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頭王慕容鐵刃在金山鎮遭到伏擊而慘敗,損失了一萬四千多人;而他本人的陣亡,也使僥幸逃過一劫的潰兵逃的逃、散的散,使他部署在當金山口的兩萬五千大軍“全軍覆沒”。當這個消息傳到三沙城,使慕容兆如遭五雷轟頂一般。


    對於慕容兆來講,慕容鐵刃的兵敗身亡,使他退入吐穀渾腹地的路徹底中斷了,然而更讓他揪心的是,那支打敗慕容鐵刃的軍隊已經和鄯善軍狼狽為奸,正向三沙城殺來。


    慕容兆為了應對當前之勢,一方麵收縮防線,將部署在弩支城以北的一萬士兵收回三沙城,使三沙城的總兵力又回到了四萬餘人,隻不過慕容鐵刃慘敗消息的傳來,使全軍上下人心惶惶,當他們再聽說又有數萬名強悍的鄯善軍殺來,盡皆嚇得心驚膽戰、士氣渙散。


    軍心和士兵是一回事;而另一方麵,三沙城是一個與陽關遙遙相對的軍事邊城,曆代主將擔心這個防禦隋軍的第一道防線失守之後,城中物資便宜了隋軍,故而放在這裏的物資向來不多。而鄯善軍不久前,卻把十多萬老弱婦孺往三沙城驅趕,給後勤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這天午後,慕容兆得到消息,四萬多名鄯善已經殺到八十裏外,慕容兆驚恐萬狀的下令關閉城門、部署士兵。等他安排妥當,顧不上休息就把謀主宇文乾琮叫來,急問道:“先生,城中還有多少青壯?”


    “除了四萬軍隊,城中還有兩萬多名青壯,這些人都是避難而來的牧民。”宇文乾琮看了慕容兆一眼,又繼續說道:“至於普通百姓,共有十七萬左右,隻是……”


    “隻是什麽?”慕容兆心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連忙問道。


    宇文乾琮說出了慕容兆最擔心的事情:“隻是城中糧食最多隻夠城中軍民食用一個月,而且草料嚴重不足。”


    慕容兆大吃一驚:“什麽?糧食竟然隻夠一個月了?”


    宇文乾琮苦笑道:“不錯,這還是把普通百姓之糧減半的結果。”


    “這樣啊!”慕容來回走了幾圈,忽然又停下來問道:“草料呢,究竟有多少?”


    宇文乾琮對草料的具體存量也不知,他想了想道:“回大王,三沙城平時隻有一萬守軍,一般會按照兩萬匹戰馬的食量,存放半年草料。自對峙之日起,這裏也是按照戰馬數量來儲存草料,隻是鄯善失守之後,再也沒有得到補給了。我對草料的具體數目也不知,但最多隻能維持半個月。”


    慕容兆聽得更加著急了:“糧食勉強夠一個月、草料隻夠半個月,一旦鄯善軍圍城的時間超過一個月,城中軍民、牲口不就全都餓死了嗎?”


    宇文乾琮避開了這個話題,不答反問道:“鄯善、且末已經失守,而仙頭王也已兵敗身亡,難道大王認為大汗還能增援我們嗎?即便大汗派兵過來,我們恐怕也等不到援軍到來之日了。”


    慕容兆聽出了宇文乾琮未盡之意,低聲說道:“先生是說棄城而逃?”


    “是!”宇文乾琮點了點頭,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三沙城已經淪為了孤城,不僅沒有堅守的價值,而且也守不住。倒不如趁敵軍圍城之前,率領大軍棄城出走。”


    慕容兆沉吟不語,如果能逃,他早就逃掉了;問題是逃不了啊!


    之前是五萬陽關隋軍死死盯著三沙城,當兩國和談的消息傳來,隋軍便緩緩退走;不曾想,他一口氣還沒有鬆下,這分明是隋軍的“鄯善軍”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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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了,他現在是可以帶著大軍、卷著糧草逃跑,可是四周皆已淪陷,一旦出了三沙城,他又能逃向何方?


    “難道從西門逃向三沙大磧麽?”慕容兆認真想想,發現事到如今,他們也隻能躲進三沙大磧了。


    他話音剛落,卻聽到外麵傳來一陣陣嘹亮的號角聲,號角聲連綿不絕的回蕩在天際,仿佛是幾萬支號角一起吹響似的。


    慕容兆勃然變色,這時,萬夫長思羅吉闖了進來,惶然的說道:“大王,陽關隋軍忽然殺來,他們已將三沙城北麵、西麵、西南團團圍住了。”


    慕容兆臉上露出了驚懼之色,緊張得話都說不出來。


    宇文乾琮卻十分冷靜,他沉聲說道:“大王,隋軍這是防止我們逃入三沙大磧呢!而另外一麵,應該是留給鄯善軍的。”


    雖然宇文乾琮也知道鄯善軍就是隋軍,但是吐穀渾在弱於隋朝、以和為貴這兩大前提之下,卻連拆穿的勇氣都沒有。如今看來,隋軍為了將他們留在鄯善,已經不惜撕開這張人盡皆知的偽裝麵具了。


    慕容兆努力恢複情緒,急問道:“先生,我、我們應該現在怎麽辦?”


    宇文乾琮說道:“大王莫急,我們還有四萬大軍、兩萬青壯可用。而且三沙城城牆高大,我們未必吃虧。我建議立刻堅守城池,和隋軍一戰。”


    慕容兆麵露驚懼之色,顫聲道:“與隋軍作戰?”


    宇文乾琮沉聲說道:“大王,我們現在走不掉了,唯有打出吐穀渾的風采,或許才有談判的資格,若是就此放棄,豈非任人宰割?”


    “先生所言極是!”慕容兆稍微平靜了一下情緒,將自己的金牌遞給了思羅吉,說道:“思羅將軍,我任命你債權負責守城,全城軍民任你調遣。”


    “末將遵命!”思羅吉接過金牌離開,隨即調集兩萬大軍、兩萬青壯上城防禦,同時下令將城牆一帶的帳篷、軍營、民房全部拆除,所得木石盡數用於守城防禦。


    一座座房屋被推倒,大梁和柱子被鋸成數段,充作滾木,砌地基的石塊也被士兵撬開,搬上城頭用作礌石;而被拆掉房屋的百姓也沒有呼天搶地,他們隻是收拾微薄的財物,向城中心聚集而去,以免遭到流矢射中。


    數萬吐穀渾士兵密集地站在牆頭,望著城外的大隋鐵騎,每名士兵眼中都流露出驚懼恐怖之色,五萬隋軍已經全部就位,數裏外,一座座營帳拔地而起,將三沙城北麵、西方、西南團團圍住,另有數千名精騎在城的另一邊遊弋不休,似是防止吐穀渾士兵從那邊逃跑。


    。。。。。。。。。


    次日清晨,鄯善軍自南方而來,困住了三沙城南麵、東南、東麵,完成了對三沙城的合圍。


    到了中午時分,“嗚嗚嗚嗚”的號角聲響,蒼涼的號角聲響徹大地,麥鐵杖率領一萬鄯善軍出戰了,他們在韋雲起為首的羌兵掩護下,如潮水一般向三沙城湧來。他們手執盾牌,扛著數百架登城梯,一個個奮勇爭先,喊殺聲震耳欲聾。


    對於原本是馬賊的鄯善軍來講,這是一場堪稱是投名狀的戰爭,隻要攻克三沙城,他們便是正式的隋軍了,而且他們的首領換成麥鐵杖以後,便連戰連捷,全軍上下已經打出了強軍、鐵軍的氣勢和自信,再加上城的對麵還有五萬隋在看著,全軍將士自然不願在同僚麵前弱了自家威風。所以得到出戰的命令之後,連試探進攻都沒有,直接就對三沙城東部發動了猛烈的強攻。


    城上的吐穀渾士兵箭如急雨,密集地射向鄯善軍士兵,盡管有盾牌遮擋,但依然有大量士兵中箭倒地,隻是吐穀渾沒有投石車、床弩、連弩等守城利器,箭矢的威力又不足,所以鄯善軍很快就把數百架攻城梯搭城頭,鐵鉤死死的鉤住了牆垛。


    鄯善軍攻城兵在主將韓流的指揮下,沿著攻城梯向城上攀登進攻,石頭和木頭如冰雹鋪天蓋地砸下,一串串鄯善軍被砸中,慘叫著從空中翻滾落地,但又有新的士兵不斷登城衝擊。


    城下,數千名羌兵開始用毒箭反擊,掩護鄯善軍登城,箭矢密集如網,向城上守軍射去,城上守軍和青壯俱都身穿皮甲,一旦中了箭,便口吐白沫而亡,不到一刻左右,便有上千人中箭身亡。巨大的傷亡令吐穀渾士兵被壓製在女牆之後,根本就抬不起頭來,隻能用盾牌掩護,稀稀拉拉的向兩邊放箭。


    城上箭矢的減少,使主攻的鄯善軍壓力大減,第一批鄯善軍很快衝上城頭,開始和吐穀渾士兵惡戰,越來越多的鄯善軍衝上城頭,東城情況萬分危急


    思羅吉大吼一聲,縱馬疾衝進敵群,他揮舞大刀,力大無比,殺得鄯善兵血肉橫飛、殘肢斷臂灑滿城牆之上,鄯善軍士兵被他的勇猛震懾,紛紛後退,思羅吉身後的數百名吐穀渾士兵一擁而上,最終將衝上城頭的百多名鄯善軍士兵全部殺死。


    而錢世雄為首的隋軍,在東城戰鬥打響之際,也對北城發起了猛烈的攻勢;相較於鄯善軍,準備充足的隋軍士兵不但擁有強弓硬弩、堅固鎧甲,還有投石車、雲梯、巢車、井闌等攻城利器。有了這些器械的輔助,不僅自身傷亡大遠遠少於鄯善軍,而且殺敵效果倍增。


    這場攻城戰打得十分慘烈,城上城下箭矢橫飛、屍體堆積,敵我雙方都投入了重兵。


    城守府靠近北城,距離城牆隻有百步之遙,密集而強勁的箭矢劃過長空,如雨點射/入城中,不少箭矢射進城守府之中。


    “大王!”城守府內,一名侍衛奉命前來稟報戰況,隻是他剛剛跑到門口,一支弩箭自他背後狠狠的貫入,強勁的力道使箭頭透胸而出,侍衛發出慘叫著倒在地上,血流如注。


    又是一支箭從慕容兆頭頂射過,射在牆壁上,彈落在慕容兆麵前,慕容兆大為恐懼,他將一張厚重的案幾立在麵前,充作堅盾。


    “嗚嗚嗚嗚嗚”就在這時,城外又傳來了一陣號角聲,號角聲和喊殺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顯得異常蒼涼和悲壯。


    這是鄯善軍停戰撤軍的號令,他們的幾百架攻城梯在這場短暫卻激烈的攻城戰中被摧毀得隻剩下五十多架,麥鐵杖下令撤回攻城大軍。


    他退回之後,就把指揮權交給了薛世雄,然後帶著三百名親兵向北城方向的隋軍大營奔去。畢竟他是瓜州總管,指揮陽關隋軍作戰,才是他現在的主要職責。


    在北城攻城的錢世雄聽到東城傳來隋軍休兵的號令,也令隋軍停止了攻擊。


    霎時,隋軍和鄯善軍如潮水一般退下,但是城上的吐穀渾士兵卻沒有歡呼勝利,在短短一個下午的攻城戰之中,登上城牆防禦的兩萬吐穀渾士兵、兩萬牧民已經死傷近萬人,每個人的身邊都是血淋淋的屍體,一種對死亡的恐懼幾乎充斥在每名吐穀渾士兵十兵心中。


    這些士兵和協助他們守城的成年牧民都知道鄯善、且末已經成了鄯善軍的天下,而且也知道慕容鐵刃敗亡了,這些消息以及敵軍的兵臨城下,令全城上下都充滿了絕望之感,剛才作戰之時,大家顧不上恐懼和害怕,可是當敵軍穩而不亂的帶著戰友的屍體退卻以後,大家看著身邊血淋淋的屍體,許多人精神崩潰的坐在地上,無聲的哭泣。


    思羅吉視察了一圈戰場下來,吐穀渾士兵低迷的士氣,令他心中充滿了憂慮。他原以為四萬士兵、兩萬牧民至少可以守上一個月時間,但是敵軍猛烈的攻勢、己方的巨大的傷亡,已經嚇破了全軍上下的膽子,這樣的軍隊別說是堅守一個月了,恐怕三五天都難。


    思羅吉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吩咐麾下幾名將軍重新備戰,他揮鞭猛地一抽戰馬,向城守府奔去。


    城守府的議事廳內,慕容兆正和十幾名將領商議對策。


    另一名萬夫長尼洛哲已經先一步將戰況通報清楚,使在場每個人的心都沉甸甸的,器械先進的隋軍姑且不說,而鄯善軍這邊僅僅隻是用最簡單的梯子攻城,就差點破了城池,如果明天的主攻之軍換成隋軍,那麽三沙城必定會凶多吉少了。


    慕容兆苦笑一聲,向眾人說道:“大家現在同在一條破船之上,都沒什麽好遮掩的。如果有什麽想法,盡管大膽的說出來吧。”


    慕容兆等了片刻,卻見眾人全都默不作聲、低頭不語,無奈之下,隻好點了宇文乾琮的名:“先生,你先開個頭吧。”


    宇文乾琮心中暗自長歎,如果聽從自己的提議、早早脫離三沙城,豈有今日之憂?


    其實早在隋軍南下之初,宇文乾琮就建議慕容兆放棄三沙城和城內的百姓、迅速率領軍隊撤入當金山口,而且隋軍當時尚未到來、鄯善軍又在南方掃蕩各個部落,如果慕容兆聽從自己的建議,幾乎一人未損就能退入腹地。可是慕容兆一來舍不得十多萬人口,二來對慕容鐵刃懷有僥幸之心,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際,又有大隋與吐穀渾和談的消息傳來,於是慕容兆覺得隋朝不會攻打三沙城,重利之心一下子就占了上風,死活都不願棄城而走。


    現在好了吧?


    他看了看神情灰敗的眾將一眼,向慕容兆拱手道:“隋朝對鄯善的掌控力不強,要想離開還是比較容易的。我建議大王挑選數千精兵,連夜殺向重圍……”


    “不可!”宇文乾琮話沒說完,走到門口的思羅吉便出聲製止,他向慕容兆行了一禮,說道:“大王,眼下四周皆敵,數千人焉能逃得過隋軍、鄯善軍的追殺?一旦精兵喪盡,那就隻能束手就擒了。”


    “我讚思羅將軍的意見,切不可貿然出城!”尼洛哲出聲附和。


    “思羅將軍、尼洛將軍,你們認為還是援軍來救我們嗎?”宇文乾琮皺眉道:“就算有援軍,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這……”思羅吉、尼洛哲為之啞然。


    “看來思羅將軍也知道我們守不住、也沒有援軍。”宇文乾琮見他啞口無言,又向慕容兆說道:“大王,突圍還有一線生機,如果繼續戰下去,那才是死路一條。”


    慕容兆沉吟半晌,苦澀的說道:“其實我們還有一條比較穩妥的活路,那就是獻城投降。”


    尼洛哲說道:“大王……”


    “都別說再了!”慕容兆卻已經揮手打斷了尼洛哲,他看了眾人一眼,歎息道:“為了全城近二十萬軍民生家性命著想,我決定向隋朝投降。”


    尼洛哲小聲嘀咕道:“大王,其實這也是末將要說的話!”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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