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纏著孫錚打聽,想知道他是怎麽看穿拐子的。


    孫錚將懷裏孩子遞給李廣抱著,解釋道:“殿下看這孩子身上衣服,和那婦人的衣服,有什麽不同嗎?”


    朱厚照左看右看:“噢,她穿的好些,這孩子穿的破爛些。唔,我明白了,這肯定不是親娘啊。親娘怎麽舍得自家孩子受這等罪!就像父皇母後,有什麽好的都要先給本宮……哼,拐子都該殺,人家孩子爹娘丟了娃娃,該多著急呀!”


    弘治皇帝笑眯眯摸了把太子腦袋,喜的小太子眉開眼笑。旁邊李廣一臉糾結,咱家是照顧皇爺的呀,現在給個泥娃娃做保姆!這身上也不曉得有多少跳蚤,回去得好好洗……


    衙役往常都不值得大內高手關注,今天難得受重視,一頓海扁,先拿下再說。


    這年頭辦案,真沒什麽人權的說法。抓到就是打,不招接著打,一直打到說或者死為止。


    這些衙役最大倚仗,不過是順天府的官字招牌。現在招牌失靈,哪裏還不知道惹上了大人物。


    這種人都是人精,很清楚這時候不能扯出後台,不然連翻身機會都沒有。


    衙役們咬實自己不知情,隻是見同僚被人緝拿才來過問。那與婦人合夥拐孩子的是怎麽回事,他們也不清楚。


    那兩個則咬死是自己夫婦多年無後,一時豬油蒙心,想拐個娃娃回去養。


    弘治當然不相信,但他是皇帝,太子又在身邊,這種人間陰暗麵,他不想兒子太早接觸。交待孫錚把案子轉交順天府,自己帶著兒子先回宮。要不然,這小東西肯定要一路跟著孫錚把案情刨到底。


    李廣見皇帝太子都走了,連忙把孩子往旁邊錦衣校尉手裏一塞,匆匆跟上。


    夜色漸漸降臨,順天府尹張諫得到消息,匆匆帶了一班手下趕到現場。得知陛下親見這件案子,不敢馬虎,趕緊把一幹人犯收押,他要連夜問案。


    另一邊,丟孩子的父母也被找到,兩口子正沒頭蒼蠅一樣到處找娃呢,孫錚等到孩子被禦醫救醒,認出了父母才還給他們。


    兩口子泣不成聲,按著娃娃給孫錚磕頭,千恩萬謝的去了。


    隻是湊巧碰上的事,孫錚也沒往心裏去,案子已經轉到順天府,不管辦成啥樣,都是地方政務。好不好的,有皇帝評判,並不影響自己美好的宅男生活。


    三天後的清早,孫錚練完功,例行前往皇史宬翻書,就看到李冬生一臉糾結的等在半道上。一大早就找來,這是有事?


    “小爺!出事了!”


    “沒頭沒尾的,天塌了?說清楚!”


    “小爺不是在宮外救了個被拐的孩子嘛。昨天夜裏,那一家都被殺了!”


    什麽?孫錚震驚了:“消息確認了嗎?”


    “是小的親自去查的現場,田家夫婦都被做成懸梁自盡的模樣,從身上傷勢看,生前遭過重手。”


    孫錚的表情變的很平靜,這特麽是殺人立威呀,這是衝我來的!


    “孩子呢?”


    “不在現場,附近也沒有蹤跡。怕是……”


    孫錚也不進皇史宬了,扭頭出宮:“去順天府!”


    宮門外,孫秋安也在等著,三人碰頭,一路進了順天府衙。


    孫錚的正式官職是錦衣衛百戶,又是在宮裏執事,順天府再看不起這種內宮,明麵上也不敢得罪。


    但案情的進展,讓孫錚當場翻臉。


    “你說什麽?兩個拐子在牢裏自盡,其他的衙役查明與此事無關,已經盡數釋放?案子就這麽結了?順天府就是這麽辦案的?”


    張諫也是兩榜進士出身,給你麵子才由你進衙翻閱案卷,不給你麵子,你一個奴才算什麽東西,在本府麵前擺譜?


    “本府辦案,自有朝廷法度,用不著孫百戶指點!”


    孫錚氣笑了:“張府尊好官威!既然順天府如此草率結案,那我隻好自己向陛下回話了。”


    “你休要拿陛下來壓我!本府乃朝廷命官,並非皇家奴才!”


    擦,這還嘲諷起我來了,有種!咱們走著瞧。


    孫錚帶人前往錦衣衛鎮撫司,順天府裏,推官匆匆跑進大堂,滿臉愁苦向張諫匯報昨夜的凶殺案。


    張諫這才明白孫錚為何那麽生氣,此事是皇帝親曆,如果沒有後續凶殺案,這麽結案也就罷了,現在鬧出這麽個後續,兩個拐子自盡明顯沒法交待呀。


    一時間,張府尹急的直上火,等他回過神,凶案現場已經被錦衣衛封鎖,案件脫離了順天府管控。


    錦衣衛北鎮撫司,孫錚安坐在堂,都指揮同知牟斌進門:“錚哥兒放寬心,都是自家兄弟,又是陛下過問的案子,沒人敢不上心的。”


    牟斌是前身老爹孫永安的上司,孫永安殉職後,孫錚曾一度流離失所,還是牟斌將他找回照料,後來又通過門路送進宮去做伴讀,這是妥妥的自己人。


    這幾年,孫錚在宮裏紅的發紫,牟斌也跟著沾光,迅速崛起做到了同知。錦衣衛的都指揮使又是李廣兼著,平日根本不聞不問。基本上,牟斌就是錦衣衛頭號人物。


    弘治繼位這十來年,錦衣衛權勢大幅縮水。但畢竟是特務部門,編製又沒撤,人手也還在。平時不管事就算了,真做起事來,比那些普通衙役強出不知多少倍。


    被順天府釋放的七名衙役很快就被帶回鎮撫司,孫錚決定親自問案。


    七人都是官場老油條,頗有幾分油鹽不進的味道。


    孫錚麵沉如水:“你們應該清楚我想問什麽,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誰願意說?”


    七人全都板著臉,還有個衝著孫錚冷笑,一副不屑的模樣。


    “有種!”


    孫錚一擺手,七人被拖到早就架好的絞刑架前,一個個按著腦袋套上繩索,七個人排成一溜,雙手被反綁,站在高凳上,隻等著踹開凳子上吊。


    那剛才冷笑的衙役麵色倉皇,卻仍強打精神:“錦衣衛衙門也要依律辦案,這等手段,你嚇唬哪個?”


    孫錚一腳踹掉他腳下凳子,那人像臘腸一樣滴溜溜在空中打個轉,伸腿在半空亂蹬幾下,舌頭外吐,兩眼圓睜,漸漸失去動靜。


    其餘六人裏,有三個當場嚇尿,戰戰兢兢的哭喊:“爺爺饒命!我招,我願意招哇!”


    孫錚豎起一根指頭:“我隻要一個說話有用的!”


    這下,其餘三個也慌了,沒口子喊著要招。孫錚招呼人把六人分別帶下去,各自錄口供。


    剛才孫錚踹凳子的時候,牟斌其實想勸,這人是個老好人,其實不怎麽適合做特務。uu看書 ww.ukanshu但眼見孫錚麵色不好,愣是憋住了,隻能感慨那倒黴蛋運氣不好。


    沒一會功夫,口供出來了。


    六人口供一致,他們是受順天府通判牛克兵的指使,負責給那些拐子打掩護。至於拐子來曆,他們互相之間從不接觸,隻知道拐來的孩子,有時候會在外城西便門附近的漏澤園交接。而且不光他們七個幹過,順天府一大半衙役都幹過。


    錦衣衛緹騎出動,迅速包圍漏澤園,同時另一隊人馬直撲順天府衙,執了拘牌捉拿通判牛克兵。所有涉及到的衙役,盡數捉拿。


    孫錚是宮裏紅人,又有慶成郡王府和晉王府兩件事,都被算在他頭上,兩年下來,廠衛內部名聲可謂如日中天。


    大家早就傳說,這小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那就是驚天動地。難得小爺親自坐鎮指揮,可算是摘了籠頭,能撒一回歡。做起事來,那叫一個幹淨利落。


    在牛克兵被押到的同時,牛家全家也被盡數捉拿,一起押進了鎮撫司。牛妻和三個兒子,莫名其妙就被抓進詔獄,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牛克兵原本還挺橫,一路罵罵咧咧,好像進詔獄是什麽了不得的榮譽。可在詔獄廣場看到全家聚齊,當場就失了態。


    “你們這是要做什麽?還有王法嗎?禍不及妻兒呀……”


    孫錚根本不理他那胡言亂語,一抬下巴,牛家幾口被拖到絞刑架旁,錦衣校尉們忙著綁手,套繩,立板凳。


    就在架子上,還掛著一個剛死沒多久的新鮮屍體,任誰見了都得心底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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