正直接操起一個抱枕朝聲源砸過去,同時拿過另一個枕頭蓋在頭上,心煩意亂,可見一斑!


    “行,我不吵你了!”


    宋宇彬知道,有時候別人的千言萬語都抵不上自己的一句了悟來得有分量,他說得再多,如果蘇易正自己想不通,那也是徒勞啊!


    “吱——”“嘭——”


    刺耳的刹車聲以及詭異的撞擊聲彌漫在整個賽道上空。


    像一首正在演奏中的曲譜突然間畫上了休止符一樣,休息區內所有人的動作全部瞬間停止,連空氣都凝滯。


    之後,便是沸騰!


    尖叫聲、慌亂的腳步聲、呼喝聲、桌椅碰撞的呲啦聲……如暴風雨般襲向還愣愣地仰躺在沙發上的蘇易正,他的眼中有一絲茫然,似乎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同時也有一絲驚人的空洞,又像是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兩種矛盾的情緒在蘇易正眼中揉雜成一絲清明,他像上了彈簧一樣跳起來,與正俯身想拉他的宋宇彬撞了個正著。


    宋宇彬捂著鼻子,淚眼汪汪地看著蘇易正逃命似的奔出休息區,然後認命地跟上去,心裏哀怨不已:你要折磨自己也就罷了,別連累我啊!


    流楓在尹智厚慌亂之下轉錯方向盤直直撞向一旁的防護牆時,就感慨自己果然不該因為與具俊表的意氣之爭而硬要來幫尹智厚,這倒好,還真要把自己給搭上了,衝動是魔鬼啊!


    雖然流楓緊接著就打回了方向,但賽車拚的就是速度,一秒之差都能改變整個命運,所以車子依舊毫不留情的在極速之下衝上了防護牆,最後流楓隻來得及將已然呆愣的尹智厚掩在身下,承受襲來的劇烈震蕩。


    燃燒的車、悲慟的哭嚎、染滿鮮血的稚嫩的臉、爺爺冷漠的表情、不聞不問的15年……種種畫麵不停在尹智厚的腦海交織出現。在別人還不懂悲傷的時候,他已經嚐過了悲傷的苦苦滋味;在別人還不懂寂寞的時候,他已經習慣了獨自守在空無一人的大房子裏自己抱著自己入睡;在別人還不懂守候的時候,他已經抱著一個蒼白的希望等待了15年,隻為那人的回眸一笑,可惜等待他的隻是對方轉身的背影,無情而決絕。


    如果還能活著,他再也不要這些……


    尹智厚緩緩閉上眼,最後停留在腦海裏的隻有那抹在他眼前輕輕晃動的紅色,圓圓的,暖暖的,如冬日最耀眼的太陽,折射著希望。


    流楓隻感覺自己的後背以及頭部好幾次撞擊上車頂,擠壓的劇痛襲滿全身,連喘息都變得不順暢起來。震碎的玻璃一股腦兒地向兩人飛來,好在是冬季,衣服穿得厚實,身上沒多少紮傷,隻是□□在外的臉、脖子、手是免不了了。


    尖銳的刺痛,麻痹的鈍痛,以及天地搖晃、失重與超重的多重夾擊,讓流楓幾乎無法保持清醒的意識。


    在最後失去意識前,流楓想,搞不好他從此以後還要患上車子恐懼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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